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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第十二章 江湖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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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沉暗如漆,山野大地蒙著厚厚的积雪,灰茫茫地一片,狂风一阵阵刮起雪尘,呼啸涌腾,弥漫若雾。

    雪粒雾尘中实现在六条迅如流星般人影,为首正是那天外三凶阴毒著称的清风庵主。

    只见清风庵主身形倏地一停,转面沉声道:“庞雨生必不致危言恫吓,途中谅有拦截,你等伤势好些了麽?”

    一红衣童子躬身答道:“服下恩师所赐灵药,伤势已然平愈!”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你现听沙嵩与其妻之言去处就在此不远麽?”

    红衣童子答道:“恩师你瞧,山嘴上有一株倒挂悬松,以七龙飞攫,沙嵩去处就在崖上。”

    清风庵主凝目望去,相距百数十丈外崖嘴上,隐隐可见一株悬柯奇松,嘴角不禁泛出一丝阴笑。忽闻朗朗喝声传来道:“清风庵主请速退回,本帮秘密聚会之处,不容窥探,望请见谅。”

    清风庵主闻言目中怒光逼射,大喝道:“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暗中那人冷笑道:“在下敬庵主乃本帮嘉宾,故尔善言相劝,如不及早回身速退,我等身奉严命,迫不得已也顾不得其他了。”

    清风庵主面色铁青,厉声道:“就是你们帮主见了老身也畏让三分,汝等胆敢口出不逊,老身偏要去,瞧你等其奈我何!”说著右手疾扬。

    轰的一声巨响,五丈开外远处一块大石为清风庵主劈空掌力击得四分五裂,雪尘石粒溅飞如雨,威势骇人。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冷冷一笑道:“庵主,你那闻声辨位有差,在下藏身之处竟是南辕北辙,何苦拿一块无知山石出气。”

    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定睛望去,只见那人面涂五颜六色,难辨面目,身著一件白袍,肩带一支长剑,衣袂飘振,瞪眼逼视着自己,不禁老脸一红,厉声道:“就是尊驾一人麽?”

    白袍人道:“此处伏椿密布,步步死域,庵主何不听在下善言相劝,从速离去,以免杀身之祸。”语声寒冷如水。

    清风庵主心神暗震,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白袍人一言不发,屹立在雪地上宛如一尊天神,杀气凛凛,令人悚然战栗。

    清风庵主大喝道:“尊驾为何不答话?”

    白袍人仍是不答。

    清风庵主一生之中,哪曾受过如此奚落,厉喝道:“恕老身要开杀戒了。”

    红衣童子忽身如箭射而出,剑虹疾闪刺向白袍人胸前七坎死穴。

    白袍人鼻中冷哼一声,身形微让疾转,右手五指一招“天外来鸿”反而擒着了红衣童子右臂脉门要穴。

    虽仅一招,但身法闪挪,出手快准,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清风庵主见多识广,不禁口瞪口呆,料不到无极帮中竟网罗有此武功奇高之能手。

    只听红衣童子惨呼一声,身形甩飞起五大丈高下,身如断线之鸢般堕下,叭哒摔在雪地上不起。

    其馀四童大怒,喝叱出声,纷纷扑出,剑芒宛如掣电攻向白衣人。

    白袍人哈哈一声长笑,青霞暴展,四童猛地震飞弹出,摔在雪地中无法动弹。

    清风庵主不禁骇然色变,竟无法瞧出白袍人用的什么剑法,惟觉白袍人出剑奇快无比。

    只闻白袍人冷冷笑道:“在下敬你是客,手下留情,只废去他们一身武功。”

    清风庵主心神猛震,若非眼见,怎能相信五童竟在弹指之间被废去一身武功,鸠杖一顿,前跃五尺,大喝道:“老身也要废去你一身武功。”

    白袍人不屑冷笑道:“凭你也配。”

    清风庵主喝道:“狂徒找死。”

    铁鸠拐杖疾晃挥出,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势如天河倒泻。

    白袍人立时施展出一招“后羿射日”,震起扇形剑影,真力聚蓄在剑尖,刺向那如山杖影中。

    剑杖相接,响起了一串铮铮金铁交鸣,如山杖影渐渐消失,只见一支长剑压在鸠杖上。

    清风庵主额角青筋暴现,目露惊骇之色,这一招乃毕生罕睹的奇学,只知再要相持下去,难保全身而退。

    忽闻白袍人仰面发出一声哈哈长笑,身形冲霄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倏沉入一块山石後不见。

    清风庵主宛如一只浑身淋湿寒鸡般,立在雪地中做声不得,一腔傲气转眼化为乌有,不禁长叹一声,注视五童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昏厥在雪地中,忙取出灵丹喂服而下,推宫挪穴。

    五童渐渐醒了过来,发觉一身武功已失,禁不住热泪盈眶,伤心悲愤。

    清风庵主铁青著脸道:“我们走吧!”

    她不敢施展身法,因五童武功已失,步履无异常人,胸中怒火腾沸,此乃生平未受之辱,只觉与无极帮势不两立。

    走出约莫七八里路远,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双双迎着走来,冷面秀士道:“庵主此去如何?”

    清风庵主黯然一笑道:“不幸为庞施主料中!”

    庞雨生道:“详情可否见告?”

    清风庵主目光四巡了一眼,道:“两位是否愿择一密林无雪之处坐叙,老身尚要请问胸中疑虑。”

    庞雨生道:“庵主之命。”

    他们一行择一穹形山崖之下,席地而坐。

    清风庵主长叹了一声,娓娓道出详情。

    庞雨生钱百涵两人不禁骇然动容。

    清风庵主道:“庞施主为何知情无极帮主必派人拦截老身?”

    庞雨生望了钱百涵一眼,道:“钱老弟有一至交好友,深为沙嵩所信任,他因深恶无极帮所行所为,均是罪大恶极,神人共愤,是以告知钱老弟。”

    钱百涵颔首道:“无极帮知庵主必暗中蹑随沙嵩,如不痛挫庵主锐气,日後将无法使庵主甘心悦服。”

    清风庵主不禁怒火沸涌,冷笑道:“我与他已形成水火,积不相容,怎可甘心悦服。”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此言差矣。”

    清风庵主怒道:“有何可差,施主若易身相处,则不会出此轻率之言。”

    庞雨生道:“恕在下出言忤犯,不过在下要说两句不敬之词,庵主可否赐答?”

    清风庵主道:“有话请说何妨。”

    庞雨生道:“今晚折辱之仇,庵主是否必报?”

    清风庵主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是否稳操胜算?”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庞雨生打蛇顺棍上,忙道:“无极帮主所网罗的均是武功奇高的能手,图霸武林惟心有畏忌……”

    清风庵主道:“他畏忌何人?”

    庞雨生道:“这个在下不知,但在下却知他目前畏忌的是三度出现武林中的持有神木令主者,他不取得骊龙谷藏珍中一册武功秘笈,将无法遂其独霸武林之愿。”语音微顿了顿,深深注视了清风庵主一眼,接道:“依在下之见,庵主不如取得武功秘笈後,再作复仇之望。”

    清风庵主道:“听施主之言,莫非已有取得骊龙谷藏珍之策麽?”

    庞雨生道:“端视庵主愿否与在下等携手合作。”

    清风庵主道:“如何携手合作,老身愿闻高明。”

    庞雨生道:“不敢,一得之愚焉敢当庵主谬赞,庵主不妨忍下愤怒,虚与委蛇,因一份藏图已落在无极帮主手中,另一份在下心疑乃无极帮有意放出失窃风声,诬栽在偷天二鼠身上,更挑衅残杀,使武林自乱,无法顾及,如今又窃去钱老弟身怀神木尊者遗嘱,可从容参悟骊龙谷藏珍。”

    清风庵主略一沉吟,道:“施主所言极是,但老身岂可自损威望,腼腆事仇。”

    庞雨生道:“不然,庵主如不提及此事,无极帮主则亦佯装不知,汝虞我诈,互斗心机,庵主佯装恭顺,在下料无极帮主必不敢生心暗害,他心有顾忌……”

    清风庵主道:“他顾忌什麽?”

    庞雨生朗声道:“天外三凶是好惹的麽?”

    这一句话听得清风庵主五内熨贴,世人多喜戴高帽,清风庵主何独不然,冷漠铁青面色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好,施主为人心性老身深知,施主未必并无所取。”

    庞雨生微笑道:“在下未说过一无所取之言,藏珍中有柄上古仙兵,名叫鲁阳戈,在下希望取得……”说著又朗笑一声,道:“不过骊龙谷藏珍,乃钱老弟所有,只要钱老弟首允,当无问题,日後秘笈上武功如有疑难,钱老弟尚须就教於庵主。”

    清风庵主望了钱百涵一眼,道“君子一言。”

    庞雨生道:“如立九鼎,庵主眼前不如在途中相候沙嵩,在下预料沙嵩天明即回。”

    清风庵主暗道:“冷面秀士善工心计,老身应防着了他的道儿就是。”

    只听冷面秀士又道:“因时刻无多,预定之计尚未尽言,望庵主明晚枉驾来此一行。”说着抱了抱拳,与钱百涵身形疾腾,杳入夜色沉沉中。

    红衣童子道:“恩师,冷面秀士之言可信麽?”

    清风庵主答道:“双方既然互为利用,目前冷面秀士必不我欺。”说着望了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将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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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松崖中疾闪出一条庞大如鸟身影,劲装捷服,肩带一双独门兵刃佛手拐,迅如猿猱登上七松崖。

    将及於半,突闻崖上朗声道:“沙庄主真是信人,敝上恭候多时了。”

    沙嵩施展上乘轻功,一口气登上七松崖,只见松後转来一个须发甚长的老叟,即道:“我儿何在?”

    老叟微微一笑道:“敝上并非心术狠毒凶邪,庄主不必担忧,见了敝上自然可以面晤令郎。”

    沙嵩冷笑一声,欲言又止。

    老叟复又淡淡一笑道:“事实并非如同庄主想像,多言无益,老朽领庄主前去。”

    沙嵩已会见数十丈外,松林掩映着一幢小庙,门口烛火闪耀,沉叹一声道:“沙某有烦了,阁下可否见告贵上是何来历?”

    老叟不答,缓缓走去。

    沙嵩只感头皮发炸,今晚应约前来虽存了必死之心,但处此情境,不禁胸头泛上阵阵奇寒。

    那老叟到庙门,高声道:“沙庄主驾到!”

    只听传出清朗语声道:“有请!”

    老叟欠身一让,伸臂前引肃客。

    沙嵩壮着胆跨入庙门,抬目望去,不禁面色惨变,只见上坐一黑衣蒙面少年,与武林中盛传的神木令持者无异,两旁肃立着金刀四煞,目中逼射慑人寒芒,令人震栗。

    蒙面少年目睹双面佛沙嵩入来,缓缓起立,朗声道:“沙庄主远来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请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只身前来领责,万死不辞,但幼儿无过……”

    “罪不及孥,在下岂能不知。”蒙面少年道:“紫霞山庄,鸡犬不留,不知庄主尚记忆否?”

    沙嵩面色惨变,道:“当年之事,沙某为势所逼,身不由己,却不诿过於他人,但求一死,别无他言,只望赦释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当感恩。”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庄主言重了,老四请带庄主去见见他的爱子是否安然无恙。”

    那立在左侧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庄主请随我来。”

    双面佛沙嵩不禁一怔,谢了声立起紧随著金刀老四走向庙後。

    一间矮屋中窗纸内映烛火,隐隐可闻其子清脆语声。

    金刀老四椎开木门,沙嵩迈入,只见其子与一皓首银须瘦长清矍老叟对坐笑语,目睹沙嵩,霍地跃起扑入沙嵩怀中,叫道:“爹!”

    亲亲之情,溢於言表。

    沙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粗大手掌抚摸其子发颊。

    老叟面色一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与金刀老四联袂步出房门。

    沙嵩道:“孩子,你受苦了。”

    幼童圆眼一睁,道:“他们待孩儿甚厚,丝毫未受苦,爹为何竟出此言?”

    沙嵩闻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带来此处?”

    幼童目露诧容道:“孩儿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迟一步,孩儿即遭万恶凶徒杀害,含恨九泉了。”

    沙嵩惊道:“真有其事麽?凶徒是谁?”

    幼童右手一指暗门,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内。”

    沙嵩纵身一跃落在门前,举掌推开木门,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双匪徒斜仰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内溢流丝丝黑血,两目怒张,口张鼻扭,似死前不胜痛苦。

    沙嵩认出一双匪徒乃自己强仇大敌,闽南剧盗刘雄毛威,又瞧出两人系受阴火搜魂恶毒手法,全身经络根根裂断,内腑缓缓硼碎,受尽痛苦而死。

    此种恶毒手法,他也是听说过,并未目睹,只瞧得心惊胆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儿见他们囚在室内时,还是活生生地,怎会死去。”

    沙嵩叹息一声,带上柴房木门,道:“为父错了,还错认神木令主人挟持我儿胁迫为父就范。”

    幼童圆睛骨碌碌溜转了一下,诧道:“孩儿只知神木尊者乃前辈义侠奇人,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对孩儿爱护备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对我儿说了什麽?”

    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训勉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沙嵩心有所感,暗叹一声道:“只说了这些麽?”

    幼童道:“他只说了这些话。”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现出那皓首银须老叟,道:“福儿,老汉带你去安睡,天色一明,就须随你父返家。”继向沙嵩笑道:“时刻无多,敝上有请庄主叙话。”

    沙嵩答道:“在下遵命!”望了其子一眼,跨出迈出,迳向庙堂走去。

    只见神木令主者与金刀四煞低声叙话,目睹沙嵩走来,倏地立起,朗声道:“庄主请坐,在下意欲请庄主之事,不知庄主可愿相助?”

    沙嵩抱拳,目露恭敬之色,道:“不敢,只要老朽所知,敢不如命。”

    蒙面少年道:“庄主知否在五台无极帮安藏了多少党羽?”

    沙嵩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叠摺好的纸束,递与蒙面少年,道:“无极帮主为人行事均在事前经过周密布署,谋定後动,一切安排极其隐秘,老朽虽受命在紫荆关设立分堂,严密监视晋北冀西武林动静,五台派被定为最重要之一处,一举一动,每五日须传讯禀明。”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五台究竟有无极帮多少党羽,老朽委实不知情,只知主其事者为乾阳头陀,这纸卷内老朽已书明暗语手式联络之法。”

    蒙面少年展开纸卷,已明就理,用烛火毁去,道:“多蒙庄主不欺,在下心感不胜,当年紫霞山庄严大侠天梁灭门祸劫庄主是否参与其事,不知可否见告详情。”

    沙嵩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惨变,苦笑道:“不敢隐瞒,老朽当年实参其事,但为势所迫,身不由主。”

    蒙面少年诧道:“这是何故?”

    沙嵩道:“因为参与其事者均是黑衣蒙面,互不交谈,违则立即处死,主其事者亦隐秘本来面目,临行之际,俱服下迷神药丸。”

    “主其事老庄主必然知其来历。”

    沙嵩面现苦笑道:“不知。”

    蒙面少年诧道:“凡事必有因,庄主恐是违心之言。”

    沙嵩苦笑道:“老朽如有言不实,日後必遭惨死!当年老朽突奉黑道七星旗令召集,赶往蜀道天险犀牛峡内听命,事後才知杀害的竟是誉满武林,威震西北道上的严大侠,神明内疚,至今未复,才托身於无极帮下,从此罕有现身江湖。”

    蒙面少年喃喃自语道:“七星旗令……七星旗令。”似作沉思状。

    沙嵩道:“七星旗令乃当年黑煞神荀智独门信符,但荀智早在围袭紫霞山庄前三月便已亡故,荀智一向独来独往,无家无室,并无後人。”

    蒙面少年不禁一愣,道:“庄主这么多年来,竟不知一丝内情麽?”

    沙嵩黯然叹息道:“十数年来,老朽如置身在暗室中,非但不敢多问,而且不敢多想,但老朽不解的是参与其事之人均无法明了真象,大侠从何探出?”

    蒙面少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看缓缓立起,又道:“在下尚有要事急须离此,庄主请偕同令郎转返庄内,今晚之事宜守口如瓶,以免杀身之祸。”

    金刀大煞道:“令郎谅已熟睡,俺领庄主前往令郎睡处。”

    蒙面少年忽飘然步出庙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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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啸掠,夜空如墨。

    蒙面少年独自一人徘徊在林径积雪间,心情沉重,郁闷难舒,低声长吟道:

    “高崖何处觅知音

    塞管声幽怨

    一声已断别离心

    旧事难弃杳难寻

    恨沉沉……”

    忽闻一声娇脆银铃悦耳笑声传来道:“你又在伤感了。”

    珠光一闪,眼前突现清丽脱俗的许飞琼。

    许飞琼纤纤玉指捏著一颗胡桃般大小夜明珠,烛照丈许远近,一双晶澈双眸凝注着蒙面少年,笑靥如花道:“忧能伤人,星弟还是想开点好。”

    严晓星道:“琼姐,速将明珠收起,血海大仇未报,怎不使小弟忧心如焚。”

    许飞琼将明珠收置怀内,娇笑道:“我知道,但迹象已明,如你我所科,主凶就是无极帮主,我更断定无极帮主与伏建龙同是一人。”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但并无确切明证,岂能妄入人罪。”

    许飞琼道:“欲速则不达,时至自然明,大仇必然得报,星弟请暂释忧心,我来此乃受人重托。”

    严晓星诧道:“琼姐受何人之托?”

    许飞琼道:“珊珊、小燕陶氏姐妹。”

    严晓星不禁剑眉一皱,道:“琼姐岂可自吐隐秘。”

    许飞琼响起银铃娇笑道:“是她二人自知,怨我何来。”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两人如何知情?”

    许飞琼道:“星弟太小看了珊珊小燕,她们早就料到星弟就是神木令主人,二女对你一往情深,岂可流水无情,弃之如遗。”

    严晓星摇首叹息道:“道义之交,一无儿女私情,琼姐说到哪儿去了。”

    许飞琼道:“星弟,怎不知女人祸水,你如此绝倩,避不相见,恐爱极生根,对你大为不利,何况迷魂谷主夫妻无故失踪,也许与星弟血海大仇有关连。”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呆,忖道:“是啊,沙嵩言说受命围袭紫霞山庄之际,均服下药丸,身不由己,莫非就是迷魂谷之独门药物麽。”遂颔首道:“谨遵琼姐之命。”

    许飞琼格格一笑,携手同行消失於夜色沉沉中。

    天色漆漆微现曙光,白雪无垠,双面佛沙嵩率着七龄爱子在山径小道上。

    沙嵩道:“昨晚你我身经所历,宜守口如瓶,免遭杀身之祸。”

    道旁突闪出一条黑影,躬身抱拳道:“庄主无恙麽?”

    沙嵩定睛一望,见是庄中得力高手吴荣,面泛冷笑道:“原来是吴贤弟,你奉何人之命来此守候?”

    吴荣答道:“夫人放心不下,命小弟来此,清风庵主业已起疑,於前途守候庄主。”

    沙嵩淡淡一笑道:“老朽奉帮主急召,指示武林大计,今後武林情势,必有一番剧变,吴贤弟千万不可宣泄,可护送犬子由小道赶返庄内,老朽前途与清风庵主见面。”

    吴荣面色恭谨,答道:“小弟遵命。”抱起幼童窜入道旁林中。

    沙嵩定了定神,身形一提,施展草上飞轻功,疾如流星奔去。

    走出约莫四五里之遥,忽闻清风庵主语声道:“庄主何往?”

    沙嵩抬目望去,只见清风庵主率领五童从道旁竹林中缓缓走出,立时抱拳施礼道:“沙某奉帮主密使相召,临行匆匆,不及与庵主面辞,尚请见谅。”

    清风庵主愕然诧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沙嵩笑道:“沙某也曾将庵主到来经过陈明,敝帮主言庵主盛情心感,他心在短短时日内赶回总坛与庵主相见,命沙某面致歉意。”

    清风庵主道:“如此说来,老身须赶往约定之处与贵帮主晤面了。”

    沙嵩道:“庵主不多打住一天麽?沙某急欲稍尽地主之谊。”

    清风庵主在一个时辰内用独门灵丹耗损本命真力与五童打通阻滞穴道,已是疲惫不堪,闻言正中心怀,道:“老身恭敬不如从命,俾便请教迩来武林情势。”

    沙嵩忽瞥见五童神色惨淡,面有愤容,不禁诧道:“庵主五位高弟怎麽样了?”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你我回庄再谈详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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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身形消失远处後不久,东向无垠白雪尽头突现出五个黑点,疾逾闪电,转眼现出陶胜三皇甫嵩高雨辰等人。

    蓦听得一清朗笑声道:“陶老英雄别来无恙。”

    陶胜三闻声不禁面色一变,只见一株合抱秃干巨树后转出赵春城,满面含笑目注自己,丝毫不见敌意,不由得心情一宽。

    高雨辰爽拳略抱道:“赵老师,你我又幸会了。”

    赵春城含笑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高少侠好。”说着目光转注陶胜三道:“陶老英雄,你是否须往双面佛沙嵩庄内?”

    陶胜三又是心头一震,道:“正是,赵老师何以知之?”

    赵春城道:“老英雄此去必自投罗网。”

    陶胜三不禁面色大变道:“此话何解?”

    赵春城微微一笑道:“因为沙嵩庄内所囚的二女,并非陶老英雄要寻觅之人,何况二女已予释放,再二女非我罗刹门下。”

    “这话可是真的?”

    “正是!”赵春城正色道:“在下岂是谎言之人,倘或不信,当可一问沙嵩。”

    陶胜三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是要当面一问真情。”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老英雄定要前往,在下未便拦阻,陶老英雄为了寻觅两位嫡亲侄女,不惜与无极帮虚与委蛇,须知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就是明证。”说着振臂一鹤冲天拔起,穿空斜飞落下,三起三落,瞬眼无踪。

    皇甫嵩冷笑道:“此人傲慢无礼,日後遇上,老夫必然杀之。”

    高雨辰道:“罗刹门下均是僻性怪异,冷漠无礼,皇甫当家不理会他就是。”

    陶胜三等人如飞奔驰而去,约莫奔出三里之遥,已是一处村庄,寥寥四五户人家,由於天寒地冻,均深扃门户,忽闻一沙沉声传来道:“来的可是陶老英雄?”

    一幢土屋木门突呀的开启,步出一身材高大,白发银须老者。

    陶胜三诧道:“恕陶某眼拙,从未识荆,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高大老者笑道:“老朽闵九公,奉沙庄主之命接待陶老英雄,诸位远来跋涉,请至屋内饮几杯热酒,略祛寒气,老朽有话面告。”说看侧身肃客。

    陶胜三数人鱼贯而入,只见屋内一张方木桌上摆著几样山珍野味,并暖着一壶酒,酒香四溢。

    闵九公挽起酒壶,在碗中斟满了酒。

    皇甫嵩暗道:“不多不少,恰好六碗酒,似算准了我等五人。”不禁深深目注了闵九公一眼。

    闵九公好似猜中皇甫慧心意,笑道:“皇甫当家惊异老朽为何知悉五位定要前来,因为敝帮到处均有耳目,五位一举一动,本帮均了如指掌。”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闵老师知否我等方才来时途中曾遇见何人?”

    闵九公淡淡一笑,道:“罗刹门下赵春城。”

    皇甫蒿不由心神猛凛,面色微变。

    闵九公忙道:“老朽先乾为敬。”大碗酒咕噜噜喝完。

    陶胜三察知酒中无毒,亦一饮而尽,道:“阁下是否奉命拦阻陶某等入庄,不知为了何故?”

    闵九公道:“庄中另有客先至,此人与陶老英雄、皇甫当家乃强仇死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恐掀起一场凶搏……”

    “他是谁?”

    “天外三凶,清风庵主!”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老贱人尚未死么?”

    闵九公道:“不但未死,武功较前更为精进。”说著一一劝酒。

    陶胜三意欲问明二女之事,话欲出口复又咽了回去。

    闵九公甚为健谈,词锋清隽,盛赞陶胜三皇甫嵩生平得意事迹,传神动听。

    酒味甘醇,菜肴腴美。

    皇甫嵩嗜酒贪杯成性,见了好酒更是不舍,只觉此酒隹极,一连饮了六碗,忽感阵头目晕眩,不禁骇然色变,大喝道:“你胆敢酒中放毒。”

    其他陶胜三等四人亦是察觉有异,但四肢乏力,目露惊悸之色。

    闵九公哈哈大笑道:“老朽并非沙嵩所遣,但所说纯系实话,一句不假。”

    陶胜三目喷怒焰,喝道:“你是何人?”

    闵九公道:“老夫闵九公也非虚假,今日略施诡计,志在你陶胜三,与他们丝毫无干。”说罢在皇甫嵩四人身上点了数处穴道,笑道:“恕老夫无礼,一个对时後自解。”

    皇甫嵩等人眼前一黑,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陶胜三心中发毛,道:“陶某与阁下,无仇无怨,志在陶某何故?”

    闵九公道:“老夫与令弟至交父莫逆,迷魂谷主夫妇突告失踪,经多年之查访,方知陶老师你与令弟面和心违,生心陷害迷魂谷主夫妻。”

    陶胜三心头猛泛奇寒,道:“此话匪夷所思,陶某怎会暗害手足同胞?”

    闵九公面色一寒,冷笑道:“狡辩无益,老夫自有方法叫你吐实。”说著从怀中摸出十支绣花银针放在桌上。

    只见闵九公微微一笑,捏起一支银针,左腕一翻,抓起陶胜三左腕,疾如闪电将针尖戳入陶胜三右手中指甲内。

    陶胜三只觉奇痛澈骨,不禁惨呼出声,额角汗珠黄豆般大流下。

    闵九公又捏起一根银针,由陶胜三右手无名指指甲下慢慢戳入。

    陶胜三只觉痛不可忍,泪水夺眶涌出。

    陶胜三不禁胆寒魂飞,自知无幸,只见闵九公已取起第三根银针,忖道:“与其身受惨酷极刑,反不如自绝而死。”

    他虽萌必死之心,但猛然察觉气穴阻滞,力不从心,又是一阵奇痛,禁不住张口嗥叫出声。

    拾指连心,陶胜三痛极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