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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一十二二王诸葛李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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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诸葛李孟

王重荣,太原祁人。父纵,太和末为河中骑将,从石雄破回鹘,终盐州刺史。重荣以父任为列校,与兄重盈皆以毅武冠军,擢河中牙将,主伺察。时两军士干夜禁,捕而鞭之。士还,诉于中尉杨玄实,玄实怒,执重荣让曰:“天子爪士,而籓校辱之!”答曰:“夜半执者奸盗,孰知天子爪士?”具言其状。玄实叹曰:“非尔明辨,孰由知之?”更诿于府,擢右署。重荣多权诡,众所严惮,虽主帅莫不下之。稍迁行军司马。

黄巢陷长安,分兵略蒲,节度使李都不能支,乃臣贼,然内惮重荣,表以自副。地迩京师,贼调取横数,使者至百辈,坐传舍,益发兵,吏不堪命。重荣胁说都曰:“我所诡谋纾难,以外援未至。今贼裒责日急,又收吾兵以困我,则亡无日矣。请绝桥,婴城自守,不然,变生何以制之?”都曰:“吾兵寡,谋不足,绝之,祸且至,愿以节假公。”遂奔行在。重荣乃悉驱出贼使斩之,因大掠居人以悦其下。天子使前京兆尹窦潏间道慰其军,因诏代都。重荣率官属奉迎。潏至,大飨士,倡言曰:“天子以大臣守土,谁得逐之?为我疏首恶者。”众无敢对。重荣佩刀历阶曰:“首谋者,我也,尚谁索?”目潏,吏趣具骑,潏即奔还。重荣遂主留后。

贼使健将硃温以舟师下冯翊,黄鄴率众自华陰合攻重荣。重荣感励士众,大战,败之,贼弃粮仗四十余艘。即拜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会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兵万人屯武功,重荣与连和,击贼将李详于华州,执以徇。贼使尚让来攻,而硃温将劲兵居前,败重荣兵于西关门,于是出兵夏陽,掠河中漕米数十艘。重荣选兵三万攻温,温惧,悉凿舟沉于河,遂举同州降。复光欲斩之,重荣曰:“今招贼,一切释罪。且温武锐可用,杀之不祥。”表为同华节度使。有诏即副河中行营招讨,赐名全忠。

巢丧二州,怒甚,自将精兵数万壁梁田。重荣军华陰,复光军渭北,掎角攻之,贼大败,执其将赵璋,巢中流矢走。重荣兵亦死耗相当。惧巢复振,忧之,与复光计,复光曰:“我世与李克用共忧患,其人忠不顾难,死义如己。若乞师焉,事蔑不济。”乃遣使者约连和。克用使陈景斯总兵自岚、石赴河中,亲率师从之,遂平巢,复京师。以功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累加检校太傅。

中人田令孜怒重荣据盐池之饶。于时巨盗甫定,国用大覂,诸军无所仰,而令孜为神策军使,建请二池领属盐铁,佐军食。重荣不许,奏言:“故事,岁输盐三千乘于有司,则斥所余以赡军。”天子遣使者谕旨,不听。令孜徙重荣兗海节度使,以王处存代之,诏克用将兵援河中。重荣上书劾令孜离间方镇。令孜遣邠宁硃玫进讨,壁沙苑。重荣诒克用书,且言:“奉密诏,须公到,使我图公。此令孜、硃全忠、硃玫之惑上也。”因示伪诏。克用方与全忠有隙,信之,请讨全忠及玫。帝数诏和解。克用合河中兵战沙苑,玫大败,奔邠州。神策军溃还京师,遂大掠。克用乘胜西,天子走凤翔。

俄嗣襄王煴僭位,重荣不受命,与克用谋定王室。杨复恭代令孜领神策,故与克用善,遣谏议大夫刘崇望赍诏谕天子意,两人听命,即献缣十万,愿讨玫自赎。崇望还,群臣皆贺。重荣遂斩煴,长安复平。然性悍酷,多杀戮,少纵舍。尝植大木河上,内设机轴,有忤意者,辄置其上,机发皆溺。尝辱部将常行儒,行儒怨之。光启三年,引兵夜攻府,重荣亡出外,诘旦杀之,推立重盈。

重盈前此已历汾州刺史。黄巢度淮,擢陕虢观察使,重荣据河中,三迁检校尚书右仆射,即拜节度使。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代重荣,留长子珙领节度事,入杀行儒,军复安。昭宗立,进太傅、兼中书令,封琅邪郡王。父子兄弟相继帅守,而从子蕴亦为忠武节度使。

乾宁二年,重盈死,军中以其兄重简子珂出继重荣,故推为留后。珙与弟绛州刺史瑶争河中,上言:“珂本家苍头,请选大臣镇河中。” 又与硃全忠书言之。珂急,乃遣使请婚于李克用。克用荐之天子,许嗣镇,然犹以崔胤为河中节度使。珙复构珂于王行瑜、李茂贞,曰:“珂不受代,且晋亲也,将不利于公。”行瑜等约韩建共荐珙。诏曰:“吾重已授珂矣。重荣有大功,不可废。”行瑜怒,使其弟行约攻珂,克用遣李嗣昭援之,败珙于猗氏,获其将李璠。

三镇衔帝之却其请也,连兵犯京师,谋废帝、诛执政而立吉王,固请授珙河中。克用闻之怒,以师讨三镇,瑶、珙兵引去。克用拔绛州,斩瑶而屯渭北,败行约朝邑。

行约走京师。弟行实在左军,共说枢密使骆全瓘,谋挟帝幸邠。右军李继鹏以告中尉刘景宣二人,茂贞党也。,欲以兵劫全瓘等,请帝幸凤翔。两军合噪承天门街,帝登楼谕和之,继鹏怒,辄射帝,纵火焚门,帝率诸王及卫兵战,继鹏矢及帝胄,军乃退。帝出幸定州将李筠军,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盐州六都兵从帝出启夏门,次于郊。两军惮盐州兵锐,各走其军。帝次莎城,百官继至,士民从者亦数万。帝欲入谷中自固,以谷有“没唐石”,恶之,徙石门。民匿保山谷间,帝每出,或献饴浆,帝驻马为尝,民皆流涕。既而遣嗣薛王知柔及刘光裕还京师。

克用遣使者奔问行在,帝因诏克用、珂以兵趋新平,又诏泾州张鐇会克用军以扼岐陽。克用在河中未出也,帝惧茂贞之逼,复使嗣延王戒丕以御服玉器赐之,督其西,乃壁渭北,进营渭桥。于是行瑜壁兴平,茂贞壁鄠。行瑜兵数却,茂贞惧,斩继鹏,传首以谢。继鹏姓阎名珪,左神策军拍张人,为茂贞养子云。诏削行瑜官爵,以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珂为粮料使。克用遣子存贞请天子还宫。诏以骑三千戍三桥。

帝既还,加珂检校司空,为节度使。克用以女妻之,珂亲迎太原,以李嗣昭助守河中,因攻珙,珙战数北。珙任威虐,杀人断首置前,而颜色泰定,下恐,不敢叛,然稍弱,无斗志。光化二年,为部将李璠所杀,自为留后,诏代珙节度。又失众,凡五月,为牙将硃简所杀,挈其地入硃全忠,表授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更名友谦。

珙杀给事中王柷等十余人,幕府曹遭戮辱甚众,人有罪辄刳皪以逞。货者,故为常州刺史,避难江湖,帝闻刚鲠,以给事中召,道出陕。珙谓且柄任,厚礼之。货鄙其武暴,不降意。既宴,盛列珍器音乐,珙请于货曰:“仆今日得在子弟列,大赐也。”三请,货不答。珙勃然曰:“天子召公,公不可留此。”遂罢,遣吏就道杀之,族其家,投诸河,以溺死闻。帝不能诘。珙死,赠太师。诏陕州冤死者,有司吊祭,存问其家。

始,全忠击杨行密不能克,讽荆、襄、青、徐等道请己为都统以讨行密,帝依违未报;而珂与太原、镇定等道亦请加行密都统,以讨全忠。繇是两罢之,全忠怨珂,不忘也。帝为刘季述所废,珂愤见言色,屡陈讨贼谋。既反正,首献方物,帝甚倚之。而全忠以克用方强,不敢加兵。及王镕诎服,拔定州,而克用兵折,乃谓其将张存敬曰:“珂恃太原侮慢我,尔持一绳缚之。”存敬以兵数万度河,由含山袭,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皆降,以何絪戍之,进攻珂。全忠率师继进,即劾珂交构克用,为方镇生事,不可赦。珂乞师太原,为絪所迮,不能进。珂急使妻遗克用书曰:“贼攻我,朝夕见俘,乞食大梁矣。”克用答曰:“道且断,往救必俱亡,不如归朝廷。”珂穷,遣使告李茂贞曰:“上初反正,诏籓镇无相侵。而硃公不顾约,以攻敝邑。敝邑亡,则邠、岐非君所保,天子神器敛手付人矣。宜与华州韩公出精锐固潼关,以张兵势。仆不武,公其惠我西偏地,以为扞守。蒲,请公自有之。关西安危,国祚长短,系公此举也。”茂贞不答。

珂益蹙,会桥毁,潜具舟将遁,夜谕守兵,无肯为用者。牙将刘训叩寝门,珂疑有变,叱之,训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请断臂自明!”珂出,问计所宜,答曰:“若夜出,人将争舟,一夫鸱张,祸系其手。如旦日,以情谂军中,宜有乐从者,可则济,否则召诸将行成以缓敌,徐图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语存敬曰:“吾于硃公有父子欢,君姑退舍,须公至,吾自听命。”乃执太原诸将并奉节印内存敬军,竖大幡城上,遣兄璘与诸将樊洪等见存敬。存敬解围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贼事重荣,约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过重荣墓,伪哭而祭。次虞乡,珂欲面缚牵羊以见,全忠报曰:“舅之恩,无日可忘。君若以亡国礼见,黄泉其谓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骈辔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举珂室徙于汴。后令入觐,遣人贼之于华州。

自重荣传珂,凡二十年。

诸葛爽,青州博昌人。为县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里中。庞勋反,入盗中为小校。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将汤群自归,累迁汝州防御使。李琢讨沙陀于云州,表为北面招讨副使。徙夏绥银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

黄巢犯京师,诏率代北行营兵入卫,次同州,降贼,伪署河陽节度使,代罗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将,状短陋,倚中官势,剽财输京师,凡钜万,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战,众不从,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间道表僖宗以自明,诏拜节度使。李克用援陈许,道天井关。爽惧,不肯假道,出屯万善。克用自河中趋汝、洛。

爽累授京师东南面招讨诸行营副都统、左先锋使,兼中书门下平章事。硃温为贼守同州,爽率轻兵入之,温偃旗设伏以待,爽谓贼遁,士解甲就舍,伏发,爽悉弃铠马奔还。至修武,为魏博韩简击败之,不敢入。简留将赵文弁戍河陽,自攻郓,时中和二年也。河陽人诱爽,自金、商驰,复入之,厚礼文弁及戍人,还之魏。于是爽攻新乡,简自郓来,战获嘉西。简陰窥关中,其下不悦,裨将乐彦祯间众之隙,引其军先还,故简兵八万自溃,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诏爽为东南面招讨使,伐秦宗权,表李罕之自副。

爽虽兴庸厮,善吏治,法令澄壹,人无愁咨。擢累检校司空。光启二年卒。其将刘经与泽州刺史张言共立爽子仲方为留后,为蔡贼孙儒所攻,奔于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陈州项城人。少拳捷。初为浮屠,行丐市,穷日无得者,抵钵褫祗衼去,聚众攻剽五台下。先是,蒲、绛民壁摩云山避乱,群贼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径拔之,众号“李摩云”。随黄巢度江,降于高骈,骈表知光州事。为秦宗权所迫,奔项城,收余众依诸葛爽,署怀州刺史。爽伐宗权,即表以自副。屯睢陽,无功。又表为河南尹、东都留守,使捍蔡。

河东李克用脱上源之难,丧气还,罕之迎谒谨甚,劳饩加等,厚相结。罕之因府为屯,会孙儒来攻,罕之不出。数月,走保黾池。东都陷,儒焚宫阙,剽居民去。爽遣将收东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将刘经、张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与郭璆有隙,擅杀璆,军中不悦。经间众怒,袭其壁,罕之退保乾壕,经追击,反为所败,乘胜入屯洛陽苑中。经战不胜,还河陽。罕之屯巩,将度汜,经遣张言拒河上,反与罕之合,攻经不克,屯怀州。

孙儒逐仲方,取河陽,自称节度使。俄而宗权败,弃河陽走,罕之、言进收其众,丐援河东,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陽。克用表罕之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诏与属籍。又表言为河南尹、东都留守。

罕之与言甚笃,然性猜暴。是时大乱后,野无遗秆,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绛州,下之,复击晋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围还。而言善积聚,劝民力耕,储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给,求之无涯,言不能厌,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东方贡输行在者,多为罕之邀颉。重盈反间于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晋州,言夜袭河陽,俘罕之家。罕之穷,奔河东,克用复表为泽州刺史,领河陽节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师三万攻言。城中食尽,言纳孥于汴求救,全忠遣丁会、葛从周、牛存节来援,战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还。全忠更以丁会为河陽节度使,言归洛陽。

罕之保泽州,数出钞怀、孟、晋、绛,无休岁,人匿保山谷,出为樵汲者,罕之俘斩略尽,数百里无舍烟。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将马溉兵数万战琉璃陂,罕之禽溉,败其众。大顺初,汴将李谠、邓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于克用,遣存孝以骑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绝大国。今太原被围,葛司空入上党,不旬日,沙陀无穴处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谠营,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须尔肉以饱吾军,请肥者出斗!”季筠引兵决战,存孝奋槊驰,直取季筠。谠夜走,追至马牢川,败之。克用讨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统,检校侍中。行瑜诛,封陇西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尝私克用爱将盖寓求一镇,寓为请,克用不许,曰:“鹰鹯饱则去矣,我惧其翻覆也。”光化初,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袭潞,入之,自称留后,报克用曰:“志勤死,惧它盗至,不俟命辄屯于潞。”克用遣李嗣昭先击泽州,拘罕之家属送太原。罕之攻沁州,执刺史、守将,送款于汴,全忠表罕之昭义节度使,命丁会援之;与嗣昭战含口,嗣昭不利,葛从周取泽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会代戍,全忠更以罕之节度河陽三城,卒于行,年五十八。未几,嗣昭复取泽州,以李存璋为刺史,进收怀州,攻河陽。汴将阎宝引兵至,嗣昭还。

始,儒去东都也,井闬不满百室。言治数年,人安赖之,占籍至五六万,缮池垒,作第署,城阙复完。全忠惧言异己,乃徙节天平,以韦震为河南尹。爽诸将无传地者,言后嗣名全义。

王敬武,青州人。隶平卢军为偏校,事节度使安师儒。中和中,盗发齐、棣间,遣敬武击定。已还,即逐师儒,自为留后。时王鐸方督诸道行营军复京师,因承制授敬武平卢节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师平,进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龙纪元年卒。

子师范,年十六,自称留后,嗣领事。昭宗自以太子少师崔安潜领节度,师范拒命。时棣州刺史张蟾迎安潜,师范遣部将卢弘攻之,弘与蟾连和。师范以金啖之,曰:“君若顾先人,使不绝其祀,君之惠也。不然,愿死坟墓。”弘少之,不为备,师范伏兵迎于路,部将刘莘斩弘,遂攻棣州。蟾请救于硃全忠,全忠驰使谕解,师范拔其城,斩蟾,而安潜不敢入。

师范喜儒学,谨孝,于法无所私。舅醉杀人,其家诉之,师范厚赂谢,诉者不置,师范曰:“法非我敢乱。”乃抵舅罪。母恚之,师范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见三年,拜省户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县令至,具威仪入谒,令固辞,师范遣使挟坐,拜廷中乃出。或谏不可,答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孙不忘本也。”

全忠已并郓州,遣兵攻师范,师范下之。会全忠围凤翔,昭宗诏方镇赴难,以师范附全忠,命杨行密部将硃瑾攻青州,且欲代为平卢节度。师范闻之,哭曰:“吾为国守籓,君危不持,可乎?”乃与行密连盟。遣将张居厚、李彦威以甲槊二百舆绐为献者,及华州,先内十舆,阍人觉,众擐甲噪,杀全忠守将娄敬思。是时崔胤方在华,闭门拒战,执居厚还全忠。

刘鄩袭兗州,入之。师范亦潜兵入河南,徐、沂、郓等十余州同日并发。全忠使从子友宁率军东讨。是时帝还长安,故全忠并魏博军屯齐州。王茂章方以兵二万合师范弟师诲攻密州,破之,以张训为刺史。进攻沂州,败其兵,还青州,半舍而屯。友宁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战急,友宁驱民十万,负木石,筑山临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尸清水,遂围登州。茂章欲啖友宁,不肯救。未几,城破,友宁负胜攻别屯。茂章度汴军怠,与师范合击友宁于石楼,斩其首,传于行密。

全忠怒,悉军二十万倍道至。茂章闭营,伺军懈,毁壁出斗,还与诸将饮,讫,复战。全忠望见,叹曰:“吾有将如是,天下不足平!”于是退屯临淄。茂章畏全忠,乃敛军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后拒。茂章解衣寐,虔裕呼曰:“追至,将军速去!”茂章曰:“吾共决死。”虔裕固请,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军覆,茂章免。全忠见虔裕,欲释之,瞋目大骂而死。张训召诸将谋曰:“汴人至,师少,何以待之?”众请焚城而亡,训曰:“不然。”即封府藏,下县门,密引兵去。汴军见府库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杨师厚围青州,败师范兵于临朐,执诸将,又获其弟师克。是时,师范众尚十余万,诸将请决战,而师范以弟故,乃请降。全忠归其弟,假师范知节度留后事,师范献钱二十万缗以谢军。汴将刘重霸执棣州刺史邵播,得其书八百纸,皆教师范战守,全忠惮而杀之。

葛从周围兗州,刘鄩不肯下,从周以师范命招之,乃尽出将士,开门降。从周为办装,使诣汴,鄩但素服乘驴而往。全忠赐冠带,辞曰:“囚请就絷。”不许。既见,慰之,饮以酒,固辞。全忠笑曰:“取兗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诸旧将上。诸将趋入,鄩一无让,全忠奇之。

岁余,徙师范于汴,亦缟素请罪。全忠见以礼,表为河陽节度使。既受唐禅,友宁妻诉仇人于朝,乃族师范于洛陽。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师范乃与家人宴,少长列坐,语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惧坑之则昭穆失序,不可见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始为泽州天井戍将,稍迁游奕使。中和元年,昭义节度使高浔击黄巢,战石桥,不胜,保华州,为裨将成邻所杀,还据潞州。众怒,方立率兵攻邻,斩之,自称留后,擅裂邢、洺、磁为镇,治邢为府,号昭义军。潞人请监军使吴全勖知兵马留后。时王鐸领诸道行营都统,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以书请鐸,愿得儒臣守潞。鐸使参谋中书舍人郑昌图知昭义留事,欲遂为帅。僖宗自用旧宰相王徽领节度。时天子在西,河、关云扰,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窥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让昌图。昌图治不三月,辄去。方立更表李殷锐为刺史。谓潞险而人悍,数贼大帅为乱,欲销懦之,乃徙治龙冈。州豪杰重迁,有怼言。会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昭义监军祁审诲乞师,求复昭义军。克用遣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将击潞州,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修攻取之,杀殷锐,遂并潞州,表克修为节度留后。初,昭义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东三州为昭义,而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旧军畀之。昭义有两节,自此始。

克修,字崇远,克用从父弟。精驰射,常从征伐,自左营军使擢留后,进检校司空。

方立倚硃全忠为助,故克用击邢、洺、磁无虚岁,地为斗场,人不能稼。光启二年,克修击邢州取笔镇,进攻武安。方立将吕臻、马爽战焦冈,为克修所破,斩首万级,执臻等,拔武安、临洺、邯郸、沙河。克用以安金俊为邢州刺史,招抚之。方立丐兵于王镕,镕以兵三万赴之,克修还。后二年,方立督部将奚忠信兵三万攻辽州,以金啖赫连鐸与连和。会契丹攻鐸,师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于险,忠信前军没。既战,大败,执忠信,余众走,脱归者才十二。龙纪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击邢,攻磁、洺,方立战琉璃陂,大败,禽其二将,被斧锧,徇邢垒,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斩其首者,假三州节度使!”方立力屈,又属州残堕,人心恐。性刚急,持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劳。自顾不可复振,乃还,引酖杀。

从弟迁,素得士心,众推为节度留后,请援于全忠。全忠方攻时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数百赴之,假道罗弘信,不许,乃趋间入邢州。大顺元年,存孝复攻邢,迁挈邢、洺、磁三州降,执王虔裕三百人献之,遂迁太原。表安金俊为邢、洺、磁团练使,以迁为汾州刺史。

赞曰:以乱救乱,跋扈者能之;以乱不能救乱,险贼者能之。盖救乱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与共功。观王重荣宁不信哉!破黄巢,佐李克用平京师,若有为当世者。俄而奋私隙,逼天子出奔,虽馘硃玫,仆伪襄王,谓曰“定王室”,实卑之也。身死部将手,救乱而卒于乱,重荣两得之。不杀硃全忠,而为全忠诛,绝其嗣,宜矣。余皆庸奴下材,无所訾责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