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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帝国传奇》猗卢刘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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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猗卢刘琨

“朝发广莫门,暮宿丹水山。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一首慷慨激昂的扶风歌,刘琨用他的血泪和悲情向世人表明他荡平乱世的雄心,左手弯弓,右手握剑,与他并肩战斗的是一个鲜卑拓跋部的勇士,拓跋代国的创建人猗卢。他们不仅是莫逆之交,还是拜把子兄弟,兄弟二人成为大晋国在北方抵御匈奴汉国的最后一道屏障。

拓跋部在力微死后,鲜卑联盟解散,“诸部离叛,国内纷扰”,拓跋部还是独立存在下来,力微的儿子悉鹿、绰立和孙子拓跋弗先后成为部落首领,三人做首领的时间仅为九年、七年、一年,可见拓跋部内乱频繁。沙漠汗之死是拓跋部动乱之始,沙漠汗直系与力微诸子各系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因之部落毫无起色,直到力微的另外一个儿子禄官接任部落首领之后,拓跋部又开始重振雄风。他将部落联盟分为三部,三人各领一处部落,北魏并称三帝。“帝自以一部居东,在上谷(河北易县)北,濡源(滦水源头)之西,东接宇文部;以文帝之长子桓皇帝讳猗×(此字打不出,为施字去方旁)统一部,居代郡之参合陂(内蒙凉城境内)北;以桓帝之弟穆皇帝讳猗卢统一部,居定襄之盛乐故城。” 《魏书.帝纪第一》因为猗×和猗卢都是沙漠汗的儿子,禄官三分部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为平衡部落内部的各派势力,但却为拓跋部的中兴打下基础。部落不再内乱,三个首领又都是拓跋部的狡狡者,在他们各自的努力下,拓跋部拓土开疆,不断获得胜利。“穆帝始出并州,迁杂胡北徙云中、五原、朔方。又西渡河击匈奴、乌桓诸部。”又“桓帝度漠北巡,因西略诸国。”

强大的拓跋部继续力微与晋王朝和好的政策,“自始祖以来,与晋和好,百姓安定,财畜富实,控弦骑士四十余万。” “夹道立碣,与晋分界。”禄官为弥合分散的部落,亲自主持了沙漠汗及其妻子的改葬仪式,沙漠汗是以谋逆被杀,如今被平反了。晋朝成都王司马颖特意派遣从事中郎田思,河间王司马颙派司马靳利,并州刺史司马腾派主簿梁天,并来会葬,远近赴者二十万人。可见晋朝诸王对拓跋部的重视,依附晋朝的政策使他们成为乱世晋王朝的一根救命稻草。

震动天下的八王之乱爆发了,匈奴人刘渊在左国城起兵反晋,自号汉王。并州刺史司马腾乞师于鲜卑拓跋部。居于云中郡的猗×二话不说,亲率十余万骑兵入塞,上谷的禄官亦率骑兵大举而来,在西河、上党大破匈奴兵,与司马腾会盟于汾东。为纪念此次会师,禄官特意让卫雄和段繁在参合陂西面建造石亭,树碑旌功。

汾东之盟成为晋朝与拓跋部联合打击匈奴汉国的开始,随着猗×和禄官先后死去,居于中部的猗卢 “总摄三部,以为一统。”强大的拓跋联盟更是成为晋朝的坚实后盾,使并州成为抗御匈奴的一个战略据点,猗卢与并州刺史刘琨成为莫逆之交。

匈奴和羯族的兴起使得西晋丢失了北方大片土地,坚持在北方抗击胡族的只有两个人,并州刺史刘琨和幽州刺史王浚。不可否认二人均逸志凌霄,长久地支持起晋朝在北方的大旗,两人有许多共同点,都依赖少数民族的支持,同样的志大才疏。

刘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今河北无极)人,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年二十六岁则有 “隽朗”之誉,与贾谧、欧陽建、陆机、陆云等著名文人名士在河南石崇的金谷涧别庐文咏赋诗,时号“二十四友’。

刘琨虽出自高门士族,却胸怀大志,以雄豪著称,与祖逖并有英名。史载刘琨与祖逖夜宿司州,中夜闻荒鸡鸣啼,祖逖踢醒刘琨道:“此非恶声也。”两人舞剑庭中,奋发图强。后来当他听说祖逖被朝廷委任时,鼓励自己道:“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指祖逖)先吾著鞭。”足见其豪气,可他却并未创建出祖逖的功绩。

八王之乱结束,东海王司马越执政,晋怀帝永嘉元年(公元307年),汲桑和石勒攻打邺城,司马越的弟弟司马腾兵败被杀。刘琨被委任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匈奴中郎将。当时的河北、山西已是一片战乱,刘琨只身募得壮士千余人,一路转斗至晋陽。在路上刘琨写下了有名的扶风歌,表达了他要依靠武功平定动乱的决心。战乱后的晋陽已不足两万户,刘琨招抚流民,恢复生产,远近的汉人多来相投。刘琨拢络鲜卑拓跋部首领猗卢加强自身实力对抗刘渊的汉国,与猗卢约为兄弟,把并州安定下来。可惜刘琨始终改不掉他高门士族子弟的弱点,意志不坚定,没有恒心,对于酒色财气虽知不该陷入其中,然终不能改。“素奢豪,嗜声色,虽暂自矫励,而辄复纵逸。”再加上他“善于怀抚,而短于控御。”在一天之中投奔他的人有数千,但离他而去的人也络绎不绝。

刘琨在军事上毫无建树,唯有“月夜奏笳退胡骑”成为他一生最经典的一次战役。公元311年,洛陽陷落,312年春,匈奴汉国的大军兵围晋陽,“为胡骑所围数重,城中窘迫无计,”刘琨月夜登城,面对数万匈奴骑兵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啸,划破清冷月光笼罩下的原野,“贼闻之,皆凄然长叹,”刘琨中夜奏起胡笳,“贼又流涕歔欷,有怀土之切。” 向晓复吹之,“贼并弃围而走。”刘琨成功的运用心理战,利用匈奴骑兵思乡之情,奏胡笳以动之。使匈奴人心离散,军心动摇,又不知城中的虚实,撤军而走,晋陽之围遂解。这其中有一半刘琨的功劳,也有一半拓跋部的功劳,匈奴人退走,实际上是害怕围城日久,拓跋部来救援晋陽。

危难一过,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听信善音律懂艺术的徐润的谗言,杀掉生性亢直的奋威护军令狐盛。在群雄争霸战乱纷飞的年代,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刘琨宠艺人杀豪杰大失人心。连他母亲也看出来了,劝他不要杀将,“汝不能弘经略,驾豪杰,专欲除胜己以自安,当何以得济!如是,祸必及我。”意思是说,你没本事,驾驭不了豪杰,只会把比你强的人除掉来保平安如何了得,这样下去,连我都要跟你遭殃。刘琨不听,果不其然,令狐盛的儿子见老爹遇害,一怒之下投奔匈奴汉国,并把晋陽的虚实一一汇报给汉主刘聪,说雁门关的乌桓人谋反,刘琨要去平叛,城中空虚,城里还有许多不满刘琨的人。刘聪大喜,派儿子刘粲和令狐泥一道攻打晋陽。刘琨还真的率精兵去雁门关了,留守的太原太守高乔举城投降,匈奴人不费一兵一卒占领晋陽,刘琨的父母均被杀害。

刘琨应该悔出肠子来,没办法跑到拓跋部哭诉,猗卢很够义气,闻听大怒,起倾国之兵为刘琨报仇。“遣长子六脩,普根及卫雄、范班、姬澹等为前锋,帝(猗卢)躬统大众二十万为后继。”刘粲为拓跋部气势所摄,焚烧辎重突围遁走,拓跋骑兵随后追击,大败匈奴,连斩数将,匈奴兵“伏尸数百里。”游牧民族喜欢打仗之暇进行捕猎来补充军粮, “猗卢大猎寿陽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可见拓跋人的气势,刘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他意气用事,猗卢可不糊涂,对他说:“我没有早来,让你父母遭到杀害,实在是有愧。现在并州已经光复,我们远到而来,士马疲弊,不能再继续前进了,刘聪不是一仗就可以消灭的。”猗卢知道刘琨也不是什么将才,送给他一千多匹马,牛羊各一千多头和一百辆车后回师,把部将箕澹、段繁等留下来帮助戍守晋陽。

猗卢对他这个把兄弟仁尽义至,刘琨也对得起猗卢,先后上表晋廷封猗卢为大单于、代公,并割让陉岭(今山西省代县西北句注山)以北的马邑、陰馆、楼烦、繁畴、崞五县给拓跋部(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数百里)。晋陽之战后,刘琨更是上表朝廷再为猗卢请功,长安的晋愍帝小朝廷封猗卢为代王,猗卢正式受封称王,拓跋代国的雏形由之形成,两人之间的关系达到最顶峰,二人秣马励兵,准备联合进攻匈奴汉国。他们策划率十万骑兵西进,派人联络晋廷,让晋军从蒲坂东渡,东西夹击,欲在匈奴汉国都城平陽(在今山西省临汾市)会师。

公元313年对于大晋国来说是军事形势最好的一年。虽然在这一年晋怀帝司马炽被刘聪毒死于平陽,恰恰说明此时匈奴汉国的心虚。311年司马炽被俘,刘聪封他为光禄大夫,第二年又改封会稽郡公,仪同三司,并将自己宠信的小刘贵人赐给他,以示自己宽大的胸怀。然而随着匈奴汉国军事上的失利,司马炽的好日子为时不多了。

汉国的领土仅仅局限于今天的山西南部,太岳山麓两侧,汉国的两员大将刘曜和石勒各自率兵在关中(今陕西)和赵魏地区(今河南北部和河北南部)作战。晋朝在关中地区的军队经过大小数百次战斗,屡败刘曜的匈奴军。江淮地区的司马睿将石勒赶过黄河,幽州刺史王浚派出鲜卑段部的军队攻打石勒,石勒的处境非常的窘迫。匈奴的主力又在晋陽遭受失败,形势一片大好,所以刘琨提出消灭匈奴汉国的建议,得到了长安诸将的强烈支持,他们拥立晋武帝司马炎的孙子年仅十四岁的司马邺为首领,意图迎回晋怀帝。

匈奴汉主的刘聪却在大修宫殿,选美人,下令挑选大臣们女儿中有姿色的入宫,竟把大臣刘殷的两个女儿、四个孙女一并纳入宫中充当嫔妃。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也封了贵嫔,一个皇后不够,设立左右双皇后。妃子多了顾不过来,发生红杏出墙,弄得刘聪心神不定,加上前方战事不顺利,晋人整天吆喝迎接晋怀帝,消灭汉国。刘聪开始拿司马炽出气,出宫行猎时让司马炽执戟充当侍卫头前开路,大宴群臣时 “使怀帝著青衣行酒”。晋朝士庶痛哭流涕,刘聪心虚下令将司马炽杀死,把从前赐给他的老婆收回仍做贵人。

大晋关中诸将不甘示弱,立马拥戴司马邺为新君,即晋愍帝,发檄天下,共讨汉国。新朝廷任命司马睿为左丞相、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南陽王司马保为右丞相、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下诏三路并进,“令幽、并两州勒卒三十万直造平陽,右丞相宜帅秦、凉、梁、雍之师三十万径诣长安,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陽,同赴大期,克成元勋。”希图刘琨和王浚合幽并之兵南下,司马睿率江淮之兵北上,司马保督关中之兵西出。

新朝廷的战略意图是好的,可惜朝廷没有力量控制诸路兵马,诸侯们各怀异心。各路兵马中,只有刘琨是个忠臣,六月份,他与代公猗卢会师于陉北(山西代县),七月,刘琨进据蓝谷,猗卢派遣大将拓跋普根屯兵于北屈(在今山西吉县)准备攻打汉国北境的刘粲。幽州的王浚根本没有出兵的意思,何况石勒已经攻克襄国,对幽州虎视眈眈。最清闲的司马睿也没有北上的想法,不管司马邺怎样催促只是说“江东初平,未暇北伐。”倒是司马睿手下的祖逖接连向司马睿请命北伐,祖逖是范陽高门士族(北州旧姓),前文讲过他与刘琨是好朋友,曾经闻鸡起舞,而且每次总是他把刘琨踢醒,从这件事情上可见二人的优劣,祖逖主动,刘琨被动,祖逖有大志且能坚毅的付诸行动,而刘琨没有毅力改不掉天生的惰性,二人的结果与功绩也是不同的。

祖逖渡江后居住在京口,京口即今江苏镇江,原本荒芜贫瘠,中原战乱,北方人纷纷南渡,过江士庶、流民为避战乱,而又希翼重返故园,京口成为他们聚集地。范陽祖逖、渤海刁协、颖川庾亮、东莞徐澄之、臧琨等所率子弟、部曲、闾里士庶数千余家南渡,世居京口。

祖逖有远见卓识,对时局分析比较透彻,他上书司马睿说,晋室之乱是由宗室争权引起的,“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宗室争权,自相鱼肉,”结果让胡族抓住机会,“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 少数民族占据中原肯定引起汉民的反抗,“今遗民既遭残贼,人思自奋,”大王您如果出兵的话必定能收复中原。 “大王诚能命将出师,使如(祖)逖者统之以复中原,郡国豪杰,必有望风响应者矣!”虽然他说晋室之乱是由宗室争权引起比较偏颇,但他对中原局势看得很准,不过他看不懂司马睿的心理。司马睿绝对不想北伐中原,因为北伐不管胜负与他有害无利。他是皇室疏亲,好不容易在江东站稳脚跟,一旦北伐失利,他如果在江东立足?如果成功的话,司马邺恢复晋朝基业,他身边的那些皇亲功臣必能秉政,怎么会有司马睿什么事儿?他,也包括一些在江东政权获得利益的士族也不愿意让关中集团得势,所以司马睿心里断然拒绝北伐。

为了顺应民意,不让人看出他另有居心,给天下人留下口实, 表面上他支持祖逖,封他做奋威将军,豫州刺史,鼓励他北伐,却一兵一卒也不给,仅仅拨给他千人的口粮,三千匹布,不供给兵器,让祖逖自己想办法募集。

一个名动千古 “击楫中流”的典故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流传开来。祖逖带领自己部曲百余家渡江,船行中流,击楫而誓说:“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辞色壮烈,众皆慨叹。祖逖自己召募二千人马,在淮陰铸造兵器兵进河南,屡次打败石勒的军队,只不过他的人马太少并没有对匈奴汉国和石勒造成太大的威胁。

关中的晋军也发生分裂,都督长安以西诸军事的司马保拥兵自重拒不出关,晋朝三路出兵恢复天下的意图化为泡影。

历史赋予人们的机会稍纵即逝,所谓风云变幻、世事无常,正当唯一一支实力强大,真心打仗的刘琨与猗卢一腔雄心欲在并州有所作为的时候,塞上和中原的局势均发生了变化。

公元314年,石勒抓住王浚称帝的野心,假意向王浚称臣,借着王浚麻痹大意之机意欲偷袭幽州,因为害怕遭到刘琨的偷袭不敢出兵。右侯张宾认为刘琨绝对不可能帮助王浚,而最终刘琨确实也没有帮忙,是什么原因使一对坚持在北方抗敌的晋臣成为冤家的呢?

真实的原因是因为刘琨认为王浚对晋朝有异心,他怎么可能去帮助一个叛贼,意气用事使他忘记唇亡齿寒的古训。

石勒偷袭王浚得手,直到羯军到达易水(今河北雄县西北)时,王浚仍然坚信石勒是来帮助自己做皇帝的,对劝他出兵抗御的将领们道:“石公来,正欲奉戴我也,敢言击者斩”《晋书·石勒载记》。正所谓猪油蒙住眼,人的欲望就是猪油。石勒到达蓟城,叫开城门,怕城中伏兵,把数千头牛羊赶入城中,塞住街巷,声言献礼,使幽州兵不能出战。最后擒获王浚送往襄国斩首,烧毁幽州宫殿而还。

王浚既灭,石勒在北方的对手只有刘琨了。刘琨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此时的拓跋部也发生动乱,随着幽州的沦陷,塞外的羯族和匈奴人开始叛乱,猗卢用血腥的手段进行镇压,引起联盟内部的分裂。猗卢想立小儿子比延为嗣,征召帮助刘琨协守晋北的儿子六修回塞上,六修怕被杀害没听从,猗卢亲自率兵攻打六修,反被六修打败,逃往民间遇害。拓跋普根起兵为猗卢报仇灭掉六修,六修手下的大将卫雄、姬澹率塞内外的晋人以及乌丸三百余家共计三万余人南奔并州投降刘琨。

刘琨得到拓跋鲜卑境内的精兵强将,喜出望外,马上让他们攻打石勒。箕澹、卫雄劝他说:“我的手下虽为晋人,久在荒裔,闲散惯的,不习恩信,难以法御。最好让他们休息一下,感受到晋朝的好处,然后用之,可以立功。”刘琨剿灭石勒心切如何肯听,他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出兵偷袭襄国,此次再也不肯姑息养奸,下令箕澹率步骑2万为前锋,自已亲统大军进占广牧(今山西寿陽西北)做后援。然而此时已全面控制住河北和河南北部的石勒远非夕日可比,石勒据险设伏,大败晋军,趁机打下晋陽,刘琨逃往鲜卑段部。不久,为段匹磾所杀。

刘琨虽不长于政治军事才略,但他在民族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艰苦抗敌,愈挫愈奋的斗志,以及他那“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不屈不挠的精神永远激励着爱国志士们奋勇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