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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对我撒谎》第十六章 人生就是被意外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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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节
    郝乐意等到下午三点半也没等来苏漫,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杨林接的,说苏漫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郝乐意就蒙了,问清楚哪家医院,抓起包就冲了出去。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杨林在抢救室门口,脸色煞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杨林的儿子和苏漫的女儿徐一格也在,时不时抛给对方一个抵触的眼神。郝乐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杨林一脸的悲怆,忙问徐一格怎么样了。
    徐一格两眼通红,抽着鼻子说,正在抢救。
    郝乐意泪水滚滚,自从母亲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女人她看得和母亲一样重要,一个是婶婶贾秋芬一个是苏漫。如果不是苏漫,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郝乐意也知道大家难受,没有继续问长问短,只是紧张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在心里暗暗地祈祷。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开了,一位中年男医生出来,不用开口,郝乐意就猜到结果,甚至都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泪水就汹涌地流了下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定格成了寂静无声。穿过刷刷的泪水,她看见随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杨林摇晃了一下,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他儿子摸出一小瓶药给他喂下去,徐一格像只受伤的小狗,踉跄着闯进了急救室……
    再然后,随着苏漫被推了出来,郝乐意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复苏,她看见了苏漫惨白的面颊,还有微微张着的嘴巴,好像有太多牵挂要诉说。郝乐意就觉得心脏,微微地刷了一声,碎了。
    后来,郝乐意才知道,苏漫开车来幼儿园,车走到海尔路,有只流浪猫突然横穿马路,天生善良的苏漫怕撞着猫,忙打方向,慌乱中方向打大了,车子一头撞上了隔离墩,侧翻后快速向前滑去,先是追尾了前面的车子,又被后面的车子追尾……
    苏漫被抬出来时,只是下巴上和手臂上蹭破了一点皮,她甚至还对120急救人员说抱歉,都是自己不小心。她觉得没事,让他们先去救别人,可是急救人员从她快速变白和微微发抖的手上发现了端倪,就这样,还没送到医院,她就昏迷了。
    苏漫肝脏破裂,如果及时送到医院,她本可以活下来的。可是,那一天的路,可真堵啊,每一条路上都停满了车子,拉着苏漫的急救车绝望地号叫着,前后左右腾不出一丝空隙让生命通过。
    苏漫死于失血过多。
    苏漫死了,幼儿园该怎么办?
    没人告诉悲伤的郝乐意以后该怎么办,她只是知道,格林幼儿园是苏漫心血,不管以后会怎样,她都会像苏漫还活着一样去管理幼儿园。
    过度的伤心让郝乐意看上去没精打采,暂时也没力气提离婚,马跃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离婚就像一场干打了一阵响雷却没落下来的暴风雨,一到下班时间,他就去幼儿园接郝乐意和伊朵。所谓的接,也就是车由他来开。郝乐意让他以后别来了,不是骑单车也不是坐公交,开车还要人接,荒诞。马跃却说老婆孩子是他全部的家当呢,她心情这么差,他要是敢把全部家当放心大胆交到她手里,说明他这丈夫做得不称职。
    这要是以往,郝乐意或许会感动,会心下柔软,可这次不行。因为苏漫的死,郝乐意的心,灰沉沉的,听谁说话都像穿堂风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根本就不入心。陈安娜见两口子风平浪静的,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马跃怕她絮叨,很少下楼,可马跃不下去她就上来,往沙发上一坐,嘟嘟囔囔地嫌郝乐意这做老婆的,不知道孰轻孰重,顾得上外人顾不上自己老公,是不是怕马跃混好了不要她了啊?
    郝乐意就跟聋了似的,一声不吭。如果她吭声,说不准陈安娜还能抢个茬和她理论两句,比如让她见好就收,马跃都忏悔了,就别紧揪着小辫子不放了,日子还是要往后过的。可郝乐意不吭声她就没办法,只好继续嘟囔着催马跃找工作,马跃说别费劲了,投出去的简历只有一家让他去面试的,因为下巴受伤也黄了,看来还是树枝攀高了。陈安娜瞪了郝乐意一眼,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意思谁都明白,那就要不是你和马跃吵架不让他上床睡觉,他下巴能受伤?他下巴不受伤面试能黄了?只是,她这些精神上的谴责,郝乐意根本就没心情去领,也没心思留意她的一颦一笑。落寞的陈安娜气得直拍茶几,说现在的海归市场,让那些家里有俩臭钱出去混野鸡大学的假海归给毁了。
    全家人没一个吭声的,只有她一个人,像慷慨激昂的堂吉诃德怒斥战不完的风车一样絮叨不休,最后终于慷慨激昂累了,她喝了一大口水,问马跃去银行了没有?马跃有点愣,说什么银行?
    陈安娜勃然大怒,说就是她学生做行长的那家银行!她都豁上脸皮给人家打电话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只要马跃带着简历去就行了,他为什么不去?是不是想和她对着干?
    这阵子,马跃把心思都用在郝乐意身上,陈安娜挺不高兴,隐忍着没发作,是知道马跃把祸闯大了,也应该在郝乐意最脆弱的时候好好表现表现。她心里的苦,郝乐意也明白的,见婆婆脸都气青了,忙替马跃应下来:“马跃,你明天就去。”
    这时候马跃绝对不能说不,除非他想让陈安娜像只到了极限的气球一样炸掉,就应声附和说好。陈安娜这才恨恨起身。把陈安娜送出门,马跃愁上了,他宁肯去马光远的酒店也不愿意去银行。一旦去了,万一人家只是随口卖个干巴人情,没打算真卖陈安娜面子,陈安娜又得受一茬内伤。
    陈安娜老了,他给不了她钱也给不了她欣慰和骄傲,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让她保持姿态优雅,不受伤。
    第二天,马跃把郝乐意母女放在幼儿园,蹑手蹑脚地上楼,刚打开电脑,门就开了,陈安娜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什么时候去?”
    马跃像无路可逃的小贼,嘴里哼哈着一会儿一会儿,却不挪窝地伺机欲逃。
    陈安娜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帮他拎起包,“走吧。”
    马跃又磕磕巴巴地说要找简历。
    陈安娜扬了扬手里的一个文件夹,表示已替他备好了。马跃像不得不上刑场的哀兵,被陈安娜押出了门,押上了车。
    一路上陈安娜不说话,就是看着马跃,直到到了银行门口,停好了车,陈安娜才指了指二楼的一个窗子说:“你进去我就看见了。”
    “我还当您和我一起进去呢。”
    陈安娜哼了一声,说约了人去老年大学报名,等她看马跃进去了就走,意思是你别想跟我玩花样,我看着呢。
    马跃遁地难逃,咬牙进去了,进了陈安娜学生的办公室,特意往靠窗口的位置站了一站,让陈安娜看见,就见陈安娜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在胸前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走了。这是一家股份制银行的分行,陈安娜的学生不是一把手,也就坐第三或第四把交椅的主儿,对马跃倒很是热情,先是和马跃回忆了当年陈老师对他的关爱,才问他的情况以及对职位的要求。然后,拿着简历和领导商量去,没多久回来,说领导对他很满意,可以先从理财经理做起,马跃忙说了声谢谢,正琢磨着怎么说自己并不想来,可陈安娜的学生以为他是感谢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话锋一转说理财经理是有任务的。必须带着大客户来上班,说白了相当于揽储蓄业务,按照内部规则,想坐上理财经理这把椅子必须揽足五百万储蓄。
    虽然马跃正琢磨着道歉,说自己不想来的事,可听对方这么说,还是有些窝心,知道这是变相地拒绝。一个普通老百姓,别说揽五百万的储蓄,就是五十万都有难度。当然,他最窝心的不是完不成“揽储”任务得不到这份工作,而是本来他想主动告诉陈安娜的这个学生,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来,可是陈安娜逼着,他必须得来走趟做做样子。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倒让别人占了这先机,垒起一道门槛就把他挡在外面了,而他说谢谢,本来纯粹是文明礼貌,或许在人家那儿成了对赏饭碗的感激,心里懊恼着,表情就僵硬了起来,也不想多客气了。马跃直白地说他误会了,他说谢谢其实是想感谢他给陈安娜面子,他自己并不想来,因为已有公司聘请他去做CEO了。
    陈安娜的学生有点错愕,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被拒绝的人正努力撒谎维持自尊。
    马跃索性把谎一撒到底:他来,是为了母亲陈安娜,她是个认真的人,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在家苦恼,说已和学生打好招呼了,冷不丁的就不来了,有忽悠人的嫌疑,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所以,他决定亲自来解释一下,顺便道歉。
    马跃几乎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说完这些,依然绅士般地谢了他的热情周到和给陈安娜面子,但他真的不好意思。他边说边往外走,至于陈安娜学生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连看都不看。出了银行,他大口地吁了一口气,好像刚从一个空气污浊的地方逃出来,再不呼吸一大口就会昏倒似的。
    马跃上了车,在街上兜兜转转,知道陈安娜的学生肯定会给母亲打电话,也肯定会说他已经尽力了,可贵公子对这份工作不感兴趣,但绝对不会提他们设的五百万门槛这件事。马跃这么一想,就觉得很龌龊,但他决定,不管这个人怎么对陈安娜说,他都不戳穿,他宁肯让陈安娜觉得她生了一个不识好歹的儿子也不能让陈安娜觉得面子掉地上了。
    果然,大约一刻钟后,马跃的电话响了,是陈安娜的。
    马跃默默地接起来,听陈安娜在电话里咆哮着。是的,一切果如他所料,但他没有辩解,只是心里酸楚地疼,“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就把电话挂断了,眼睛却疼疼的,一打方向,就去了马光远的酒店。
    第2节
    马光远正看合同,因为眼睛花了,看得很费劲,听见有人敲门,起身见是马跃,如释重负说来得正好,顺手把合同递了过去,让他帮着看看,把把关。
    马跃大抵一看合同,就吃了一惊,马光远居然打算把市北分店盘出去。那家门店,马跃也是去过的,一栋五层楼,将近五千平方米,从开业到现在连五年都不到。马光远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苦笑着说老了,精力不跟趟儿了,不往外盘不行了。
    马跃心里一阵难过,干酒店这行不容易,不仅竞争激烈,还什么人都能遇上,和砸场子的比起来,吃霸王餐的不过是不足为惧的小混混,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以及各种各样的蹭吃蹭喝。到了马光远这个年龄,两个店真有点招呼不过来了,遂没再说什么,继续看合同,给马光远指出了几处合同陷阱,让他警惕。
    马光远点点头,拍拍马跃的肩膀说你小子,学没白上,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马跃决定过来帮他的话,市北店就不往外盘了,一手经营起一家店来不容易,如果不是实在顾不过来,他真不舍得往外盘。
    马跃犹豫了一下说再等等吧,苏漫去世,郝乐意心情不大好,一旦他到酒店上班,忙起来就没早晨没晚上的,顾不了家。他不知道郝乐意要和他离婚的事马腾飞已经知道了,郝宝宝告诉他的,因为恋人之间是保不住密的。马腾飞也在饭桌上把这事告诉了马光远夫妻。田桂花说了,这事要假装不知道,谁也别问,因为两口子的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下不来台阶,说完,就看了马光远一眼,“人这辈子,谁没起过离婚的意?起了意没离了,就算不了啥,只要把日子过到底,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两口子,是吧?光远。”
    马光远尴尬地啊啊两声,什么也没说,知道田桂花这是在暗示他呢。别以为他没说离婚这两个字,她就不知道他心思。男人的心,是年龄越大越往家这个方向收,没心思在外面作了,田桂花也感觉得出来,所以这两年她在他跟前,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压着嗓子细着气了。田桂花除了丑点和比较俗,人并不坏,可不坏不是优点,女人的丑和俗对男人来说却是罪恶。当年和他一起混出来的那批哥们,基本都换过老婆了,有的还换好几茬了,唯独他没有。不是没年轻漂亮的女人稀罕他也不是他不想,而是田桂花的眼睛,总是直扑扑地奔他而来,好像他就是她的信仰。他说太阳是方的她不会说是圆的,哪怕她明明看着它是圆的,要命的是她这么说的绝对不是为了迎奉他,而是出于对他的信任。马光远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和田桂花说咱俩离婚吧,田桂花一定不会撒泼也不会哭闹,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马腾飞他爸,我哪儿不好?啊……我哪儿不好你得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改……
    所以,离婚这俩字马光远说不出口,他曾和酒店大堂经理好过,还被田桂花发现过。有一次,田桂花来酒店找他,见他车在楼下,人却不在办公室,就到处找,最后在一间没开灯的包间里找到了马光远和年轻漂亮的大堂经理。那天因为来了几个比较特殊的客人,马光远进去陪了几杯,有点高了,就把大堂经理拉进了包间,田桂花找到他们的时候,马光远正把脸埋在大堂女经理的胸前乱啃乱叫着老婆。
    当时,田桂花就愣了,呆呆地看着大堂女经理白花花的、涂满了马光远口水的胸脯,老半天才晃着脑袋扑上去,一把把还痴迷在大堂女经理**上的马光远摘下来,跟泼辣的娘斥责孩子似的呵斥马光远:“光远,瞧瞧你这点出息,才喝几杯啊就连老婆都认错了,我在这儿呢。”当时,马光远真的是傻了,大堂女经理也又羞又愧地两手抱着胸,一句话也不敢说。田桂花没事儿人一样和颜悦色地说:“姑娘,真难为你了。我知道,不是你不自重,他是领导,你得听他的,怕他,不敢不由着他胡来。你放心,以后他再也不敢了。”说着还替大堂女经理系上了扣子,那神态真的想当娘的发现自家浑小子闯祸了,好言好语地安抚着祸主,让人家千万别闹、别报官。大堂女经理尴尬地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了。也是因为这,她主动和马光远分手辞职了,说田桂花太淳朴了,她要再跟马光远好下去,就是欺负人。马光远叹气,也没说什么,只是事后想起来,觉得田桂花其实是很有智慧的。
    见马跃没主动和他说实话的意思,马光远沉吟片刻,觉得自己身为伯父,有必要提醒提醒马跃,做人,要知道惜福,就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马跃,心意沉了一会儿才说:“乐意是个好孩子,要知道珍惜。”
    马跃心里一惊,慌乱点着头啊了一声:“您知道了?”
    马光远装了一下傻,以便给马跃一点心理上的缓冲,“什么啊?”
    “乐意要和我离婚。”
    “知道一点。”马跃能和自己说实话,马光远还是比较欣慰的,“因为什么?”
    马跃心一横说:“我在伦敦期间有外遇,不小心让她给知道了。”
    毕竟是两个男人,又是至亲至近的人,马跃就不想再憋着了,把和小玫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马光远听得直摇头,“马跃,乐意多好的一孩子,你这么做,你好意思吗你?你对得起谁?”
    马跃低着头不吭声。
    “还有没有挽回余地?”
    “正在努力,应该差不多。”马跃很自信。
    叔侄俩又聊了一会儿,就聊到了马腾飞和郝宝宝身上。虽然田桂花看好郝宝宝了,可马光远还是有点担心,说记得以前陈安娜说过,郝多钱一身的二流子习气,有没有这回事?要真这样的话,郝宝宝是不是也有问题?听说她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考研,都考两年多了。
    马跃就乐了一下,“听我妈的话,尤其是她评价她看不顺眼的人的话,尤其不能听。”
    马光远点着马跃就乐了:“你这小子,亏你妈这么疼你。”
    “我亲妈也不行啊,我得摸着良心说话。我妈这人,只要与她对立面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只要是她这战壕里的,是根屎撅子也得说成是金子。”马跃对郝多钱了解不是很多,虽然他们是郝乐意唯一的娘家人,可毕竟不是岳父母,为了不惹陈安娜不高兴,他很少去,因为懒得看陈安娜的脸色,郝多钱也基本不到他家来。就算马跃偶尔陪郝乐意去,郝多钱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呢也能拎着大茶缸子和郝多钱喝几个来回,郝多钱对他也还客气,他对郝多钱印象也还行。
    马光远已经六十岁了,尚能玩味的人生乐趣已不多,只盼着马腾飞赶紧结婚生孩子,让他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当田桂花告诉他马腾飞和郝宝宝处对象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虽然盼着马腾飞有女朋友,可女朋友是郝宝宝……还是让他的心直打晃,郝宝宝他见过,也领教过她嘴上功夫的厉害,难免有些担心。田桂花解释说是因为当年马跃和郝乐意的婚事,陈安娜去她家闹过,两家结下了梁子,郝宝宝又年轻气盛的,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了。一开始,她和马光远一样心里直打鼓,所以呢,就约她陪逛街,很仔细地考察过了,小姑娘平时很懂道理很体恤人,嘴巴又甜,要厉害也是对那些招惹她的人厉害。这不挺好吗,是人就得有点脾气,时时刻刻好脾气,那是天生挨人捏的软柿子、窝囊废,她笨嘴笨舌了一辈子,早就窝囊够了,儿媳妇坚决不要这号的了。末了,田桂花自得地说,只要郝宝宝给她做了儿媳妇,她就再也不怕陈安娜了!马光远知道,田桂花穿着打扮上眼光或许不行,更没经济头脑,可在娶儿媳妇这方面,一定是本着最传统、最为儿子着想的标准来的。女孩子只要过了她这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遂也让她催着点马腾飞,既然喜欢郝宝宝,又是知根知底的亲戚,谈差不多了就赶紧把婚结了,别拖时间长了,要是让余西知道了,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田桂花觉得也是,奉命去催,可马腾飞不干,这才谈上呢,立马就结婚,太仓促了,猪八戒抢亲都不带这么干的。
    马光远知道,自己和儿子是两代人,各自婚姻观不同,谈不到一块去,就想让马跃帮着劝劝马腾飞,尽快把婚结了。马跃听得心里直吐舌头,才谈一个月就要结婚,也真够闪的。但还是答应了,说等会儿就给马腾飞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但这婚不能催得太明显,他能做的也只能旁敲侧击。马光远说那是,田桂花就是直奔着主题去的,结果,让马腾飞就手一抹就出溜下来了,劝婚这活的技术含量,一点儿也不比公安系统的谈判专家低。
    马光远从抽屉摸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一万块钱,让他拿去花。马跃不要,怕烫一样地往回塞,马光远脸一沉说:“马跃你不打算让我这伯父疼你这侄子?”
    马跃说:“不是这意思……”
    马光远说什么不是这意思?就当我提前给你发奖金了。然后小声说,不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所以他也用不着过意不去,是弄了几张卡送礼,也送出去了,结果呢,有个良心未泯的给悄悄退回来了,在他抽屉里都放了好几个月了,才就手拿给马跃,就当他这做伯父的给侄子俩零花钱了,回家也不用告诉父母。然后又朗声笑着说,我能送给王八蛋们花为什么不能给我侄子花?
    马光远说这话一部分是实情,一部分是怕马跃过意不去。刹那间,马跃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他有些不争气,可周围的人,都那么有爱。
    马跃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把银行卡拿出来看了看,打了一下呼哨,想去给郝乐意和陈安娜她们买点礼物。
    这就是马跃,有一块绝对不花九毛九。
    可让他骂娘的一幕发生了。
    他选了一款碧玺耳环给陈安娜,一套碧玺的手链和项坠给郝乐意,拿着开好的小票去划卡付款时,却被告知,卡里只有八块钱的余额了。登时,马跃就觉得脑子嗡嗡的,他想骂娘,当然不是骂马光远,而是收卡又退卡的王八蛋,一定是他把卡里的钱花完了才退回来的,因为知道像马光远这样的老总,肯定不会八卦地去银行查余额,这些卡都是一次性的,说不准哪天马光远就把它当成满额卡顺手送给某个人了,而某个人一旦发现卡里没钱,如果这人胆小要面子,只会在心里偷骂马光远一顿,而且绝对会在日后给马光远亏吃,如果这人粗俗市侩点,会直接把卡退还马光远,并让他去银行查交易明细,看这钱是什么时候花完的,到时候,马光远得多尴尬多生气啊……
    马跃愤愤地撕了小票,想告诉马光远,一想他血压高,怕生气,就算了。
    第3节
    郝乐意没再提离婚,也没和马跃吵,但很冷漠,睡觉都尽量贴着床沿睡。有时候马跃想用**缓和一下隔阂,伸手来摸,郝乐意也不再强硬拒绝,只是淡淡地说:“这是**。”如果马跃还不停手,就会再追加上一句,“你可以把我当植物人**。”马跃的手就僵住了,觉得再继续就有点流氓无赖了,他可以没脸没皮地哄郝乐意,但他不想让她瞧不起。
    有时候他也会问:“就因为我和小玫瑰的事?”
    黑暗中的郝乐意依然平静,“不是,是因为不爱了。”
    “如果没有小玫瑰的事呢?”
    “我发现自己不爱你了,是在你向我坦白你和小玫瑰那点破事之前。记得吧,你回来我对你就不热情,原因不是我对你起了疑心,而是我不爱你了。”郝乐意说得那么平静,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这是真的了,就好像她是个极有修养的女子,心早已不在丈夫身上了,但是因为某种使命感,却一直隐忍到现在。所以她还告诉马跃,没发现她很平静吗?就是因为不爱了,心都死了。
    马跃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人,我只想做个纯粹的女人。”
    马跃一阵惭愧,说马上去马光远那儿上班,等他上班了,郝乐意就辞职,他把她当金丝鸟养着。郝乐意却笑了,说没用的,我不爱你,你的成功就和我没关系了。
    马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疯狂,约了马腾飞吃饭,没承想马腾飞把郝宝宝也带来了。
    他本来想讨好讨好郝宝宝,让她在郝乐意跟前帮着说两句好话,谁知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这两天郝宝宝比较悠闲,心情也不错,正打算找机会收拾收拾马跃呢,没承想他自己送到了门上,就问马跃打算让她在郝乐意跟前说什么好话?是不是他有外遇了?
    马跃一时语塞,他不知郝宝宝都知道了些什么,又不想自己挑明了,就支吾着说:“只要是替我说好话,怎么说都可以。”
    他一支吾,郝宝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好吧,那我就跟我姐说——姐,作为女人,你要有信心,要有大房气度,像某个著名女人似的,老公跟小三好了五六年,玩腻了想甩就借她老人家的立场站出来声明:某小姐,你放手吧,我老公爱我比爱你多一些。你是不是想让我跟我姐说——姐,姐夫已经回来了,足以见得他爱你比爱那个女人多一些,你现在应该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庆祝胜利,而不是痛打落水狗?”
    马跃说不出话,连马腾飞都震了,没想到郝宝宝看上去一心思挺单纯的姑娘居然能说出这么老辣的话。
    马跃开始语无伦次,“不是,宝宝,我知道错了,希望你姐看在我们过去的感情上,原谅我这一次。”
    “看在过去的感情上?姐夫,对,现在你还是我姐夫,你和我姐过去的感情,过去你给了我姐很多幸福。很多温暖的留恋吗?你妈拿我姐当扎进肉里的刺,不是挤兑就是挑剔,你对我姐除了一张甜嘴还干过什么人事?没错,你是有个海归身份,有海归身份就了不起了?能换米吃还是能换衣服穿,我姐自打跟你结婚,就没闲着过,怀孕生孩子都没耽误她养家糊口,休个产假她都要抽空编教辅书赚点版税。你们谁感激她了?你妈说她一个幼师毕业的私立幼儿园老师居然想出书,是鼻子里插葱装相,你知不知道我姐因为这哭了好几次?我一想起来就难过,除了偷偷地哭,她没任何反抗。因为她从小没了父母,对家庭特别重视,也特别渴望来自家庭的温暖,姐夫,你比我姐大三岁,可你一直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你,作为妹妹我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可我姐姐什么都不抱怨,她说既然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就不要抱怨……”
    郝宝宝说着说着就哭了,一边哽咽一边说,“我姐嫁个捡酒瓶子的都比嫁给你好,人家捡酒瓶子的娶了我姐,至少还会感恩我姐不市侩地下嫁给他做老婆生孩子,也知道多捡几个酒瓶子卖钱养家糊口,可您老都干了些什么?玩游戏,考了一大把证书,号称‘考神’有什么用?‘考神’又不是个职业,国家也不给你发补贴。我觉得你考证,那不是积极向上有追求,你就跟我一样,是逃避面对现实。对,按说我也没脸说你,可你和我不能比啊,我是女孩子,你是男人,男人就得顶天立地给老婆孩子当大树,您可倒好,胳膊一收,把我姐当母鸡,躲在翅膀底下不出来了。好,您是有优点,你比谁都疼媳妇护媳妇,可就您那疼法,全是嘴上的功夫,说难听点,就是卖片儿汤,要这也算爱的话,我天天卖,我是天底下最爱我姐的人,有用吗?虽然我姐死活不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可自打嫁了你,你没出息了五年她都和你过得风调雨顺的,为什么你一拿研究生文凭她就要离?我姐不说我也猜得着!姐夫,你说吧,我猜得对不对?”
    郝宝宝一顿机关枪,就把马跃噎在那儿了,不要说吃饭喝酒劝马腾飞了,他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剩下闷头喝酒的份,郝宝宝却不依不饶,非逼着他交代郝乐意一定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被逼得没辙,加上又喝了几杯酒,马跃把心一横,就说了。
    原先只是自己瞎猜,郝宝宝只是愤怒,可听马跃这一坦白,她的眼泪刷地就滚了下来,隔着桌子就推了马跃一下,“马跃,你还是人吗?我姐嫁你这么多年,图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待她?”
    其实马跃心里更难受,郝宝宝数落他那阵,有好几次,他想起身走人,却咬着牙忍下来了,在心里一遍遍地呸自己,“马跃,你有什么了不起?别**的强调自尊,你要真有自尊,能混到今天这份儿上?”
    他像落水狗匍匐在一块浮木上,被郝宝宝骂得狗血喷头,失魂落魄,除了恼恨自己,一点儿也不恼郝宝宝,甚至希望她能给他两个耳光,可郝宝宝只剩了哭,呜呜地哭,为郝乐意而哭。
    马腾飞让她哭得手足无措,看着喝得醉醺醺的马跃说:“马跃,要不我们撤?”
    马跃已经喝高了,他不是个贪酒的人,甚至也不馋酒,可是,在这个羞惭交加的晚上,他只想喝醉。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马腾飞:“哥,陪我喝两杯,求你了,我都快憋死了。”
    马腾飞叹了口气,拍了拍郝宝宝,让她别难过了,将来让马跃加倍地偿还郝乐意。郝宝宝哭着说偷情又不是借钱,给女人造成的痛苦,一辈子都没法偿还。
    马腾飞的心微微一震,突然觉得郝宝宝的内心,也是有着曲折的,否则说不出这些话。
    那天晚上,马跃喝高了,因为陪着他,马腾飞喝得也有点晕了。喝高了的马跃突然想起了马光远派给他的使命,“哥,伯父让我劝劝你,赶紧结婚,他想抱孙子。”
    喝晕了的马腾飞忘记了郝宝宝在身边,隔着桌子拍马跃的肩说:“老弟,结婚可以,孩子我不敢要。余西说了,我要敢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她就是上天入地也得把我孩子给抓到掐死。”
    没有喝酒也已心情恢复了平静的郝宝宝就惊呆了,她错愕地看着喝醉的马腾飞说:“腾飞哥,你还和余西来往?”
    马腾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郝宝宝还在身边,就极不自然地说:“没,别吓我,我躲着她还来不及呢,不过,她经常发短信警告我。”
    马腾飞说得是真的,余西一直牢记着田桂花的诺言,常给马腾飞打电话。马腾飞不接她就不停地换电话号码打,马腾飞也换电话号码,可每一次换电话号码,都是不超过一周,余西就能打听清楚,索性他也不换了。余西再给他打电话,看他心情,心情好,他就接着,心情不好就不接。他不接电话,余西就会来短信,从来不恼,从来都是情意绵绵。这也是离婚两年来马腾飞没恋爱的重要原因,就算他可以不理会田桂花替他向余西许下的诺言,可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他有个阴魂不散的前妻?
    关于余西离婚后经常纠缠马腾飞的事,郝宝宝是,但没有知道的像今天这么恐怖,她有点害怕了。
    马跃和马腾飞都喝大了,车只能由郝宝宝开。她先把马跃送回去,然后送马腾飞。
    马腾飞没和马光远他们住一起,但是对门,当年买房子的时候,特意买了这个格局,这样相互照顾起来也方便,而且还是相互独立的生活空间。
    郝宝宝扶着马腾飞上楼,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虽然谈一段时间了,她也去过田桂花家几次了,可马腾飞的家,她还是第一次来。
    站在门口,她有点恍惚,一想到这房子曾经是余西和马腾飞一起住过的,就别扭,当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个家里到处都残留着余西这个女主人的痕迹,心里特不是滋味,甚至想大声告诉马腾飞,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另买房子,她不要住在他前妻的阴影里。
    马腾飞喝高了但没喝醉,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郝宝宝,也看到了她满眼都写着拆除拆除……就悄悄笑了。女人,所有的女人都一个德行,除了吃醋就是吃醋,还把吃醋当做硫酸往别人心上泼。他拉了她一下,问她看什么呢。
    郝宝宝仰头看他说:“腾飞哥,你爱我吗?”
    马腾飞觉得她这话问得很傻,说真的,现在他对郝宝宝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要说有多爱,真谈不上,毕竟他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小男孩了。那会儿,只要心仪女孩子丢个眼神过来,就会爱得要死要活,现在他对爱的更多理解是彼此合适,彼此欣赏,彼此包容。他喜欢郝宝宝,因为她年轻漂亮,像早晨的花骨朵儿一样饱满的青春,让他备感诱惑。
    但郝宝宝问了,马腾飞不能说不爱,就像那些明明已经不爱妻子的丈夫,在面对妻子问爱还是不爱时一样,马腾飞说爱呀。说着把她拉到怀里,看她在暖色灯光下一眨一眨的眼睛,看在她栗色瞳孔里的自己,笑得浮想联翩,然后用尚是沾满酒气的嘴巴,吻了她。
    郝宝宝讨厌沾满了酒气的嘴巴,这会让她想起她在酒吧里遇到的骗子,他在酒吧卫生间的走廊里吻了她,给她许下了保证她考研成功的诺言。一开始她不信,后来,他们又在酒吧见了几次,他告诉了她自己名字,让她去网上搜。她用手机搜了,确实,那所大学里是有这么一位教授,还蛮有名气的,再然后他带她去宾馆开了房,从晚上八点多到凌晨十二点半,那个男人一刻也没有离开她的身体,然后她怀孕了。再然后找不到他了,她去大学找他,发现那位同名的年轻教授根本不是他……
    郝宝宝皱了一下眉头,“酒味好大啊。”马腾飞就咬咬她的鼻尖说,“讨厌酒味的都是好孩子。”
    马腾飞去卫生间刷牙的空,郝宝宝挨个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看马腾飞刷牙,她一点也不想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单是卫生间就十几个平方米,比她父母的卧室都要大,这怎么能让她不难过?慢慢地,眼里就有了泪。
    马腾飞被她吓了一跳,含着一嘴巴牙膏沫含混地说:“你怎么了?”
    郝宝宝擦了一把眼泪说:“你的卫生间比我们家的卧室都大。”
    马腾飞心里的怜惜呀,就像被狂风卷起的一团草,狂飞乱舞,拥着她挨间房门比画,“这间、这间、这间……将来全是你的。”
    她只是傻笑,不吭声,这八字刚刚有了一撇,她不想表现出太多的兴奋。郝乐意曾经跟她说过,人,不管在什么面前表现出太多的兴奋,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人轻贱。
    马腾飞吻着她,手贴着腰线慢慢往上移,在她背后胸罩扣停下来,不知不觉的,像虫子一样盘在她胸前的胸罩就跳了起来,他的手游到胸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胸。其实,这一刻,郝宝宝是沮丧的,因为马腾飞对胸罩的轻车熟路,如果不是因为他结过一次婚,她会觉得这男人一定是花心成性,因为在女孩子不知不觉间解开她的胸罩,是需要阅女无数才能练就的一门功夫。郝宝宝还是有些难过,想抚摸她的时候,他会拿自己和余西比较吧?
    她没见过余西,听田桂花的意思她也不怎么漂亮,沾光就沾在她是马腾飞的同学上,马腾飞重感情,所以怎么看都觉得她好。
    郝宝宝的不自在被马腾飞看在了眼里,还以为她害羞,就伸手把客厅顶灯关了,只留了几盏角灯,下意识地推着郝宝宝往卧室去。郝宝宝吓了一跳,忙挣脱了,这是她第一次到他家来,第一次就上床,会让马腾飞觉得她很随便,这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再就是医生说为防止感染,修补**膜的一个月内不能和男人发生关系。她故意夸张地叫了一声:“你干吗呀。”
    马腾飞仿佛被她喊醒了一样,有点尴尬,也觉得自己有点猴急了,就讪讪地笑着说:“没……喝得我有点晕,想找个地躺躺……你不愿意去卧室,那,我们就坐沙发。”说着,顺手开了电视,有了两人之外的声音,气氛就没那么尴尬了。
    他拉着郝宝宝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她,郝宝宝让她看得满脸发烧,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就拿着遥控器换频道。她感觉他的手,正在朝胸前拥来。他挤过来,把她挤得紧靠着沙发扶手,再也没地方可去。他腾出一只手,拿走了她手里的遥控器,他从眼睛开始吻她,吻得她呼吸急促,不敢睁眼。突然地皮肤上一阵微凉,发现马腾飞已经把她的上衣兜了上去,所有的心神荡漾云消雾散,她几乎是挣扎着从沙发上滚下里,手脚麻利地戴好胸罩,整好衣服,像一只害怕并愤怒的小兽,盯着马腾飞,好像他是一居心叵测的流氓。马腾飞就笑了,觉得她可爱,伸手拉她过来坐,郝宝宝机敏地挪了一步,闪开了,拎起茶几上的手包,说再不回去,她爸就火了。
    其实,郝宝宝是不敢待下去了,一是怕在马腾飞的挑逗下把持不住;二是心虚,因为做了手术还不到一个月,怕马腾飞看出破绽,所以,她必须像个守身如玉的好姑娘一样,及时撤退。
    果然,因为她非要走,马腾飞以为是自己过分吓着她了,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欣慰,觉得她在性这方面是个谨慎的好姑娘。
    男人就这样,因为自身的动物性,巴不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人尽可夫,但唯独给自己做老婆的那个,是纯洁而坚贞的。
    第4节
    第二天,郝宝宝跑到幼儿园,哭着问郝乐意,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
    冷不丁,把郝乐意问蒙了,“说什么实话。”
    “你是因为马跃有外遇才离婚的!”郝宝宝的难过是发自真心的,她只是一个爱梦想天上掉馅饼的好逸恶劳的姑娘,最起码做人的道德准则,和所有人没什么不同,她难以接受郝乐意离婚的结局,因为这在她的感觉里,不是郝乐意甩了马跃,而是在感情上在事实上,是马跃甩郝乐意在先,她决不允许郝乐意就这么麻利地成全了马跃。
    郝乐意说我没那么高尚,我是成全我自己。
    “你成全自己什么?姐,你别告诉我你也有外遇,正好借着机会甩了他。”
    “我没有外遇,但我要成全内心深处那个骄傲的、有点洁癖的自我。”
    “马腾飞说了,将来他们家的酒店都交给马跃管理。姐,你就别傻了,熬了这么多年,刚要熬出点曙光你就撤,傻不傻啊?”
    “宝宝,我是渴望温暖,但在生存上我从没依赖过任何人,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唯一的财产,将来也不打算丢掉。”
    在郝宝宝眼里,郝乐意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什么狗屁骄傲,一钱不值,你饿了,是能拿骄傲卖钱换米啊还是能干点别的?郝乐意说正是因为什么也换不来,才是骄傲,能换来东西的最多叫娇贵,配不上骄傲这两个字。所有拥有洁癖的骄傲的人,都不会沦落到拿骄傲换饭吃的份上。
    好吧,郝宝宝承认,在这方面她说不过郝乐意,但她让郝乐意替伊朵想想,如果离了婚,伊朵跟谁?她住哪儿?就她对郝乐意的了解,她肯定不会住回郝多钱家。买房子?就这高烧不退的房价,她买得起吗?租?她带着伊朵租一辈子房子?而且贪心又变态的房东那么多,人家不给你签长约,一旦你住下了,住习惯了,他就一年给你一涨价。你不同意,人家就请你搬走另租他人,反正有的是同意涨房租的人,你怎么办?带着伊朵颠沛流离?就跟你妈带着你在潍坊颠沛流离一样?
    郝乐意说不过郝宝宝了,因为她之所以在二十二岁就和马跃结婚,就是想安定下来有个温暖的家,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地在城市里搬来搬去。
    不,她打死也不能让伊朵过回她曾经过的日子。虽然她能给伊朵的生活,肯定会比妈妈给她的生活好,但她还是不能忍受伊朵重蹈她的覆辙。在这个上午,郝乐意哭得那么伤心,她哭着说,她没法原谅马跃,一想到他在伦敦和另外一个女人……她就恶心。很多个夜晚,她为还和马跃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恶心自己,因为容忍了马跃而觉得自己也是肮脏的。
    “可是,姐夫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回到你身边了!”郝宝宝不愿意郝乐意离婚,因为她是旁观者,她知道现在郝乐意非要离,一是因为受伤;二是自尊心逼她,一定要就马跃出轨这件事上给出个态度,否则她会瞧不起自己。一旦真的离了,郝乐意会后悔的,她和马跃结婚这么多年,在别人看来是马跃不务正业,是吃软饭。可郝乐意都跟他过得其乐融融没有离婚,只有一个原因,郝乐意爱他,非常爱,甚至带了些不计回报的母爱的性质。
    她不想看着将来的郝乐意后悔了、痛苦了,却碍于自尊默默地过着煎熬的日子,她更害怕一旦她和马跃离了婚,等于是给那个叫小玫瑰的女人腾了地方。因为她老公得绝症了呀,到时候,郝乐意把婚一离,马跃因为痛苦或是抬不起头来,响应了那个女人的召唤,哗地一振翅膀飞到英国去,到时候,郝乐意再后悔也只能望洋悲泣了。她知道,就郝乐意的性格,劝她看在马跃马上会做马光远酒店的CEO让她过上好日子而放弃离婚,没用!郝乐意独立惯了,除了为别人的成功鼓掌,向来不做半点非分之想,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唯一能让她动心的,就是伊朵,她是郝乐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亲人,她的女儿。
    所以,郝宝宝说,你问过伊朵了吗?你不怕给伊朵造成心理阴影吗?不怕她跟你要爸爸要爷爷奶奶吗?
    对郝乐意来说,这个上午很崩溃,她的生活好像突然被放在了一只旋转的陀螺上。她失去了方向。
    她想起了昨晚,马跃回家时,她已睡了。半夜听见有人拍门,猜是马跃,还纳闷呢,他明明有钥匙干吗要敲门不自己开?正犹豫着到底去不去开门,郝宝宝来电话告诉她马跃醉了,问他上楼了没。她这才去开门,看见醉得一塌糊涂的马跃,瘫坐在门口,耷拉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拍门,好像全身就剩这么点力气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马跃喝醉,还醉得这么厉害。她拉他,他像烂泥一样往地上出溜,她几乎是连拖带拽才把他弄回家,马跃死死地抱着她的腿,脸也贴在她腿上,喃喃着,“媳妇你别不要我了,我是真的爱你的,我再也不犯混了,你让我怎么赎罪都行,只要你原谅我。”
    那一刻,她不仅原谅了他,还心疼他,给他冲了一杯果汁,灌下去,又用热毛巾把他全身擦干净了,等把他拖到床上,她已累得直不起腰了。
    醉了的马跃一整夜都死死地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嘟囔,媳妇别不要我了。她没有挣扎,任他抱着,反正他醉了,不会记得这一幕,不会因此而嘲笑她的心软,她也不怕流露出内心深处对他的真情。因为他醉了,也记不住。
    郝宝宝说姐,我知道你的心,你就别折腾自己了。
    快中午的时候,郝宝宝说要请郝乐意吃饭,见郝乐意没吭声,又自嘲地笑了:“嘿,就我兜里的银子,也仅够咱俩吃碗麻辣烫的。”
    郝乐意不想吃也吃不下去,掏了几百块钱给郝宝宝当零花,因为女孩子恋爱的时候花钱多,然后告诉郝宝宝,马腾飞家再有钱也和她没关系,约会的时候总让别人付账是会被瞧不起的。郝宝宝有心拒绝,可饥饿的钱包还是让她厚着脸皮收下了。
    郝宝宝前脚走,徐一格后脚就来了。最近她每天都来,来了里里外外地转转,很有一副苏漫继承人的范儿。郝乐意觉得也正常,她是苏漫的女儿,关心幼儿园的一切也是应该的。徐一格说幼儿园是她妈妈半生的心血,她一定要好好继续经营下去,否则妈妈的在天之灵都不答应,当然,她也希望得到郝乐意的支持。
    这些在郝乐意这儿都不是问题。
    苏漫出事都一个多月了,杨林父子从没到幼儿园来过,徐一格说他们正忙着办投资移民,顾不上这边,幼儿园的事就交给她收拾了。
    今天,徐一格看上去很生气,把手包往沙发上一扔,歪着身子靠在扶手上看着郝乐意。郝乐意让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了,就笑了一下。
    徐一格突然说:“如果我妈把这幼儿园给你了,你要不要?”
    郝乐意一愣,就笑了,“不要。”
    徐一格倒愣了,“白送的。”
    “白送的更不能要,无缘无故的。”
    徐一格来了精神,坐直了,“真的?”
    郝乐意给她泡了一杯茶,认真地说:“真的。”
    徐一格接过水,用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她说:“这幼儿园房子加上设施什么的,怎么着也值一千多万,如果真有人把一千多万送到你跟前,你不要?”
    郝乐意觉得她问得无聊,“真不要,钱够用就行,我自己能挣干吗要别人送的?这不是放着舒服轻松的日子不过找不自在吗?”
    徐一格认为,一个面对一千多万不动心的工薪阶层,一定是脑子坏了,再要么是当自己是在梦游。所以,她必须让郝乐意明白,她说的不是假设,而是事实。
    郝乐意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啊,你现在就是把一千万现金码在我跟前,我也这么说。如果我凭劳动就足够养活自己,我干吗要当乞丐?”
    “拜托,亲爱的郝乐意同学,你醒醒,不是乞讨,是赠送。”
    “我知道啊,乞讨和赠送的区别就是,乞丐是想要的那个先张口要,赠送是施舍的那个人先开口给。在我眼里,殊途同归,不同的起因走向一样的结果。”
    郝乐意的淡定,让徐一格震惊,但很快就释然了,认为郝乐意的淡定,依然是在假设环境里的淡定。就像有人说,如果全世界的金子都归我所有,那我一定如何如何。却只是说说而已,一点儿也激动不起来,谁都知道全世界的金子不可能归自己,如果把全世界的金子堆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不高兴成范进中举也得激动得心肌梗死。
    总之,她相信,如果有那么一天,有人告诉郝乐意这幼儿园归她了,她一定会泪如雨下,是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