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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第七十四章:幻术故事——《天堂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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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山是因为季风,才跟我们反目为仇的。

  现在,季风选择跟他走了。

  她将抛弃正常的生活,跟随令狐山去往大漠,从此与世隔绝,开始另一种人不人兽不兽的日子……

  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我看着这张纸条,眼睛湿了。

  季风写道——

  周老大,我决定跟令狐山走了。我了解你的性格,希望你不要忧心忡忡,担心太多,我愿意这么做,我爱他。

  有些工作上的事,我跟你说一下……

  接下来,她对我交待了很多事,非常详细,比如,我的新书有几家公司在谈,条件最好的公司是哪家,联系人是谁;比如,我正在写个电影剧本,合作单位已经草拟了合同,除了支付方式正在协商,其他没什么问题;比如,一家公司想购买《第七感》的音频版权,条件非常好,是广播电台的100倍,合同已经寄到,只差我签字了……

  最后,她说——

  周老大,从今以后,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和美兮一辈子平安、幸福。再见!

  ……

  我把纸条撕了,然后抓起电话,拨季风。

  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这就是季风的性格,绝不拖泥带水。有个微博这么说狮子座:只要他们做了决定,就像泼出去的水,连盆都扔掉了。

  躺在医院的日子里,无比寂寥。

  现在,我们穿越罗布泊的两个团队,合起来只剩下了6个人。

  我不让大家来看我了,吴城藏着类人,我让他们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我悄悄叮嘱章回:没事就好好观察这个小城,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很重要,牵扯到我们能不能离开的问题。

  上午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梦见了季风——

  罗布泊刮起了风沙,遮天蔽日,黑乎乎一片。

  荒漠上有两个人影,一个很高大,那是令狐山,一个很娇小,那是季风。她就像个被人拐卖的妇女,正跟着买主奔赴他乡。她的身上背着很大的包袱,手里拎着两个塑料编织袋。

  她好像不愿意跟令狐山继续朝前走了,不停地回头看。

  令狐山的双手什么都没拿,只是死死地拽着季风。

  不行,我得去解救她!

  刚想到这儿,令狐山突然回过头,朝我看过来。我想卧倒,已经来不及了!

  令狐山不再朝前走了,他松开季风,突然趴在地上,像老鼠一样挖掘起来,很快人就不见了。

  我知道,他从地下朝我钻过来了!

  我隐约听见季风在喊:“周老大,快跑啊!——”

  我没有跑,我盯着地上的沙子,等他出现。过了很长时间,并没有看到他露头。我原地转着身子,观察前后左右,风低低地踅来踅去,还是不见他钻出来……

  我有点慌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步跳开——我站着的那个地方,果然有一张脸,平平地镶在沙子中,正在恶作剧地笑着……

  我一下就醒了。

  医院里十分安静。

  四面墙雪白无瑕。

  被褥都是崭新的,很干爽。我抓起被子一角闻了闻,没有阳光的味道,也没有布的味道。

  这时候,护士来了。

  她略微有点矮,有点胖,不过身材很性感。

  我说:“护士,怎么这么安静啊,只有我一个人住院吗?”

  她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啊,不过,患者不多。”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她说:“两年多了。”

  我说:“你就是吴城人?”

  她说:“是啊。”

  我说:“你去过兰城吗?”

  她摇了摇头。

  我说:“那你去过什么地方?”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从罗布泊镇长大,后来就跟父母来了吴城,一直呆在这里,哪儿都没去过……”

  接着,她把药放在柜子上,说:“记得吃药。”

  我说:“谢谢……”

  她朝我笑了笑,出去了。

  我盯着她的屁股,忽然萌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我和这个护士做爱,会生出小孩吗?

  是的,我怀疑整个吴城,保护这个医院,这个护士,都是某种幻觉。

  我写过一个故事,是关于幻术的。可能是因为在罗布泊深处遭遇了太多超现实的事情,我已经变得神叨叨了,对眼前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

  我写的那个故事叫《天堂芃》——

  天堂芃是个地名,距边城佳木市80公里,保留着佳木市最后一片森林,那地方古木参天,常有野兽出没,散发着原始的气息。

  这天,有个记者搭乘一辆黑摩的,赶往天堂芃。

  太阳太毒了,好像要吸干所有的水分,比如大地上的湖水,花草树木的汁液,人的血。

  摩的司机是佳木市人,他为了赚钱,开得飞快,记者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不过他依然感觉像在泡温泉。

  记者一大早就离开招待所出发了,那时候天气还凉丝丝的,可是刚刚离开佳木市,太阳陡然就升温了。

  一个半钟头之后,摩托车突然在公路上停了下来,记者以为没油了,没想到,那个摩的司机回头说:“到了。”

  记者前后看看,公路前后无尽头,两旁除了树还是树,他不解地说:“我们谈好的,你要把我送到天堂芃。”

  摩的司机朝路边指了指,说:“到了啊。”

  记者一看,路边果然有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写着“天堂芃道班”。

  他说:“这只是到了天堂芃地界,你不能把我放在这里啊。”

  摩的司机说:“我们谈好的,我把你送到天堂芃。”

  记者说:“怎么也得见到个村子啊,你把我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摩的司机说:“最近的村子也要七八公里,你得加钱。”

  记者马上明白这个摩的司机的意图了,他很生气,掏出车费塞给摩的司机,然后大步朝前走了。摩的司机毫不犹豫,一拧油门回城了。

  “天堂芃”三个字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奇怪。100多年前,英国的传教士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向纯朴的山民传播天主教,随后,某些村落建起了简易的教堂,于是地名中有了“天堂”二字。

  “芃”字绝对是本土的,跟“朋”字同音,形容兽毛蓬松,或者草木茂盛。不知道哪个识文断字的老者定下了这个“芃”字。于是,土洋结合,就有了“天堂芃”。

  到了1998年,一条公路就像现代文明的胳膊,终于伸向了天堂芃,山民们别提多高兴了。他们不知道,投资修路的人,并不是为了方便他们出行,那竟是为了掠夺他们的安静生活而开创的一个通道。

  不久,开矿的来了,伐木的来了,房产开发商来了。山民们眼看着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环境一天天变得陌生,他们的居留地越来越狭小,终于醒过腔来,结集了几十号人,分6台四轮拖拉机,晃晃荡荡来到了佳木市,要找政府说个理。

  他们的交通工具进不了城,在郊区被警察限行了。这些山民徒步走到市中心,找到政府,却进不了门,不知道谁给出了主意,这些人就在政府大门口静坐抗议。

  记者在省城《环境监察报》工作,总编辑听说了天堂芃山民跟开发商闹矛盾的事儿,立即派他来到佳木市采访。

  天堂芃太偏僻了,没有公共汽车,不然他就不会搭乘黑摩的了。

  偶尔有大卡车从身边轰隆隆地驶过,卷起冲天的尘土。记者走在树荫下,感到一阵阵恶心,他怀疑自己中暑了。幸好前面路边有个瓜棚,他赶紧走过去,想买个瓜解解渴。

  瓜棚呈三角形,很低,瓜棚前坐着一个老头,远远地扭头朝他望过来。记者又朝前走了一段路,当他能看清那个老头胡子的时候,发现老头在笑。他不知道老头笑什么,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走到老头的跟前,老头还在笑,嘴里说:“吃瓜!”

  记者说:“大爷,您帮我挑个沙瓤的!”

  老头说:“放心吧,都是沙瓤的!”然后,随手捡起一只瓜,又抄起一把锋利的菜刀,麻利地切成了八块,“吃吧吃吧。”

  记者朝瓜棚里看了一眼,也许是太阳太刺眼了,他感觉里面很深,黑糊糊的。

  他拿起一块瓜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抹抹嘴巴,然后说:“大爷,这里离最近的村子有多远哪?”

  老头笑吟吟地望着记者的眼睛,说:“再走四五里路就到了。”

  记者说:“谢谢。”然后,他接着吃瓜,他感觉他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瓜。

  很快,他就把一个西瓜吃完了,就问那个老头:“多少钱?”

  老头摇摇头,说:“不要钱,我的瓜随便吃!”

  记者盯住了老头笑吟吟的脸,不再说话了。他应该感到这个地方民风纯朴,却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老头有些古怪。

  老头迎着他的眼光,笑吟吟地和他对视。几秒钟之后,记者忽然有点害怕,他低声说:“谢谢您的瓜……”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一直没有回头,他感觉那个老头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回头。

  公路朝山上爬去,记者越走越高。走出了一里多路,记者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那个老头不见了。这倒没什么,问题是那个瓜棚也不见了。此时,他居高临下,视线不可能被树挡住,那么,瓜棚和老头到哪儿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