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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十八弯1》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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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钟左右,田晓堂再去网上查看,却发现跟帖数仍只有50万多一点,快速上升的势头大大减缓。他十分讶异,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忙在网上浏览,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更具轰动效应的帖子,题为《曝光厅官性爱日记》,一下子把网民的眼球全吸引过去了,所以就没有多少人再来关心包云河这块“天价手表”了。田晓堂不由喜出望外,心想包云河真是有福之人,命中自有贵人相助。那位荒淫的厅官,现在就是他的贵人啊。

田晓堂忙将这个意外情况告诉了包云河,包云河听后高兴不已,说:“我昨天就说过嘛,网上不过是一阵风,很快就刮过去了,翻不起多大的浪!”

对包云河的盲目乐观,田晓堂不敢苟同,心想他这次只不过是侥幸躲过一劫而已。从包云河那边回来,田晓堂的手机响了,一看画屏是袁灿灿打来的。

袁灿灿主动跟他联系,田晓堂自然是高兴的。想起那个难忘的夜晚,他心头便漾起一股柔情,但想到那张不堪入目的图片,他心里又怪不是滋味。电话接通了,袁灿灿却不说话。田晓堂只得先开口叫了一声:“灿灿!”

“你在上班吗?”袁灿灿问,嗓音柔柔的。

田晓堂答道:“我在局里。”

袁灿灿说:“噢。我来市区了。”

她的声音有点发嗲,听那语气,就像是热恋中的小姑娘。田晓堂愣怔了一下,心头一热,暗自激动起来。可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朴天成偷摄的那些镜头,想到了包云河给他看过的那张图片,那份懊丧又涌上心头。他想,今天是不是将朴天成搞偷拍的事情告诉她,以免她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继续受到伤害?他早就想对她说这事,可一直觉得羞于启齿。

就是现在,他也不知该怎么和她提及。他就只是说:“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袁灿灿反问,口气忽然变得有点冷。

田晓堂奇怪她的口气怎么说变就变了,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自己刚才问了一句傻话。袁灿灿跑到市区来,只怕就是冲着他来的。现在,他应该问她在什么具体位置,然后立马赶过去相见,可他就是张不了嘴。见他不说话,袁灿灿又主动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田晓堂听出她的语气已暗含抱怨了。他有些慌乱,仓促间也没想太清楚,就说:“灿灿,真是对不起。省厅来了位领导,我得马上过去陪……”

袁灿灿难免十分失望,但田晓堂讲得言之凿凿,她又无话可说,只好悻然道:“没有关系,你忙你的去吧。”

田晓堂有些过意不去,又满带感情地补了一句:“再联系吧。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通完电话,田晓堂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很愧疚。朴天成给他心头投下的那片阴影挥之不去,他想起来就感到后怕,以至于眼下跟袁灿灿见个面都有种莫名的畏怯,不得不硬下心肠,现编了个谎言婉拒她。可想到她兴冲冲地专程而来,却只能满怀失望地掉头回去,他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几天过后,“性爱日记”闹得越发沸沸扬扬,“天价手表”则乏人问津。包云河被网民彻底抛弃了。

包云河如释重负,赶忙又上省城去了。不久,田晓堂就听到小道消息,说包云河做副市长候选人已有些眉目了。不过包云河看起来还是那个老样子,感觉不到他有多么喜悦,也不见他对自己透露半点这方面的信息。田晓堂就想,包云河到底是个干大事的人,可真沉得住气啊!

谁也没想到,不久网上竟再生波澜。起因是有人再次抛出一帖:《戴天价手表的廉政标兵为买廉名破费40万》,一下子又像捅了马蜂窝,让网民再度群情激愤了。他们从“性爱日记”中迅速掉过头来,以更加凌厉的攻势口诛笔伐包云河。有网民还提议对包云河进行“人肉搜索”,情况变得越发糟糕。很快,不仅“洁净工程”质量问题、便民服务中心违规捆绑建设问题被作为包云河的罪状晒在了网上,而且包云河在“三清工程”中拿好处的问题,甚至他十多年前在戊兆搞霸蛮拆迁被骂作“包霸天”的陈年旧事,都一股脑儿翻拣了出来。这无异于火上浇油,网民们更加怒不可遏,更加不依不饶,大有不把包云河撂倒决不罢休的架势。

面对网上穷追不舍的检举揭发和要求严惩的强烈呼声,包云河这才意识到,网络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他有些惊慌失措,忙找来田晓堂商量对策。

田晓堂深知包云河这次只怕凶多吉少,又不好道破,就只是言不由衷地说了些宽慰的话。

包云河一脸懊恼,委屈而又气愤地说:“网上已把我完全妖魔化了。我成了一个劣迹斑斑、一无是处的人,跟恶棍没什么两样,这也太可笑了!唉,明枪好挡,暗箭难防啊!有人要借网络整我,我在明处,他躲在暗处,我拿他有什么办法。”

田晓堂觉得包云河这个分析还是有道理的。如果说那个“天价手表”帖子还有可能是不相干的人出于义愤率性而为,那么“40万买廉名”帖子的作者则只会是知情人,甚至武断点说,就是跟包云河有过节的人。

包云河又愤然道:“这个李东达,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背后竟对我下如此毒手,我真是太低估他了!”

这是包云河第一次在他面前指名道姓地破口大骂李东达,田晓堂很是吃惊。看来,包云河对李东达实在是忍无可忍,已不惜撕破脸皮。包云河一口咬定网上炒作的始作俑者就是李东达,田晓堂也觉得冤枉李东达的可能性不大。想到那天晚上李东达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个幽灵似的,他便更加确信,李东达正是罪魁祸首。

包云河颓然仰靠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田晓堂默默地望着他,暗想此刻包云河的心头,只怕是无尽的苍凉吧!机关算尽,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己,他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向未知的深渊!

包云河被停职,田晓堂被要求说明“情况”

两天后,愈演愈烈的网上舆情引起了省纪委的高度关注。一位省纪委副书记作出批示:此事不仅影响我省干部队伍的形象,而且影响我省纪检监察机关的形象。建议立即对包云河展开调查,网上反映的情况若属实,则按党纪国法论处,不实则还他一个清白。总之要尽快弄清真相,给公众一个答复。

省纪委派出三名办案人员,在市纪委柳凡福等人的配合下,迅速在云赭开展工作。一周后,包云河被停职接受审查,局里工作暂由常务副局长李东达牵头。

对这个结局,田晓堂尽管早有预感,但现在真的发生了,他还是感觉从心理上不好接受。他想找个人说说话,排遣一下郁闷,就打电话给刘向来。刘向来说:“我正在歌厅里等两个生意场上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田晓堂简要地讲了包云河已被停职的事,刘向来叹息不止:“廉政典型不好当啊!我早就说过,他只怕会弄巧成拙,不想还真被我这张乌鸦嘴给言中了!”

田晓堂不由也感慨不已。这一个月来,包云河的人生也太富有戏剧性了,一会儿跃上顶峰,一会儿却又跌入低谷,看得人眼花缭乱,脑子转不过弯来。包云河本想演一出精彩的好戏,不想这戏却演砸了。不仅想得到的没有得到,就连原来拥有的也要失去了,甚至还会有牢狱之灾。唉,真是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啊!

刘向来问:“老包现人在何处,还没被纪委控制起来吗?”

田晓堂说:“他还待在家里,只是不允许出远门,以便随时接受调查。”刘向来说:“哦,还没双规呀。”

田晓堂怔了怔,感觉刘向来话中有话,正想问个究竟,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嘈杂,接着就听见刘向来说:“我的朋友已到了,我们改天再联系吧。”

田晓堂只得说好,心头不免有些扫兴。

李东达第二次担任代理局长,让田晓堂总觉得有些别扭。他想,李东达是不大可能善待自己的,说不定很快就会变相地剥夺他手中的财权。李东达已经隐忍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恐怕早已迫不及待,要发泄积怨,打压异己了。

然而,却迟迟不见李东达下手。不仅没下手,相反还摆出一副很尊重他的样子,有什么事经常叫他过去商量,他的不少建议李东达都也采纳了。李东达总是笑眯眯地说:“晓堂啊,你可要支持我呀!”听那口气倒也亲切,仿佛李东达不是个临时牵头人,而是已真正做上了局长。

田晓堂不免有些困惑,但很快又想通了:李东达目前立足未稳,局长的位子还没有搞到手,为了稳妥起见,他必须最大限度地笼络人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尽量减少对立面。李东达这人,精明得很哪!田晓堂还注意到,王贤荣似乎像换了一个人。在包云河那里受尽了冷落,王贤荣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代理局长李东达却一个劲地拉拢他,他自然有些受宠若惊,工作便格外卖力,有事无事都爱去找李东达请示汇报。田晓堂莫名地感到有点失落,却又想,王贤荣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呢?他是办公室主任,就应该跟主要领导走得近嘛。

这天早上,田晓堂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突然意外地接到市纪委常委柳凡福的电话。柳凡福说:“田局长,请你到市纪委来一趟吧,我们有个事要找你。”田晓堂愣了一下,才说:“好的,我马上过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路上便十分忐忑。

到了市纪委,柳凡福果然一脸肃穆,田晓堂便越发紧张了。柳凡福说:“我现在是代表市纪委,正式跟你谈话,请你以正确的态度认真对待。”听了这个开场白,田晓堂后背上已经在微微冒汗了。

柳凡福接着道:“最近我们收到一封举报信,检举你接受了新一公司老板王季发的高额贿赂。如果检举属实,这事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说句实话,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我们也不愿意看到哪个跌跤子。这次找你谈话,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请你回去后,认真想一想,如实写出情况说明,明天下午交给我。我提醒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写出真实情况。如果确有此事,你这次主动交代了就算是自首,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千万不要心存侥幸,耍什么滑头。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办案有很多高科技手段,很容易找出并固定证据。”

田晓堂犹如被人砸了当头一棒,一下子蒙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市纪委走出来的,上了小车,才发觉后背上已经湿透了。他知道,自己只怕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十字路口,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他有些茫然。焦头烂额之际,他又想到了刘向来,决计找他讨讨主意。回到局里,他将办公室门反锁上,给刘向来打去电话,说了刚才柳凡福找他谈话的情况,刘向来听后也有些吃惊,说:“你们局里真是复杂啊,刚拱翻了老包,马上又掉头整起你来了!”

田晓堂说:“这事来得太突然了,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刘向来安慰道:“你不用急。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先去找找柳凡福,从侧面打听一下内情,也跟他打声招呼。你是知道的,我跟他私交还算不错。晚上我们碰个面,再商量对策。请放心好了,你遇上了麻烦,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田晓堂十分感动,忙说:“谢谢老兄了。下午我等你电话。”

通完电话,田晓堂感觉心里好受了些。他想这封举报信会是谁弄的呢?琢磨来琢磨去,只可能是付全有,或者李东达。付全有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现在借机报复,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付全有恐怕没有想过,把他扳倒了,难免就要殃及包云河。如果王季发给他行贿被证实了,一直饱受非议的包云河捐出的那40万也是王季发奉送的,只怕就更加无可辩驳了。李东达呢,虽然跟他没有直接矛盾,但因为他是包云河亲近的人,李东达恨屋及乌,也有可能对他下此毒手。如果真是这样,李东达可就实在太阴了。别看他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原来那不过是一种假象,只是用来迷惑你的!还有,李东达整他,更大的用意只怕是想牵扯出包云河,进而整倒包云河吧。哪个动手的可能性更大呢?田晓堂想了又想,却仍然拿不准。

晚上和刘向来见面后,刘向来开门见山道:“我下午约出了柳凡福,相关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田晓堂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封举报信是谁弄的?”

刘向来笑道:“你别急嘛,听我慢慢说来。举报信是谁弄的,柳凡福不会告诉我,他们还是有纪律的。不过,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市纪委对匿名举报一般是不查的,但因为这个举报与包云河的案子有关,省纪委来的人要求还是调查一下,柳凡福这才把你叫去,要你‘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