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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游戏2·燃烧的女孩》第23章 钟的秘密 第24章 叽喳鸟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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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钟的秘密
    一个钟。我似乎可以看到表针在竞技场这个大钟的表盘上嘀嗒嘀嗒地转动,这个大钟由十二个区域组成。每个小时就会出现新的恐怖,一个极限赛组织者的新武器,前一个也会自然终止。闪电、血雨、毒雾、猴子——这是头四个小时的内容。十点,巨浪。我不清楚在剩下的七个小时还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事情,但我知道韦莉丝是对的。
    现在,血雨正在下,我们位于猴子出现的区域下方的沙滩上。离毒雾出现的区域太近了,令我不安。是不是所有的袭击都会停留在丛林的区域内?不一定。巨浪就没有。如果毒雾从丛林中渗漏出来,或者猴子在此返回……
    “快起来。”我大声命令,把皮塔、芬尼克、约翰娜都摇醒,“起来——咱们得走了。”还有足够的时间,跟他们解释大钟的推理。韦莉丝为什么要说“嘀,嗒”,为什么无形的大手总是在每个区域触发致命的袭击。
    我想我已经跟每一个有清醒意识的人都解释清楚了,可约翰娜除外,我说什么她都喜欢唱反调。但即使如此,她也必须承认获得安全总比留下遗憾要好。
    我们收拾好东西,又帮着比特穿上衣服,最后叫醒韦莉丝,她一睁开眼就紧张地喊:“嘀,嗒!”
    “是的,‘嘀,嗒’,竞技场是个大钟,是个钟,韦莉丝,你是对的,”我说,“你是对的。”
    她的脸上掠过了释然的表情——我猜是因为大家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许从第一声钟声响,她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半夜。”她嘟囔着。
    “是半夜开始。”我进一步向她确认。
    记忆中的一个图景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钟,不,是一只手表,放在普鲁塔什·海文斯比的掌心。“会议在午夜开始。”普鲁塔什说。然后表盘上的灯光亮起,映出上面的嘲笑鸟,接着灯就灭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是在给我一个关于竞技场的暗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和他一样的自由人,而不是竞技场里的“贡品”。也许他觉得这对我作为指导老师有帮助。或者,这一切早就是计划好的了。
    韦莉丝朝下血雨的地方直点头。“一——三十。”她说。
    “完全正确,一点三十。两点,那个地方出现了毒雾。”我说道,手指着附近的丛林。“所以,现在咱们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她笑着,顺从地站了起来。“你渴吗?”我把编织碗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了约一夸脱水。芬尼克把最后的一点面包也给了她,她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她好像已克服了无法交流的障碍,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我检查了自己的武器,把插管和药膏放在降落伞里捆好,又用藤条拴在腰带上。
    比特的状况还是不太好,可当皮塔要扶他起来时,他却不愿意,“韦尔。”他说。
    “她在这儿。”皮塔告诉他,“韦莉丝很好,她也一块走。”
    可比特还在挣扎,“韦尔。”他固执地说道。
    “噢,我知道他的意思。”约翰娜不耐烦地说。她走到沙滩旁边,拿起了我们给他洗澡时从他身上拿下来的线卷,线卷的上面凝结着厚厚的一层血。“就这没用的东西,他跑到宙斯之角去拿这东西才挨了一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我猜可以拉出一截当作绞具什么的,可你能想象比特把人勒死吗?”
    “他以前是用电线才赢得的胜利,那时他做了一个通电的陷井。这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武器。”皮塔说。
    真奇怪,约翰娜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明白,这不大对头,真可疑。
    “对这一切你早就想明白了吧,伏特这个外号还是你给他起的。”我说。
    约翰娜眯着眼,恶毒地看着我说:“是啊,我可真蠢,是不是?我猜我为了救你的小朋友而分了心,可那时候,你却在……干什么,啊?让玛格丝丧了命?”
    我把别在腰带里的刀子握得紧紧的。
    “来啊,你试试,你动手,我不在乎,我会把你的喉咙撕破的。”约翰娜说。
    我知道我现在不能杀她,可我和约翰娜的一场厮杀是早晚的事,最终会有一天,不是我就是她,要了对方的命。
    “也许我们大家每走一步都得多加小心。”芬尼克说着,看了我一眼。他拿起线卷,放在比特的胸前。“给你的线,伏特。插电时要小心啊。”
    皮塔拉起比特,他现在已不再抗拒,“去哪儿?”他问。
    “我想到宙斯之角去观察一下,看看这种钟表的猜测是否正确。”芬尼克说。这似乎是最佳方案。另外,能再去拿些武器也不赖,我们有六个人,即使除去比特和韦莉丝,我们四个也很强。这和我去年在宙斯之角的情况差别如此之大,那时候我干什么都要靠自己。是的,建立联盟确实不错,如果不用想最后如何杀死他们的话。
    比特和韦莉丝很可能不会得到别人的救助。如果我们遇到危险,而不得不快速逃跑的话,他们又能跑多远?至于约翰娜,说实话,为了保护皮塔,我可以轻易就结果了她,或者让她闭嘴。我真正需要的是有人帮助我把芬尼克清理出局,我觉得光靠自己的力量很难办到,特别是在他为皮塔做了所有的一切之后。我在想能否让他和职业选手来一次遭遇。这样做很冷酷,我也知道;可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大钟的秘密,他是不可能死在丛林中的。这样,就得有人在搏斗中杀死他。
    思考这些事情让我内心很烦乱,所以我就换换脑子,想点别的,现在唯一让我感到快乐的想法是如何杀死斯诺总统。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来说不是一个很美丽的白日梦,但这么想还是挺让我心满意足的。
    我们沿着最近的一条沙地往宙斯之角走,路上十分小心,以防职业选手隐身其中。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在那里,因为我们已经在沙滩上待了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们的一点动静。正如我所料,这地方已经没人了,只有金色的巨角和一堆挑剩下的武器。
    皮塔把比特安置在宙斯之角不大的一点陰凉地里,然后又招呼韦莉丝。她蜷缩在他身边,他却把手里的线卷递给她,“洗干净,好吗?”他问。
    韦莉丝跑到水边,把线卷泡到水里,之后她唱起了滑稽的小曲,好像是在表盘上跑的老鼠呀什么的,那肯定是个儿童歌曲,可她唱得很开心。
    “噢,别再唱那个歌了。”约翰娜翻着眼珠子说,“自从她开始说‘嘀,嗒’俩字之后,就一直唱这个歌,都唱了好几个小时了。”
    突然,韦莉丝直直地站起来,指着丛林说:“两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雾墙正往沙滩上渗透。“是的,看,韦莉丝是对的。现在是两点,雾起来了。”
    “就像由钟表控制的。”皮塔说,“你真聪明,韦莉丝,能想到这些。”
    韦莉丝笑着,边洗线卷,边哼起了歌。
    “噢,她不仅聪明,还有很强的直觉。”比特说。我们都把目光转向比特,他好像精神恢复了很多。
    “她预感事情比谁都快。她就像你们煤矿上的金丝雀。”
    “那是什么?”芬尼克问我。
    “那是一种鸟,人们把它带到井下,要是空气不好,它就会给我们警示。”我说。
    “怎么警示,死掉?”约翰娜问。
    “它先是不叫了,这时人们就要往外跑。要是空气特别不好,它们就会死掉,是的,那人也就完了。”我说。
    我不愿谈起金丝雀,它让我想起了爸爸的死、露露的死、梅丝丽·多纳的死、还有妈妈继承了的她的那只鸟。噢,当然,我还想起了盖尔,在幽深漆黑的井下,斯诺总统对他发出的死亡威胁,在井下伪造成一起事故简直易如反掌。只需要一只不会叫的金丝雀,一个火星,一切就结束了。
    我的思绪又回到杀死斯诺总统的想象中。
    尽管约翰娜对韦莉丝很恼火,可此时的她是我看到的在竞技场最快乐的时候。我在武器堆里找箭,她也四处翻着,最后找到了一对看来很具杀伤力的斧头。起先,我觉得这个选择很奇怪,但是当她用力把一只斧子扔出去时,斧子一下子嵌在了被太陽晒软了的金色宙斯之角上,我才感到吃惊。当然啦,她是约翰娜·梅森,来自七区,那个伐木区。我敢说,自从她蹒跚学步起,她就开始练习扔斧子啦。这就跟芬尼克用鱼叉、或者比特用电线、露露懂得植物的知识是一样的道理。我意识到这是十二区的选手多年来面临的一个不利的挑战。十二区的人直到十八岁才下井。似乎别的区的选手很小就学习了有关的技巧。在井下干活确实有些技能是可以用到竞技场的,比如使用鹤嘴锄、爆破或其他技能。正如我在打猎时学会的技能。可十二区的人学会这些技能的时间太晚了。
    我在里面翻找武器的时候,皮塔已经蹲到地上,用刀尖在一片从林子里摘来的很大的、光滑的叶子上画着什么。我从他的肩头看过去,发现他在画竞技场图。中间是宙斯之角,被一圈沙地包围,十二个细长的沙地从中间扩散出去。看上去像一只大饼,被分成了十二个一样大的块。还有一个小圈代表水线,另一个大一点的圈代表丛林的边缘。“看,宙斯之角是怎么放置的。”他对我说。
    我仔细看了看宙斯之角的位置,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宙斯之角的尾部指向十二点位置。”我说。
    “没错,所以这就是我们钟表的顶部。”他说。他迅速在表盘上写上一到十二的数字。“十二点到一点是闪电区。”他在相应的区用极小的字体写上“闪电”两个字,然后按顺时针方向在其他区域写上“血雨”、“雾”、“猴子”。
    “十点到十一点是巨浪。”我说。他又加上。说到这,芬尼克和约翰娜也走了过来,鱼叉、斧子、刀子,他们已经武装到牙齿。
    “你们还注意到其他反常的地方吗?”我问约翰娜和比特,兴许他们看到了我们没看到的东西。可是,他们看到的一切就是血。“我猜他们还会有新花样。”
    “我把极限赛组织者一直在丛林里追踪咱们的区域标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皮塔说着,在毒雾和有巨浪出现的沙滩用斜线标出来。然后他坐到地上,“嗯,不管怎样,这比今天早晨咱们了解的情况清晰多了。”
    我们都点头同意,这时我注意到了——寂静,我们的金丝雀不唱歌了。
    我一刻也没耽误,边扭身边搭弓上箭,我瞥见韦莉丝正从浑身湿透的格鲁兹的手里滑到地上,韦莉丝的喉咙已被切开,脸上还挂着笑容。我一箭射中格鲁兹的右侧太陽穴,在我搭上第二支箭的工夫,约翰娜飞出的斧子插入到了凯什米尔的胸膛。芬尼克挡住了布鲁托扔向皮塔的一支矛,伊诺贝丽的刀子却扎到他的大腿上。要是没有宙斯之角可以藏身的话,二区的两个职业选手早已死了。我跳到水里,继续追赶。
    砰!砰!砰!三声炮响,证明了韦莉丝已无力回天,格鲁兹和凯什米尔也都一命归西。我和我的盟友绕过宙斯之角,去追赶布鲁托和伊诺贝丽,他们正沿着长条沙滩往丛林的方向跑。
    突然,我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我被侧身抛到地上。宙斯之角四周的地面开始快速转动起来,速度飞快,丛林都变得模糊起来。巨大的离心力几乎把我甩到水里,我赶紧把手和脚插到沙子里,尽力保持平衡。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旋地转。我赶紧眯起眼睛。我毫无办法,只能紧紧抓住地面。然后,在没有缓慢减速的情况下,地面突然停止转动。
    我不住地咳嗽、头晕目眩,我慢慢地坐起来,看到我的同伴处于同样的境地。芬尼克、约翰娜和皮塔都抓住了,其他三个死去的人被甩到了水里。
    整个事件,从韦莉丝歌声消失到现在,只有两分多钟。我们坐在那里喘着大气,把沙子从嘴里抠出来。
    “伏特呢?”约翰娜问。我们这时都站了起来。我们歪歪斜斜地绕了宙斯之角一圈,没找到他。芬尼克看到他在二十码之外的水里,快漂不上来了,他游过去,把他拉上来。
    这时我想起了线卷,那对他有多重要。我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找。哪里去了?哪里去了?结果我看到了,在水里,还死死抓在韦莉丝的手中。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心里禁不住紧张起来。“掩护我。”我对其他人说。我把武器扔到一旁,顺着沙滩跑到离她最近的地方,然后一猛子扎到水里,朝她游去。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直升机出现在我们头顶,机械爪已经伸出来,很快要把她抓走。可我没停下。我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朝她游,最后砰的一下撞到了她的身体。我把头探出水面呼吸,免得吞进了混杂了她血的水。她脸朝上漂在水面,由于已经死亡,加之皮带的浮力,她没沉下去,两只眼直愣愣地冲着血红的太陽。我一边踩水,一边掰开她的手指——她抓得太紧了,把线卷取下来。最后,我所能做的只是把她的眼皮合上,对她说再见,然后游开了。到了把线卷扔到沙地上,爬上岸时,她的遗体已经被运走了。我仍能感觉到嘴里血腥混着海盐的味道。
    我走回到宙斯之角,芬尼克已经把比特活着拉了回来,但他有点呛水,正坐在地上,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他很聪明,没把眼镜弄丢,所以至少他可以看见。我把那卷金属线扔到他膝盖旁。线卷闪闪发亮,一点血渍都没有。他拉出一截线,用手指捋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线,它不像我见到过的任何线,浅金色,像头发一样细。我纳闷这东西到底有多长。装满这个线轴看来得有几英里长。可是我没有问,我知道他正想着韦莉丝。
    我看着其他人的脸,他们都很严肃。现在,芬尼克、约翰娜和比特都失去了他们的伙伴,我走到皮塔身边,抱住他,一时间,我们都静默无语。
    “咱们离开这个讨厌的岛吧。”约翰娜终于说道。现在只剩下拿多少武器的问题了,我们尽量多拿些。幸好,丛林里的藤子够结实,包在降落伞里的插管和药膏还好好地拴在我的腰带上。芬尼克脱下衬衣,用它包住伊诺贝丽在他大腿上留下的伤口,伤口并不深。比特认为如果我们走得慢些,他也可以自己走,所以我扶他起来。我们决定待在十二点位置的沙滩上。在这里可以得到几个小时的宁静,也可以远离残余的毒雾。可是刚这样决定,皮塔、约翰娜和芬尼克却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十二点方向,对吧?”皮塔说,“宙斯之角的尾部正对着十二点。”
    “那是在他们转动圆盘之前。”芬尼克说,“我是通过太陽来判断的。”
    “太陽只是说明现在快四点了,芬尼克。”我说。
    “我想凯特尼斯的意思是说,知道时间是四点并不说明你知道四点钟的位置在哪里。你只能大概说出它的位置,除非他们把丛林外围的位置也改变了。”比特说。
    不,凯特尼斯的意思比这简单多了,比特的理论比我说的话复杂得多。但我还是点点头,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是的,所以任何一条路都可能是通向十二点位置。”我说。
    我们绕着宙斯之角转,仔细观察周围的丛林。丛林在各个位置上看上去都惊人的相似。我依稀记得十二点第一个被闪电击中的是棵高大的树木,可每个地方的树都很相似。约翰娜认为要循着伊诺贝丽和布鲁托来的印记走,可那些印记也都被水冲走了。一切都无从辨认。“我真不该提起钟表的事。现在他们连这一点点优势也给我们夺走了。”我苦恼地说。
    “只是暂时的。”比特说,“十点,我们又会看到巨浪,又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是的,他们不可能重新设计竞技场。”皮塔说。
    “没关系啦。你要告诉我们怎么走,不然我们永远都别想挪动营地的位置,你这没脑子的家伙。”约翰娜不耐烦地说。
    具有讽刺意味的,她这种蔑视性的话,还挺符合逻辑,是唯一让我感到舒服的回答。是的,我得告诉他们往哪儿走。
    “好吧,我需要喝水。大家觉得渴了吗?”她接着说。
    这样,我们就随便挑了一条路走,也不知道是几点钟方向。当我们走到丛林边时,我们疑惑地看着丛林,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嗯,肯定到了猴子出现的时间了。可我一个也看不见。我去树上打孔。”皮塔说。
    “不不,这回该我了。”芬尼克说。
    “至少让我守护在你身后。”皮塔说。
    “凯特尼斯可以打孔,我们需要你再画一幅地图。那张给冲走了。”约翰娜说。她从树上摘下一片宽阔的叶子,递给皮塔。
    我突然怀疑他们要把我们分开,然后杀死我们。可这么想也没有道理。如果芬尼克在树上打孔,我就会占优势,而皮塔也比约翰娜个头高大得多。所以我跟着芬尼克走了十五码进入丛林,他找到一棵不错的树,开始用刀在树上挖孔。
    当我站在那里,手拿弓箭做好防御时,内心总觉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且这事和皮塔有关。我回想过去的这段时间,从进入竞技场铜锣声响起时到现在,到底是什么事让我内心不安。
    芬尼克把皮塔从金属盘上背过来,在皮塔被电磁力场击中时,芬尼克救活了他,玛格丝自愿钻进毒雾,好让芬尼克能够背皮塔。瘾君子冲到皮塔前面,挡住猴子的进攻。在与职业选手短暂的交锋中,难道不是芬尼克为皮塔挡住了布鲁托的长矛,自己却挨了伊诺贝丽的刀子?即使是现在,约翰娜也拉他去画地图,而不愿让他到丛林里冒险……
    我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这背后的原因太深不可测了。一些胜利者试图让他活下去,即使这意味着牺牲自己的生命。
    我感到震惊。当然,保护皮塔是我的责任,可是,这说不通啊。我们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那么,他们为什么选择去保护皮塔?黑密斯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又跟他们做了怎样的交换,才使他们把保护皮塔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
    我知道自己保护皮塔的理由。他是我的朋友,这是我蔑视凯匹特的方式,我要去颠覆这可怕的游戏规则。但是,如果我并非与他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什么才能使我真正想去救他?把他置于自己的生命选择之上?当然,他很勇敢,但是我们都很勇敢,这样才能在饥饿游戏中获胜。这是每个人身上不可忽视的优点。可是……我想起来了,皮塔有比我们任何人都出色的地方,他会有效使用语言。他在两次电视访谈中都征服了所有的观众,也许就是这种潜在的语言能力使他能够鼓动群众——不,是号召这个国家的民众——而他靠的不过是调动了朴素的语言。
    我记得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正是我们革命的领导者所应具有的天赋。是否黑密斯已经说服了大家?说服大家去相信皮塔的语言力量比我们所有人的力量相加还要大?我不知道,但要某些胜利者做到这一点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说的是约翰娜·梅森。可是他们决定保护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凯特尼斯,把插管给我。”芬尼克说。他的话兀地把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割断拴着插管的藤条,把金属管递给他。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叫喊声,这声音是那么熟悉,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恐惧,让我从头到脚一阵冰凉。我扔掉插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知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找到她,去保护她。我不顾危险,发疯似的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狂奔,穿过满是藤蔓和浓密的枝叶的树林,此时,任何事都不能阻挡我奔向她的脚步。
    因为,那是我的小妹妹波丽姆的声音。
    第二十四章 叽喳鸟的折磨
    她在哪儿?他们把她怎么样了?“波丽姆!”我喊道,“波丽姆!”回答我的只有另一声痛苦的喊叫。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她怎么会参加饥饿游戏?“波丽姆!”
    藤蔓划破了我的脸和胳膊,脚下的矮树丛把我绊倒,可是我却在一步步向她靠近,更近了,现在已经很近了。汗珠从我的脸上滑落,刺得刚结痂的皮肤生疼。我喘着粗气,尽力从令人窒息的湿热的空气中吸到一点氧气。波丽姆又叫了一声——这是多么失落、无助的喊声——我简直不敢想他们在怎样对她才使她发出这样凄惨的叫声。
    “波丽姆!”我穿过一层厚厚的密林,来到一小片空地,那声音在我的头顶不断传来。我头顶?我仰起头,他们把她弄到树上了?我拼命地在树枝里搜寻,却没有看到。“波丽姆?”我用哀求的声音说。我能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见她。她又发出一声喊叫,像铃声一样清晰,没错,是从树上传来的,是从一只小花斑黑雀的嘴里传出来的,它落在离我头顶十英尺的一个树枝上。这时,我才明白过来。
    是一只叽喳鸟。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鸟,以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我靠在树上,忍着疾跑而产生的岔气,仔细地观察起这鸟。这是一个变种,是现在鸟的祖先或者父体。我在脑子里想象着嘲鸟的样子,把它和叽喳鸟放在一起,它们交配后产下了嘲笑鸟。叽喳鸟丝毫都看不出来是转基因鸟,跟普通的鸟无异,不同的是从它嘴里发出了可怕而逼真的波丽姆的叫喊。我射中它的喉咙,结果了它。鸟掉在地上,我拿掉箭,为了保险,又拧断了它的脖子。然后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扔到树丛里。真想吃了它,以前最饿的时候都没这么想吃过。
    这不是真的。我对自己说,正如去年的野狗不是那些死去的“贡品”一样,这只是极限赛组织者折磨我们的手段罢了。
    芬尼克冲过来,看到我正在用苔藓擦箭头。“凯特尼斯?”
    “没事,我没事。”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本以为听到我妹妹的喊声,可是——”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话。这是另一个声音,不是波丽姆的,也许是个年轻女人的。我没听出是谁。可芬尼克却听出来了,他立刻变得面无血色,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瞳孔都恐惧地张开了。“芬尼克,等等!”我说着,想跟他解释一切,但他却像箭一样地跑开了。他要去寻找那个声音,就像我疯狂地寻找波丽姆一样。“芬尼克!”我喊道。但我知道他是不会停下来,听我的解释的。我只能跟在他身后狂奔。
    即使他跑得这么快,跟上他并不难,因为他在身后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痕迹,草上趟出了一道印。可是鸟的叫声至少在四分之一英里之外,而且是在山上。我追上他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围着一棵大树转,大树的直经足有四英尺,最低的树枝离地也有二十英尺。女人的尖叫来自树叶里面,可是却看不到叽喳鸟。芬尼克也在喊,一遍一遍地喊,“安妮!安妮!”他异常惊慌,根本没法跟他解释。所以干脆我爬上旁边的一棵树,找到叽喳鸟,一箭射死了它。那鸟直直地落到地上,正好落在芬尼克的脚下。他捡起鸟,渐渐明白了过来。我从树上下来时,他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绝望。
    “没事的,芬尼克,这只是一只叽喳鸟,他们在给我们耍诡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的……安妮!”我说。
    “是啊,不是安妮。可那声音是她的。叽喳鸟模仿它们听到的声音,那它们是从哪儿听到的,凯特尼斯?”他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噢,芬尼克,你不会认为她们……”
    “是的,我觉得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说。
    我立刻想到波丽姆在一个白色的小屋子里,脸上戴着面具,被绑在一张桌子旁,一些穿制服的人逼迫她大声喊叫。在某个地方,他们正在折磨她,或者过去曾折磨过她,让她发出那些喊叫。我的腿一下子像灌了铅,瘫倒在地。芬尼克想跟我说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最后却听到另一只鸟在我左边发出尖叫,这次是盖尔的声音。
    我刚要跑,芬尼克抓住了我的胳膊,说:“不,这不是他。”他拽起我就往山下跑,往沙滩方向跑。“咱们快离开这儿!”可盖尔的声音太痛苦了,我忍不住要去找到他。“这不是他,凯特尼斯!是杂种鸟!”芬尼克冲着我喊,“快点!”他连拉带拽,带着我往前跑,跑着跑着,我才明白了他说的话。他是对的,只是另一只叽喳鸟发出的声音。我追赶这个声音也帮不了盖尔。可是,这的的确确是盖尔的声音,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某个人,逼迫他发出了这样的喊声。
    我不再挣扎,而是像大雾出现的那个夜晚,拼命地奔逃,逃离我无法抗拒、却能受其伤害的险恶处境。不同的是,这次受到摧残的是我的心灵而非肉体。这一定是大钟的另一种武器,我想。当指针打到四的时候,猴子消失,叽喳鸟出动。芬尼克说得没错,逃离这里是我们唯一能做的。黑密斯用降落伞送来任何药物都无法治疗我们的心所受到的伤害。
    我看到皮塔和约翰娜站在林子边缘,既觉得宽心,又很生气。为什么皮塔不来帮忙?为什么没人来帮我们?即使现在,他也站得远远的,举着双手,手掌心对着我们,他的嘴在嚅动,但却没有声音。为什么?
    一堵极为透明的墙拦在前面,我和芬尼克一下子撞在上面,接着被弹回到丛林的地上。我很幸运,肩膀撞在上面,而芬尼克的脸先撞上,他的鼻子立刻血流如注。这就是为什么皮塔、约翰娜,甚至站在他们身后的比特都不来帮忙的原因。这不是电磁力场,是可以触摸得到的坚硬、光滑的墙面。无论皮塔的刀,还是约翰娜的斧子,在这堵墙上连一个印都刻不上去。我在墙里侧几英尺的范围内查看了一下,知道整个四点到五点钟的区域已经全部被封住了。我们像老鼠一样被困在里面,直到这一个小时过去。
    皮塔把手放在墙面上,我伸出手,放在同样的位置,好像透过墙面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暖。我看到他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外面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到。我设法猜出他说了什么,可是我无法集中精神,所以只是盯着他的脸,尽力保持清醒和理智。
    这时,很多鸟出现了,一只接着一只,落在周围的树枝上。从它们的嘴里发出许多精心安排的可怕声音。芬尼克立刻坚持不住了,他蜷缩在地上,两手紧捂着耳朵,好像要把自己的头骨捏碎。我硬撑了一会儿,用箭射死那些可恶的鸟,箭袋的箭都用光了。可每射死一只,另一只立刻补上来。最后,我也放弃了,缩在芬尼克的身边,尽力堵住那些令人无比痛苦的声音:波丽姆、盖尔、马奇、罗里、甚至珀茜,可怜的小珀茜……
    当皮塔用手来扶我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我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离开了丛林。可我还是眯着眼,捂着耳朵,肌肉绷得紧紧的。皮塔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说着安慰我的话,轻轻摇晃着我。很长时间过去了,我如石头般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又开始不停颤抖。
    “没事的,凯特尼斯。”他轻声说。
    “你没听见。”我回答。
    “我听到波丽姆的声音了,就在一开始。可那不是她,是叽喳鸟。”他说。
    “那是她。在什么别的地方,叽喳鸟模仿了她的声音。”我说。
    “不,他们正要让你这么想。去年我以为野狗的眼就是格丽默的眼,可那不是格丽默的眼。而同样,你听到的也不是波丽姆的声音。或者,就算是,也是他们从采访或者别的地方弄来录音,然后扭曲了声音造出来的,他们想让鸟说什么,就造什么。”
    “不,他们在折磨她,她肯定已经死了。”我回答。
    “凯特尼斯,波丽姆没死。他们怎么能杀了波丽姆?我们已经坚持到现在,就要决出最后的八名选手了,在比赛最后八名选手产生时会发生什么事?”他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发生什么?最后八名?”
    我知道他在尽力帮助我。所以我认真地想起来。“最后八名?”我重复着他的话,“他们会采访选手家乡的家人和朋友。”
    “对呀。他们会采访你的家人和朋友。要是你的家人和朋友都被杀了,怎么采访呢?”皮塔说。
    “不能?”我问,还是不敢确定。
    “不,这样我们就知道波丽姆还活着。她是他们第一个要采访的人,不是吗?”
    我很想相信他,太想了,可是……那些声音……
    “首先采访波丽姆,然后是你妈妈,你的表兄,盖尔。还有马奇。这是他们的伎俩,凯特尼斯。可怕的骗人伎俩,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们,因为我们在参加比赛,而不是他们。”他接着说。
    “你真相信是这样的?”我说。
    “真的。”皮塔说。我摇摇头,我知道皮塔能说服他想说服的任何人。我看看芬尼克,想从他那儿得到证实,可他也在注视着皮塔,听着他说的话。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吗,比特?录下人正常的声音,然后造出来……”他说。
    “噢,是的。这甚至一点都不难,芬尼克。我们区的孩子在学校学习了一种类似的技术。”比特说。
    “当然,比特说得没错。全国的人都喜欢凯特尼斯的小妹妹,如果他们就像这样杀死了她的妹妹,那很快就会发生暴动。”约翰娜平淡地说。“他们也不想这样,对吧?”她仰起头,大喊,“整个国家都反抗?他们根本不想这样!”
    我惊得张大了嘴。没人,从来没有任何人,在比赛中说过任何这样的话。绝对没有。肯定,他们在电视转播中会把约翰娜的话切掉。可我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永远不可能按原来的眼光去看她了。她不可能因为善良而赢得任何奖励,但她确实很勇敢。或者疯狂。她捡起一些贝壳,朝丛林走去。“我去弄水。”她说。
    她从我身旁经过时,我不由得拉住她的手,“别去。那些鸟——”我想起了肯定鸟已经消失了,可我还是不想让任何人过去。甚至是她。
    “它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像你们,我已经没有要爱的人啦。”约翰娜说着,不耐烦地挣开我的手。当她用贝壳给我端来水时,我点点头,表示了无声的感谢,可我心里明白她对我的同情是多么的鄙视。
    当约翰娜给我端水,把箭都捡回来的时候,比特一直在鼓捣他的金属线。我也需要洗一洗,可我待在皮塔的臂弯里,抖得无法走路。
    “他们拿谁来威胁芬尼克?”他说。
    “一个叫安妮的人。”我说。
    “肯定是安妮·克莱斯。”他说。
    “谁?”我问。
    “安妮·克莱斯,她就是玛格丝报名自愿代替的那个女孩,她大概在五年前的比赛中获胜。”皮塔说。
    “那应该是在爸爸去世的那年夏天,也就是我刚开始养家的那年。那时候我整日忙于跟饥饿作斗争。我不太记得这些比赛。是地震的那年吗?”我说。
    “是的,安妮的同伴被砍掉脑袋后,她就疯了。她自己逃跑了,躲起来。可是地震把水坝震塌了,淹没了整个竞技场。她赢了是因为她游泳游得最好。”皮塔说。
    “后来她好点了吗?我是说,她的脑子正常了?”我问。
    “我不知道,在游戏中,我不记得再见到过她,可是今年抽签时,她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稳定。”皮塔说。
    原来她就是芬尼克所爱的人,不是他在凯匹特的一大串情人,而是家乡的一个贫穷的疯女孩。我心想。
    一声炮响把我们都引到了沙滩上。一架直升机出现在大概六点到七点的位置。我们看到直升机的机械爪抓了五次,才把尸体的残肢收拾完。很难说死的是谁。无论在六点区域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想知道。
    皮塔又在树叶上画了一张新地图,在四点到五点区域标上了一个JJ作为叽喳鸟出现的标志,在抓走尸体残肢的区域写上了野兽俩字。我们现在比较清楚剩下的七个小时的区域内会发生什么。如果说叽喳鸟的突袭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它让我们重新找到了在表盘上的位置。
    芬尼克又编了一只水篮子和一张用来捕鱼的网。我快速游了会儿泳,又在身上抹了些药膏。然后我坐在水边,边清理芬尼克捕的鱼,边看着西边的落日。明亮的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在竞技场洒下了奇异光芒,好似已经到了黎明。我们准备坐下来吃生鱼,这时国歌响起。一个个死去的“贡品”的脸出现在天空……
    凯什米尔、格鲁兹、韦莉丝、玛格丝、五区的女人、为保护皮塔而死去的瘾君子、布莱特、十区的男人。
    死掉了八个,加上第一晚死掉的八个,我们中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在头一天半的时间内故去。这一定创下了饥饿游戏的新纪录。
    “他们正一点点地把我们耗光。”约翰娜说。
    “还剩下谁?除了我们五个和二区的两个?”芬尼克问。
    “查夫。”皮塔连想都没想就说道。也许是因为黑密斯的缘故,他早就对他多加留意了。
    一只降落伞落了下来,送来了一些方形面包卷,面包卷不大,一口可以吃掉一个。“这是你们区送来的,对吧,比特?”皮塔问。
    “是的,是三区送的。一共多少个?”他说。
    芬尼克数了数,拿起每一个在手心里转着看了看,然后又摆放整齐。我不知道芬尼克对面包卷有什么样的认识,不过他好像对摆弄面包卷很着迷的样子。“二十四个。”他说。
    “整二十四个,然后呢?”比特问。
    “正好二十四个,咱们怎么分呢?”芬尼克问。
    “咱们每个人吃三个,那么明天早饭时还活着的人可以投票决定怎么分剩下的。”约翰娜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了这个觉得很想笑,我想,也许因为这是实情吧。我一笑,约翰娜用赞许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不,不是赞许,兴许是有点高兴吧。
    我们等着,一直等到十点到十一点区域的巨浪过后,才到沙滩去露营。理论上讲,我们拥有十二个小时的安全时间。这时,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区域传来了烦人的咔嗒咔嗒的声音,很可能是某种邪恶的昆虫发出的。但不管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它停留在丛林的范围内。我们尽力离那片丛林远些,免得不小心惊动了它们,它们会倾巢出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约翰娜还能坚持不睡觉。自从比赛开始以来她只睡了大约一小时。皮塔和我自告奋勇,要求先放哨。一方面,我们休息得比较充分;另一方面,我们需要独处的时间。于是其他人都很快睡去了,芬尼克的睡眠很不安定,时不时地可以听到他呼唤安妮的名字。
    皮塔和我坐在潮湿的沙滩上,面对相反的方向,我的右肩挨着他的左肩。我负责观察着水的方向,他负责观察丛林的方向。这对我有好处,因为直到现在,我的耳边还回响着叽喳鸟的声音,即使是现在林子里昆虫的声音也不能把它赶走。过了一会儿,我把头倚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的手在抚摸我的头发。“凯特尼斯,我们都假装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这没有用。”他温柔地说。
    是的,我想也是,而且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对我们俩来说是这样。可是凯匹特的观众眼巴巴地看着电视,不会错过我们所说的每一句伤心话。
    “不管你觉得你跟黑密斯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也让我做出了保证。”皮塔说。
    当然,这个我也清楚。他告诉皮塔他们俩会尽力让我活下去,这样皮塔就不用疑心了。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假定黑密斯对我们中的一个撒了谎。”
    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两面协议,两边许诺。只有黑密斯知道哪个是真的。我抬起头,看着皮塔的眼睛。
    “你为什么现在说这个?”我说。
    “因为我不想让你忘了我们的境况有多么不同。如果你死了,而我活着,那我即使回到十二区也了无生趣。你是我全部的生命。那样的话,我永远都无法获得快乐。”他说。我刚要反驳,他却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
    “可你就不同了,我不是说这么做对你不难,可是你还有其他人可以让你的生命充满意义。”
    皮塔把挂在脖子上带金属圆盘的项链摘下来。他把圆盘举在月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嘲笑鸟。之后,他用拇指拨了一下我以前没注意到的一个小搭钩,圆盘的盖子一下子打开了。这不是实心的,而是一个小盒,在小盒里装着照片。右边是妈妈和波丽姆,她们在微笑,左边是盖尔,也在微笑。
    看到这几个人的脸,我的心在瞬间已经碎了,此时,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特别是在我今天下午听到那可怕的声音之后……凯匹特拥有的真是绝妙的武器。
    “你的家人需要你,凯特尼斯。”皮塔说。
    我的家人,我的妈妈,妹妹,还有我的假表兄盖尔。可是皮塔的意图很清楚。盖尔也是我的家人,或者,如果我活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家人。我会跟他结婚。所以,皮塔正在献出自己的生命,为我,也为盖尔。他要让我明白这一点永远都不容置疑。皮塔要我把一切的一切从他身边夺走。
    我等着他提起孩子,为了电视机前观众进行表演,可是他却没有提及。这时我明白了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为了饥饿游戏,他是在告诉我内心的真实感受。
    “没有人真的需要我。”他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自怜。是的,他的家庭不需要他,他们会和一些朋友一起为他哀悼,可是他们的生活会继续;甚至黑密斯,在酒精的帮助下,也会支撑着活下去。我意识到,如果皮塔死了,只有一个人会为他永远心碎,那就是我。
    “我需要你。我需要。”我说。
    他看上去很不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一大番话来说服我。可这没用,根本没用。因为他又要说起波丽姆、妈妈和所有的一切,而这只会让我更迷惑。没等他开口,我上前亲吻他,堵住了他的嘴。
    我又有了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只有过一次,那就是去年在岩洞里,我想让黑密斯给我们送食物时,亲吻他的那一次。在比赛中和比赛结束后,我亲吻皮塔不下千次,可只有那一次让我心动,让我心生渴望。可那时我头上的伤开始流血,而他让我躺下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打扰我们。皮塔还想说话,可试了几次没用,他也不再坚持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流淌,温暖了我的心,又传遍了我的全身。这感觉不但没让我满足,反而促使我渴望更多。我想我已经成了饥饿方面的专家,可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饥饿,完全不同的渴望。
    是第一个闪电的噼啪声,以及在夜半击中树木的声音,把我们拉回到现实世界。它把芬尼克也惊醒了。他坐起身来,尖叫起来。我看到他的手指插入沙土,好像在提醒自己,无论多么可怕的噩梦都不是真的。
    “我睡不着了。你们俩应该轮流睡一会儿。”他说。就在这时,可能他才注意到我们的表情,才看到我们拥抱在一起。“要么你们俩都去睡吧。我可以一个人放哨。”
    皮塔不同意。“那太危险了,我不累,你躺会儿吧,凯特尼斯。”他说。
    我没有反对。要想保护皮塔,我必须睡觉。他把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把手放在我腹部婴儿所在的位置说:“你会成为一个好妈妈的,你知道。”他又最后亲了我一下,然后到芬尼克那里去了。
    他手指我的腹部,意思是我们暂时与饥饿游戏脱离的时间已经结束。他知道观众会纳闷为什么他不用最强有力的语言去说服我,赞助人一定被操纵了。
    但当我躺在沙滩上,我也在想,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他要提醒我有一天我和盖尔还会有孩子?噢,即使他真的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个错误。第一,这不在我的计划内。第二,我和皮塔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成为父母,那人人都看得出,这个人是皮塔。
    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我在心里憧憬着一个未来世界,在那里,没有饥饿游戏,没有凯匹特,那是一个在露露即将死去时我所唱的歌里的世界,在那里,皮塔的孩子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