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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诊断》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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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中午刚过的时候。三郡医院发现伤寒疫情之后四天过去了。
    院长室里,神情严肃的董事长奥尔登·布朗和肯特·欧唐奈正在听着哈里·塔马塞利打电话。
    “是的,”院长说,“我明白。”等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如果有那种必要的话,我们准备作好一切安排。那么,五点钟。再见。”他放下电话。
    “怎么样?”奥尔登·布朗急切地问。
    “市卫生局限我们到今天晚上找到伤寒病原,”塔马塞利低声说。“如果到那时候还找不到,就要求我们关闭伙房。”
    “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欧唐奈站起来了,他的声音很激动。“他们应该知道那实际上等于叫医院关门。你没有告诉他们吗?外边包伙只能解决很有限的病人。”塔马塞利仍然很沉静地说:“我和他们说了,那也没有什么用。问题是卫生局的人怕疫情在市内蔓延。”奥尔登·布朗问:“病理科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欧唐奈摇摇头。“他们还在作着。半个小时以前我还在那边。”
    “我真不理解!”董事长焦躁地说。欧唐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说话时着这么大的急。“四天之内医院里出现了十个伤寒病例——其中还有四个病人——而我们还找不到病原!”
    “化验室的工作很重是毫无疑问的,”欧唐奈说,“我可以保证他们没有浪费时间。”
    “谁也没有埋怨谁,”奥尔登·布朗紧接着说;“目前这个阶段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可是我们得搞出点结果来嘛。”
    “约·皮尔逊告诉我,他们到明天上午估计可以作完。如果带伤寒菌的人确是炊事人员,就肯定能找到。”欧唐奈向塔马塞利请求道:“你能不能和卫生局的人说说,先别关厨房——至少等到明天中午,怎么样?”院长摇着头说:“我早试过了。他们已经给了我们四天时间;他们不同意再等了。市卫生局的人今天早晨又来过,他们五点钟再来。如果到那时候没有什么结果,恐怕我们只好接受他们的规定了。”
    “目前,”奥尔登·布朗问:“你看怎么办?”
    “我们院务部门已经开始准备了。”哈里·塔马塞利的声音里包含着他们共同感到的意外的震动情绪。“我们已经按照我们必须关门的假设进行部署了。”一时谁都没说话,随后院长问:“肯特,请你五点钟再来一趟——和我一起见见卫生局的人,怎么样?”
    “好吧,”欧唐奈沮丧地说。“看样子我得来。”化验室的紧张空气和在这里工作着的三个人的疲劳感一样,到了万分的程度。
    约瑟夫·皮尔逊面容憔悴,眼圈熬得通红,从动作的迟缓中看出他已经精疲力尽了。过去这四天三夜他一直留在医院里,只偶而在他搬进来的一张行军床上睡那么几小时。他已经有两天没刮脸;衣服已经揉绉,头发乱蓬蓬。
    只是在第二天他失踪了几个小时,院长和欧唐奈问过几次,柯尔门到处找,没有人知道他上哪儿去了。随后,皮尔逊又出现了,继续领导他们大家都忙着作的细菌培养和进一步检验的工作,没有解释他上哪儿去了。
    现在,皮尔逊问:“我们作了多少了?”柯尔门大夫查了查单子。“八十九个,”他说。“保温箱里还剩下五个,明天早晨可以用。”戴维·柯尔门从外表上看虽然象是比那老病理医师精神一些,不象皮尔逊那样狼狈,可是自我感觉却不大妙,他觉得有一种疲劳的压迫感,使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跟那老头子一样支持那么久。柯尔门不象皮尔逊那样,他这三天还是回到他的套房去睡的,每晚午夜之后才走,第二天清早六点钟回到医院。
    他虽然来得很早,可是只有一天他在约翰·亚历山大之前到,那一次也只是比他先到了几分钟。其余几天他来的时候,那个年青的技术员却已经坐在化验室的凳子上,跟刚开始的时候一样,象一架精密机器似的工作起来。
    他的动作准确、经济,他记录的每个步骤都仔细缮写得清清楚楚。在工作开始以后,他就完全可以独立进行。亚历山大完全称职,也完全懂得应该怎么做,皮尔逊简单检查过一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之后,就没有再过问了。
    皮尔逊问完柯尔门,又转身问亚历山大:“你那里需要进一步作细菌培养的数字是多少?”亚历山大看着笔记回答:“已经检查过的八十九个样子里有四十二份分出来要作进一步培养,第二次培养物已经培植了二百八十个。”皮尔逊心算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讲:“那就是说包括明天那一批,还有一百一十个第二次培养物要查。”戴维·柯尔门看了约翰·亚历山大一眼,琢磨着这个年青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这样全力以赴地投入这项工作,是不是借以解除一些他个人的悲痛呢?亚历山大的小孩已经死了四天了。在这段时期里,这位年青的化验员的悲痛已经消失了,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柯尔门怀疑约翰·亚历山大的悲哀只是被薄薄的表层掩盖着,他感到在亚历山大说出他想进医科大学的话里就带着这种情绪。这个问题戴维·柯尔门目前还没有进一步追问,可是他决定在目前的紧急情况过去以后,马上就和亚历山大长谈一次。柯尔门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可以给这个年青人不少忠告和指导。正象亚历山大自己说过的那样,那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事。特别是在经济方面,要放弃有薪金收入的工作,会有不少困难。可是柯尔门可以给他指出一些门径,帮助他避免走一些弯路。
    这个化验小组原来的第四个成员卡尔·班尼斯特现在已经退出战斗了。
    这个老化验员工作了三个整天和好几个晚上,作完了日常化验工作之后就主动帮助其余的人。但是今天早晨,他话都说不清楚了。戴维·柯尔门看见他不行了,没有和皮尔逊商量就命令他赶快回家。班尼斯特没有再说什么,很领情地离去了。
    送来的大便样的培养工作继续不断地进行着。到第二天,正在培养的又到该检查的时候了,皮尔逊大夫又重新分了一下工,使工作可以象流水作业那样继续下去。约翰·亚历山大和他两个人作第二阶段的工作,戴维·柯尔门继续检查新来的样品。
    从恒温箱拿出来的小平皿上面的带粉红色的培养物的表面上,原来放上去的小块大便样品形成一些很小的、湿润的菌丛。每份培养物有千百万细菌有待区分,哪些是无害的,哪些需进一步化验。
    那些带粉红色的菌丛是不含伤寒菌的,可以马上排除。有可能带伤寒菌的略带白色的菌丛,要作进一步培养,放在有培养液的含糖试管内。每一份分装十个含糖试管,各含不同的试剂。在经过进一步培养之后,这些试剂会告诉我们哪一份大便样品含有伤寒菌。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大便样品已经全部交齐。医院里凡是和食物有接触的炊事员、服务员都交了,而化验工作还得进行到明天才能完。目前,亚历山大提到过的二百八十份要进一步检验的培养物有的已经摆在试管架上,有的还在恒温箱里。虽然作完了的也不少了,可是经过这么几天几夜的奋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那份带伤寒菌的。
    电话铃一响,坐在离化验室的墙上电话挂机最近的皮尔逊接了。“是。”他听了一会儿,说:“没有;还没找到,我会告诉你——一发现我马上打电话。”他放下了电话。
    约翰·亚历山大突然感到有些不支了,写完一页记录,一屁股坐在一个直背椅子上。暂时合上了眼,享受一会儿休息的安逸。
    柯尔门在旁边说:“约翰。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两个小时——或许到楼上和你妻子待一会,不好吗?”亚历山大又站起来了。他知道如果他坐的时间一久就非睡着了不可。“我再作一套,”他说,“然后就休息。”他从恒温箱里拿出一个试管架,拿起一张记录单子,开始把十样含糖试管排好队,开始检查。他抬头看了一眼化验室挂钟,很吃惊,又过了一天了。
    现在的时间是差十分五点。
    肯特·欧唐奈放下了电话。塔马塞利没有说话欧唐奈也知道他想问什么,就告诉他说,“约·皮尔逊说,没有什么情况。”在院长的桦木护墙板的办公室里静谧无声。屋里的两个人都明白没有消息意味着什么。他们知道在院长室套间之外,医院的工作已经逐渐趋于停顿。
    哈里·塔马塞利几天以前计划的逐步停诊措施从今天下午就已开始实施。由于现在马上就要关闭伙房就更加显得迫切了。明天早饭开始,吃普通伙食的病人的一百份客饭由本市两家餐厅临时联合起来供应,只供不能转移的重病号食用。其余的病人尽量动员他们出院回家疗养,仍然需要医院照顾的那些轻病号给他们办转院,送到柏林顿市区和郊区各医院。那些医院也在动员它们的力量应付三郡医院送来的大批病人。
    塔马塞利知道转移工作要一直进行到深夜,他在一个小时以前就下命令开始了。现在,那些打电话从各地调来的救护车已经排列在太平门的外边。
    在此期间,护士们、大夫们正在迅速地从集体病房、单人病房里把病人放到平车和轮椅上准备疏散。那些有时间思索一下的人感到这真是令人伤心和沮丧的时刻。在三郡医院四十年历史上,这是头一次把病员拒之于它的大门之外。
    奥尔登·布朗轻轻敲一下门,走进院长室。哈里·塔马塞利把他们四小时以前开会之后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董事长注意听着,然后问:“市卫生局——他们又来了吗?”
    “还没有,”塔马塞利说。“我们在等他们。”奥尔登·布朗低声说:“那么,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和你们一起等着吧。”过了一会儿,董事长对欧唐奈说:“肯特,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我想起来就告诉你一声。我接到尤斯塔斯·斯温的一个电话。等这些事办完了,他希望你去见他。”他还有脸提出这个要求;欧唐奈心里这样想着,气得说不出话来。尤斯塔斯·斯温为什么要找他谈话是很明显的;只能是这个原因:不管怎么样,这位大老板还想用他的钱势来给他的朋友约瑟夫·皮尔逊撑腰。在过去这几天里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他还这么装模作样、还这样盲目无知,简直是难以令人置信。欧唐奈一时怒火中烧,象爆炸似地嚷道:“去他妈的尤斯塔斯·斯温和他那一套吧!”
    “我愿意提醒你,”奥尔登·布朗冷冷地说,“你是在谈论医院董事会的一名成员。不论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同意见,至少对他要待之以礼。”欧唐奈面对着奥尔登·布朗,眼睛里直冒火。他想,那好吧,如果要摊牌,咱们就摊吧。我再也不碰医院的政治手腕了——从今以后。
    这时候院长的办公桌上内部通话铃响了。“塔马塞利先生,”一个姑娘的声音说,“卫生局的人刚到。”这时是差三分五点。
    救主堂的钟声在报时。就象六个星期以前那天早晨欧唐奈得到医院要出毛病的第一次警告信息时一样。现在这一行几个人正在穿过三郡医院的楼道往前走着。欧唐奈带着路,后面有奥尔登·布朗、哈里·塔马塞利和柏林顿市卫生局的诺伯特·福特大夫。在他们后边的是营养科主任斯特朗夫人。她是在他们离开院长室的时候到的。还有一个年青的卫生局官员,介绍时很匆忙,欧唐奈没记住他的名字。
    现在外科主任的火头已经过去了,心想幸亏卫生局这两个人来了,不然他非和奥尔登·布朗吵起来不可。他觉出来,这几天大家,包括他自己,都太紧张了,所以容易冒火。董事长不过是传人家的话,欧唐奈的争吵对象应该是尤斯塔斯·斯温。他已经决定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他就去面见那位上了年纪的商界巨头。不管斯温怎么来他的开场白,欧唐奈计划狠狠地、毫不客气地顶他几句话,不管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一行人到病理科来看看,是欧唐奈提出的建议。他对卫生局的人说:“至少你看看我们在尽力寻找传染原。”福特医生开始有点不同意。他说:“没有人说你们没有做工作,而且我去对你们的病理医师正在做的事恐怕也没有什么补益。”但是欧唐奈坚持请他去一趟,他终于同意了。现在他们向地下一层病理化验室走去。
    这一行人进门的时候,约翰·亚历山大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继续作他的含糖试剂的化验。皮尔逊看到欧唐奈和奥尔登·布朗,迎了过来,在他已经弄脏了的化验室大衣上擦着两支手。哈里·塔马塞利做了个暗示,戴维·柯尔门也跟过来了。欧唐奈给他们做了介绍。在皮尔逊和诺伯特·福特大夫握手的时候,福特问:“你们找到了什么吗?”
    “还没有,”皮尔逊向化验室一挥手,说:“你看我们还在作着。”欧唐奈说:“约,我想你得知道,福特大夫已经命令关闭我们的伙房了。”
    “今天吗?”皮尔逊有点不相信。
    卫生局官员阴郁地点点头。“恐怕是的。”
    “但是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荒唐的!”皮尔逊又恢复了他以前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的声音中带着火气,眼睛在疲惫之中含着怒火。他咆哮着说:“唉,伙计。我们今天晚上干通宵,到明天中午所有的化验都完了。如果有带菌的,我们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对不起。”卫生局官员摇着头。“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关了伙房就等于关了医院。”皮尔逊气急败坏地说。“可以肯定地说,你至少可以等到明天早晨吧。”
    “恐怕不行。”福特大夫的话很客气,但很坚定。“不管怎么样,这个决定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座城市不能冒疫情扩散的危险。目前,病还局限在医院里,可是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扩散出去。我们考虑的是这个。”哈里·塔马塞利插进来说:“我们今天开晚饭,这将是最后一餐,约。我们已经尽量疏散病人出院,剩下的大部分转院。”室内静下来。皮尔逊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那深深凹陷的、通红的眼中似乎积蓄了泪水。他的声音小得象耳语般地说:“我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天……”当这一行人转身的时候,欧唐奈小声补充道:“说真的,约,我也真没想到。”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约翰·亚历山大冒出了一句:“我找到了。”这一行人象一个整体似地一齐都转了身。皮尔逊紧张地问:“你找到什么了?”
    “肯定是伤寒菌。”亚历山大指着他刚才在作的一组试管。
    “让我看看!”皮尔逊几乎是跑过去的。其余的人都回来了。
    皮尔逊看了看那排试管。他神经质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如果亚历山大看得不错,这就是他们奋斗的结果。“核对一下表格,”他说。约翰·亚历山大拿起一本书,在一个折叠页上打开。这是一个糖液试管中的细菌反应表。
    他用手指在“沙门氏伤寒菌”一栏上,准备往下念。皮尔逊拿起十个试管中的头一个,念道:“葡萄糖。”亚历山大核对表格,答道:“酸结构,无气。”皮尔逊点点头,放回这个管子,拿起第二个。“乳糖。”
    “无酸,无气,”亚历山大念着。“对。”停一下。“卫茅醇。”亚历山大又念:“无酸、无气。”
    “蔗糖。”
    “无酸,无气。”这又是伤寒菌的标准反应。屋子里的空气紧张起来了。皮尔逊又拿起另一个试管。“甘露醇。”
    “酸结构,无气。”
    “正确。”又一个“麦芽糖”。“酸,无气。”皮尔逊点点头。六个了,还有四个。他又说:“木糖。”亚历山大又念:“酸,无气。”七个了。“阿拉伯糖。”约翰·亚历山大说:“酸,无气或完全无反应。”皮尔逊回答:“无反应。”八个了。还有两个。“鼠李糖。”
    “无反应。”皮尔逊看看试管。他小声说:“无反应。”还有一个。
    最后一个试管,皮尔逊念:“吲哚产物。”
    “阴性,”亚历山大说完,放下书本。
    皮尔逊转过身来,说:“没有问题。这就是带菌的人。”
    “这是谁的?”院长第一个问道。
    皮尔逊翻转了一个小平皿看,念道:“七十二号。”戴维·柯尔门已经去拿登记本了。那是他自己写的登记表。他读道:“夏绿蒂·伯格斯。”
    “我认识她!”斯特朗夫人很快地插进来说。“她在服务台上工作。”似乎所有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下挂钟。五点过七分。
    斯特朗夫人急切地说:“夜餐!已经开始开夜餐了!”
    “咱们赶快到餐厅去!”哈里·塔马塞利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医院二层楼的护士长慌慌张张地进了费雯的病房,进来的时候,看了看病房号。
    “哦,你是洛布顿小姐。”她核对着一个夹纸板,作了一个记录。“你转到西伯林顿诊所。”费雯问:“什么时候走,请问?”她已经在下午听到紧急疏散的事情和原因了。
    “现在救护车很忙,”护士长说。“我估计还得几个小时——可能今天晚上九点钟左右。你这里的护士有充分时间帮你收拾东西。”
    “谢谢你,”费雯说。
    护士长的脑子又回到手里的夹纸板上,点点头就出去了。
    费雯决定这是该叫迈克来的时候了。他们分开的五天期限到明天早晨才满,可是他俩谁都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而且,她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想出的这种分开的办法了;现在她认为这是一种很傻气的、不必要的想法,还不如没想到呢。
    她伸手拿起床边的电话,这回不犹豫了。接线员答话时,她说:“请接迈克·塞登斯大夫。”
    “等一下。”等了几分钟,接线员的声音说:“塞登斯大夫已经跟转院的救护车出去了。要别人帮忙吗?”
    “不,谢谢你,”费雯说。“可是我想给他留个话。”接线员问:“是医务方面的吗?”她迟疑一下说:“啊,不是的。”
    “现在我们只能传紧急的医务方面的话。请你等会儿再要电话吧。”卡喳一下电话断了。费雯慢慢地放下了电话。
    她听见病房外边的走道里人声喧哗,感到了一种紧张气氛;有人在粗声粗气地指挥着别人,一件东西摔到地上当啷一声,有人笑了。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可是这时候她恨不得想参加进去,和大家一起干。可是当她的眼光落到被单上,看见她左腿和下边的被单凹下去的样子,突然之间,费雯第一次感到可怕的孤寂。
    “噢,迈克!”她低语着。“迈克,亲爱的——不管你在哪儿,快点到我这儿来吧!”潘菲德护士刚要走进餐厅,看见一些人朝她这边走来,其中有院长、外科主任,她是认得的。营养科主任斯特朗夫人在他们后边紧步跟着,两个大Rx房一颤一颤的。哈里·塔马塞利进了餐厅之后,放慢了步子,对斯特朗夫人说:“我要把这件事做得利索一些,但不要声张。”营养科主任点点头,他俩通过一个便门进了伙房。
    欧唐奈向潘菲德护士招招手说:“跟我来,请你帮帮忙。”下面的工作是迅速和准确地做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餐厅服务台上工作。转眼之间,斯特朗夫人就已经拉着她的胳臂,把她带进了后边的餐厅办公室。欧唐奈对这个迷惑不解的妇女说:“请等一下,”向潘菲德护士示意叫她陪她一会儿。
    “把她盛的食物撤下来烧掉,”他告诉斯特朗夫人说。“尽量把她已经发出去的收回来。把她可能碰过的碟子撤下来煮过。”营养料主任走到服务台上,几分钟之内,照着欧唐奈的吩咐一一处理了。
    餐厅里买饭的行列又继续向前走动了。只有靠近的几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欧唐奈在后面的办公室对那女帮厨说:“伯格斯夫人,我必须通知你,现在你得把自己当成医院的病人。”他和气地补充说:“请不必惊慌;我们会把一切向你解释清楚的。”他又对潘菲德护士说:“把这个病人送到隔离室。她不能和别人接触。
    我就给钱德勒大夫打电话,他会作出医嘱的。“埃莲·潘菲德小心地把这个吃惊的妇女带走了。
    斯特朗夫人好奇地问:“她以后会怎么样,O大夫?”
    “会很好照顾她的,”欧唐奈说。“她要住一个时期隔离室,内科大夫会给她作检查的。有时候,带伤寒病菌的人可能在胆囊上有感染,那就要动手术了。”他又说:“当然,对所有受了感染的人都要继续检查。哈维·钱德勒会负责作的。”哈里·塔马塞利用餐厅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的一个助手,“以下是我的新指示,以前的指示全都取消了——取消转院工作,除正常出院的以外,不要求提前出院了。也取消包伙,全部退掉。这些做完以后,可以通知住院处,”院长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欧唐奈一咧嘴,“告诉他们三郡医院又开业了。”塔马塞利挂上电话,接过来营养科主任从她个人的咖啡壶里倒的一杯咖啡。
    “顺便告诉你,斯特朗夫人,”他说,“刚才没有时间说,你可以得到你的新的洗碟机了。管委会批准了这笔款子,合同也签了。大概下星期可以开始制造。”营养料主任点点头;很明显,这个消息是她已经预料到的。现在她脑子已经转到别的东西上了。“趁您在这儿,我想给您看点别的,T先生。我的冰冻设备需要扩大。”她严峻地看着院长说:“我希望这次不需要再闹一回传染病来证明我的观点了。”院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欧唐奈说:“今天你还有什么要解决的问题吗?”
    “今天没有了,”欧唐奈回答。“可是明天,有一件事我打算亲自处理一下。”他在想着尤斯塔斯·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