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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上的明朝权臣——严嵩》第十回 乡亲送行盛况空前 王妃一打朝廷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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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一走两个月没有消息,急得蒋王妃在家里如坐针毡,人也瘦去了一大圈。终于有一天朝廷来了钦差,说朱厚熜登上了帝位,遣使来接她进京城,母子团圆。蒋王妃一喜,差点背过气去。

蒋王妃进京城,与家乡人民无疑是一种生死诀别。在她即将离开兴王府的时候,不仅亲戚朋友齐聚一堂,安陆府的大小官员前来王府恭送,就是普通乡亲也自动来了不少。蒋王妃生在民间,长在田野,儿时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这时面对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看着一个个儿时的伙伴,真情萌动,善心大发。她在王府大宴宾客,并把许多田产、房契和财物分送给大家。这一天,她忘记了自己的王妃身份,与大家开怀谈笑,端着酒杯穿梭于乡亲们中间,频频向大家敬酒。人的自然天性在她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走到这个面前,说:“陈大伯,我小的时候,你家里有一棵桃树,结的桃子又大又甜。每次我到您家,您总要摘许多给我,吃不了,就让我带走,那情景我至今还记得。”走到那个面前,说:“王大妈,那一年您将您女儿的一件半新的棉袄送给我,虽然大了点,但使我两年没有挨冻。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说得大家往事依依,无不潸然泪下,个个感激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娟子说:“王妃,此一别也许就是永别。我现在也没有别的要求,请看在我们是儿时好友的面上,请你将我的儿子黄承凡带到京城去,让他为国效力。”

杏儿也连忙说:“请王妃将我的儿子范兵也一起带到京城去,这孩子心眼实,还请王妃多多管教。”

蒋王妃还没有回答娟子和杏儿的话,陈大伯也说:“我有一孙,叫陈干林,年已十七岁,也读过书,识得字,也请王妃带进京城,求个小小前程,将来光宗耀祖。”

蒋王妃说:“好啊大伯,我保证像您对待我小时候一样,好好对待他。”说完,她站到一个小凳上,大声说:“乡亲们,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故乡水。你们有信得过我的,就把你们的孩子交给我吧,我保证好好对待他们。”

蒋王妃此言一出,满场欢腾。她是皇上的母亲,谁不相信呀!于是大家纷纷报名,清一色十五六岁的孩子,霎时就落实了近两百个。

公元1521年8月,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蒋王妃挥手告别了兴王府,告别了安陆府这块生她养她的土地。这一年她才三十出头,成年后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她的容颜依旧光彩照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当了皇帝,也把她卷进了宫廷斗争的漩涡,她踏进京城的第一步,就在皇宫内外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这时她走出王府,准备登上彩车向京城出发,就在这一霎时,她泪如泉涌,深深地向乡亲们鞠了一躬,表达了自己对这方热土的无限热爱:“乡亲们,再见了,我会想念你们的。”

“恭送王妃。”陈大伯说了一句,乡亲们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祝王妃一路平安。”

蒋王妃有些意外,她一个个去拉乡亲们:“乡亲们请起,请起。”但是没有一个人起来,大家心里那种恋恋不舍的感情,谁也无法用语言表达。

娟子跪在地上,说:“王妃,你还是上车走吧,若不然乡亲们是不会起来的。”

蒋王妃泪雨滂沱,她明白了,她离不开这块土地,乡亲们也舍不得她离开这里。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她必须去开始另一种生活,一个女人,她是没有自己的自主权的。她登上彩车,一面命令起程,一面掀开车帘,使劲挥动着一只手:“乡亲们,请起,请起。乡亲们再见!再见!我会永远想着大家的。”

彩车徐徐前行,渐渐远了。走在大队最后的是安陆府那近两百名十五六岁的子弟。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府兵军服,精神十足。乡亲们都从地上站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在队伍中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

陈干林:“爷爷,我走了,您老多保重。”

陈大伯:“孩子呀,去了好好干,不要给王妃丢脸,不要给爷爷丢脸,不要给乡亲们丢脸。”

陈干林:“知道了爷爷,您放心吧。”

黄承凡:“爸爸,妈妈,我走了。”

娟子夫妻:“走吧孩子,经常给家里捎个信。”

范兵:“爸爸妈妈再见!”

杏儿夫妻:“再见!”

“再见!”“再见!”

这是一场非常动人的情景,也就是在这群孩子中,相当一部分后来都成了国家的栋梁。

京城里,嘉靖皇帝派人去接自己的母亲了,心里刚刚踏实下来的张太后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太后就是皇帝的母亲,蒋王妃进宫后自己算是什么?难道把这后宫也交给她?不,这不可能!若不然自己的脸面何存,九泉之下的先帝和儿子岂不是也要蒙受耻辱!

张太后经过深思熟虑,毅然把杨廷和、梁储、毛澄等朝廷重臣召集到自己的太后宫,对他们说:“自古以来,立于朝廷之上的国君莫不是太后的儿子,就是本朝太祖也是以义子之名才得以继承郭王爷的事业,若不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就不能使天下人心服。哀家欲认当今皇上为子,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张太后是想自己主动去认嘉靖皇帝为儿子吗?不是,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是要大家促成嘉靖皇帝来认她为母亲。礼部尚书毛澄心领神会,首先附和:“太后所言甚是,承其业必继其嗣,况太后收皇上为子,乃是其荣耀之事,皇上一定会倍感欣喜。”

杨廷和是朝廷首辅,比谁都明白张太后的心思。同时他也觉得,张太后考虑的这些事情也确实是事关朝廷礼仪的事情。自己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肩负着治理天下的责任,总不能把朝堂之上的伦理关系都理不顺吧!所以,毛澄的话音一落,他就说:“太后此议圣明,朝廷和后宫本是一体,若太后和皇上不是母子,有些问题必然会遭遇尴尬,这与大明国体极为不利。”

众臣听了,都点头称是。张太后见大家都支持自己,便说:“既然众卿都认为哀家之议可行,那就宜早不宜迟。如果时间拖得久了,再议此事就显得有些虚假,众卿说是不是?”

事关皇室礼教,身为礼部尚书的毛澄自然责无旁贷,他说:“明日早朝,微臣就奏明此事,太后就等着皇上认母吧。”

大家议定。第二天早朝,毛澄果然出班奏道:“皇上,本朝孝皇张太后乃宪宗帝的皇后,武宗帝的太后。立新皇,除江彬皆赖其力。今皇上继承大明江山,于情于理,都应认其为母才是。”

十六岁的嘉靖皇帝不经意地说:“太后乃朕伯母,与亲母一般无二。不用爱卿说,朕自会尽心尽孝,何须多此一举。”

毛澄说:“皇上仁孝,微臣尽知。不过皇上既然认为太后与自己的亲母一般无二,那么就更应该认太后为母,若不然岂不是有违天意,不合民心!”

年轻的嘉靖皇帝弄不明白,不管是伯母还是义母,只要自己对她尽心尽孝就是了,何必要这么认那么认呢?难道亲伯母的关系会比义母差?还有违天意不合民心呢,真是荒唐透顶。他说:“毛爱卿不用再说了,不然就是对朕的一种伤害。难道你认为朕对太后会不尽心尽孝吗?”

毛澄觉得有些话一时跟这个十六岁的皇帝解释不清,弄不好会使他对自己产生误会,故一时语塞,开口不得。杨廷和见状,连忙出班为毛澄解围:“皇上,大明的国体,太后就是皇上的母亲。也就是说,皇上必须认太后为母再行。”

嘉靖皇帝还是个孩子,在他的思维中,自己能够登上帝位,并稳定大局,都是这一班人扶持自己的结果,他们是不会害自己的。既然他们说认太后为母亲是大明的国体,那就认吧,不就是要对太后孝顺嘛,有吃的有喝的有人伺候,说到底无非就是要自己多去请几次安,这没什么。想到这里,嘉靖皇帝说:“既然事关大明的国体,那朕就认太后为母亲吧。毛爱卿,你是礼部尚书,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安排一下吧。”

“是,微臣遵旨。”

几天后,认母仪式就举行了。皇帝认太后为母,不用说派场是很大的。在认母仪式上,嘉靖皇帝被说成是孝宗皇帝和孝皇太后从小抚养成人的继子,尊孝宗皇帝为皇父,孝皇太后为皇母,尊兴王为皇叔,蒋王妃为皇叔母。这时的嘉靖皇帝还沉醉在登上皇位的喜悦之中,他绝对没想到这会是一个陷阱,因为这个陷阱,差一点要了他母亲蒋王妃的命。还是因为这个陷阱,朝中十七个大臣为此付出了生命,一百一十多个落了个充军、流放的可悲下场。

两个多月后,蒋王妃一路风尘来到了京城,停在了东校场。她急于见到自己的儿子,便问队伍为什么停在东校场,为什么不直接进皇宫。迎驾的太监告诉她,说皇宫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先通报,获准了才能进。这个道理蒋王妃懂,她在兴王府时,就是自己的父母来了,也要先通报然后才能进来。这是为了安全起见,若不然有坏人混进去的那还了得!所以,她心情愉快地停在东校场,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出宫来接自己。

嘉靖皇帝听说自己的母亲到了京城,就停在东校场,喜出望外,连忙走下龙位要出去迎接。毛澄立即谏阻,说:“皇上乃九五之尊,岂能出去迎接王妃!由微臣出去代为迎驾就是了。”

嘉靖皇帝很不高兴:“毛爱卿,她是朕的母亲啦!儿子再尊贵也是儿子,你身为礼部尚书,竟然如此糊涂。”

杨廷和见嘉靖皇帝满脸不高兴,毛澄又有些尴尬,便出班说:“皇上,毛大人并没有说错。大明皇室规矩,蒋王妃现在已是皇上的臣子,不是皇上的母亲,皇上不可出去迎接。”

嘉靖皇帝一愣:“什么什么?朕的生身母亲成了朕的臣子,你的脑袋没有发烧吧?”

毛澄又为杨廷和打圆场:“皇上,杨大人说的没错,皇上的母亲是当朝太后,王妃是皇上的皇叔母。一月前皇上已经首肯,皇考已经记载。这件事,皇上不会忘记了吧?”

嘉靖皇帝很不高兴:“那只是一种说法,是你们说大明的国体需要我这么做我才这么做的。母亲总是母亲,我岂能真的把她当成叔母,甚至当臣子对待!”

毛澄:“不,皇上错了,既然皇考已定,办事就得按规矩来。臣乃礼部尚书,不敢苟同皇上的说法。”

嘉靖皇帝气急:“你们、你们还有人伦道德吗?”

毛澄口气很坚决:“请皇上三思,此事牵动国体,直接伤害到皇家的礼教。”

杨廷和的口气也毋庸置疑:“皇上,皇考已经载入史册,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朝中重臣多是张太后一党,这时见杨廷和与毛澄跟嘉靖皇帝干上了,便一起跪倒在地,齐声说:“皇上万金之体,且不可轻动。”

嘉靖皇帝木偶般地站在那里,他终于明白事情远不是自己认太后为母时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把自己的母亲给出卖了。他一这生只有姐弟二人,姐姐七岁早殇,父亲也英年早逝,眼下自己就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了,可自己却把她出卖了!那一刻,年轻的嘉靖皇帝心都快要碎了,他的双拳越握越紧,愤怒的眼睛溢出了泪水,他忍不住就要爆炸了。

梁储年近古稀,他似乎比别人能够理解嘉靖皇帝的心情,他用温和的口气说:“皇上,杨大人和众位大人的意思并不是要皇上不认自己的母亲,只不过换个说法而已。皇上想啊,皇上的母亲就是太后,如果皇上从称呼上不换一下,那么王妃进宫后就也是太后。一宫两个太后,就像一个朝廷两个皇帝,这总不行吧!所以呀,谁把王妃迎进宫来都是一回事,都不影响皇上母子团聚的天伦之乐。”

杨廷和也感觉到自己刚才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这时听了梁储的话,便也连忙说:“梁大人说得对,微臣没有要皇上不认母亲的意思。只是当朝孝皇张太后健在,皇上总不能……”

杨廷和不往下说了,那意思很明白:你总不能废掉她这个太后吧!你是儿子啊,退一步说,就是侄子也不能干这种事呀!

嘉靖皇帝这才弄清了张太后要自己认她为母的目的,原来她是怕自己的母亲跟她争权夺利。如果仅仅是出于这个目的,那么太后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自己的母亲天性善良,她绝对不会跟任何人争权夺利。何况自己是皇帝,她不用争权夺利,任何人也不敢说她半个不呢!明白了这里面的意义,嘉靖皇帝的心情便平静了下来。他走回龙椅,对毛澄说:“好吧,毛爱卿代朕出去迎驾,速去速回,不要让朕悬望太久。”

毛澄齐备仪仗,率队来到东校场迎接蒋王妃。蒋王妃在东校场正火烧火燎地等待皇宫的回音,一见毛澄,就急不可耐地问:“我的王儿呢,他怎么没出来接我?”

毛澄被蒋王妃的这句话问的有些不好回答,而且有些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该用什么得当的话来回答蒋王妃。谁知做母亲的心是最敏感的,毛澄的短暂犹豫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一急,声音都发起抖来:“毛大人,是不是我的王儿出了什么事?你不用替我担心,有事尽管告诉我,啊?”

毛澄一听,哭笑不得,心想:这可真是无中生有的胡想。他心里这么想,事情还得应付:“王妃千万不要误会,皇上因国事繁忙,脱不开身,故降旨令下官等前来迎驾,请王妃随下官等人一起进宫。”

蒋王妃根本不相信,她说:“什么国事繁忙,分明是你们在作祟。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他要知道我来了,一定会出来迎接我的。他一定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你们在欺瞒我。”

毛澄急得诅咒:“下官不敢欺骗王妃,皇上确实国事繁忙。若有半句谎言,老天爷不容。”

蒋王妃爱子心切,忍不住了,她怒道:“朝中有那么多大臣,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忙到哪里去!他若没有出事,一个皇上连出来接自己母亲的自由都会没有吗?说,是不是有人把他软禁在了皇宫?我就知道……”

毛澄大急:“不不不,王妃,绝无此事。王妃还是随下官速速入宫吧,不然皇上会着急的。”

蒋王妃脸上失色,胸部起伏不定:“你、你们……来人,给我打,看他说不说实话。”

陆松之子陆炳,自幼随父在兴王府长大,由于他年龄跟嘉靖皇帝相仿,两个孩子总在一起玩耍,蒋王妃便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他见毛澄对蒋王妃不说实话,非常生气,听见蒋王妃喊打,便上前照着毛澄就是一脚。十六岁的孩子血气方刚,他又自幼习武,这一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毛澄踢的倒在地上滚了几滚。就是这样,毛澄还在一个劲地哀叫:“王妃,下官冤枉啊。皇上确因国事繁忙,不能出来迎接呀。”

蒋王妃怒极:“给我狠狠地打,看他说不说实话。”

娟子和杏儿的儿子黄承凡、范兵本都是毛头小子,他们见陆炳动了手,哪还客气,两人一起上前,拳打脚踢。随行的官员知道蒋王妃是嘉靖皇帝的母亲,谁也不敢上前多事。可怜毛澄堂堂礼部尚书,国家一品大员,竟被三个毛头小子打得在地上连滚带爬,最后不得不违心地哀求:“王妃,别打了。你若不信,下官进宫奏请皇上出来迎驾就是了。”

蒋王妃让三个孩子住手,对毛澄说:“那好,你给我滚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的王儿若没有事,他一定会出来接我。他若出了事,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