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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上的明朝权臣——严嵩》第四十一回 贩官帽严世蕃暴利 试水深徐子升乍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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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出生贫寒之家,既无经济实力,又无社会背景。他就像路边的一棵小草,任何人轻轻一踏,他就会倒伏在地,好长时间爬不起来。所以,他就特别希望人人平等,朝廷能够任贤用能。但四十岁开始发迹后,受世俗的影响,他就想清廉也清廉不了了。何况他那个活宝儿子贪淫成癖,造成的罪孽他也根本回避不了干系,因而,他就只能亦清亦浊,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严嵩清,是因为他还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对有些职务,他还知道哪些人能够胜任,哪些人不能胜任,他不会胡乱任命,让那些人去滥竽充数。说严嵩浊,是因为他管不了儿子严世蕃,对严世蕃举荐的一些人,只要能胜任,他就任命,至于严世蕃到底有没有向人索贿,他就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追究了。

严世蕃为了广开门路收受钱财,瞒着欧阳氏纳了二十几个小妾。今天一位小妾做生日,明天一位小妾生了病,后天一位小妾的父亲殡天了,大后天一位小妾的妹妹要出嫁。只要你有所企图,就能给你一个上门送礼的理由。官帽不合适,可以量身定做。实在是一滩狗屎糊不上墙,严嵩那里通不过,那也好说。生意不成仁义在,谁会没有一个三灾六难呢?今天的事情没办成,不代表明天也还不了你的愿嘛!

徐阶在六卿中年龄最小,刚过五十,表现得最为活跃。所谓活跃,就是跟严嵩的关系拉得最紧,他希望严嵩之后,相位就是自己的。严嵩权势熏天,水很深,但到底有多深,他还想象不出。正在他想着该用个什么办法试试严嵩时,就有一个机会送上了门。

原来,徐阶有个少年朋友叫宫起,在山西交城王府任幕宾。有一天,宫起忽然专程到京城来找徐阶,说:“交城王现在已死,身后无子。他的侄子辅国大将军朱表田想继承王位,让我来问一问徐大人,有没有这个可能?”

明朝有祖制规定,亲王中有绝嗣者,其王位自动废除,不得转嗣他人。因为明朝历代皇帝对自己的儿子都要封王,至嘉靖年间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册封亲王之多,已经影响了国民经济的正常发展。嘉靖皇帝恨不得将支系已远的亲王废除,焉能在交城王绝嗣的情况下,违背祖宗成法将王位转嗣他人!但徐阶并没有说明这种情况,他有心想试一试严氏父子的水到底有多深,便对宫起说:“此事你不妨去找一找严相爷,他一定有办法。”

宫起说:“可我不认识严相爷呀!他一个堂堂的宰相,岂会见我一个小小的王府幕宾。”

徐阶说:“无妨,大丞相不见,见小丞相也是一样。”

宫起惊讶地说:“大丞相小丞相?谁是大丞相?谁是小丞相呀?”

徐阶说:“大丞相是严相爷,小丞相是他的儿子严世蕃。你可别小看了小丞相,他现在在皇上面前红得发紫呢!有时严相爷办不到的事,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办到。”

宫起为难地说:“就是这个小丞相,我也不认识呀!”

徐阶说:“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小丞相的大门是向所有的人敞开着的。”接着,徐阶就向宫起介绍了一些严世蕃的情况,让他注意打听严世蕃那一个排的小妾的动静,到时求见严世蕃,易如反掌。

果然,宫起在严世蕃一个小妾的生日里,用五百两银子为见面礼见到了这位小丞相,述说了朱表田欲用三十万两银子继嗣交城王王位的意思。严世蕃一看这个订单太大,恰似猴子捡片姜,吃了辣,丢了又舍不得。思忖许久,最后才说:“这事容我想一想,你过两天再来探信。”

严世蕃瞒去了宫起贿银的事情,对严嵩只说交城王亡故,其侄子想继嗣王位的事情。严嵩一听,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正为亲王太多,册封的土地几乎占去了国家的四分之一,已经严重影响了国家经济的正常发展,想削王爵还来不及呢,还想移嗣?天方夜谭。”

严世蕃舍不得到手的三十万两银子,说:“如果爹爹和陆炳联手,也许能够办到。”

严嵩不耐烦了:“为父撑得慌呀,去帮别人干这种事!”

严世蕃从相府出来,左思右想,心里放不下这三十万银子。见宫起前来问信,就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下人就能办成呀?朱表田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宫起连忙说:“严大人误会了。小人只是来探个路,我家将军随后自然会来向相爷请安。”

严世蕃说:“实话告诉你,这事只怕我爹爹一人尚难办成,需要和锦衣卫都督陆炳陆将军联手才有可能办成。”

宫起说:“好好好,小人这就回去对我家将军说,看他打算怎么办。”

严世蕃:“如果你家将军有意要将这事办成的话,他来的时候就请另外再给陆将军准备一份礼物,同时写一份奏表申请。”

宫起回去把见到严世蕃的情况一说,朱表田来了劲。没过几天,他便迫不及待地携带四十万两银票,外加许多字画古董,来到京城,见到了严世蕃。严世蕃将他领到相府,让看门的家人放他进去,然后自己回避了。管家严禄来到严嵩书房,说:“相爷,辅国大将军朱表田求见。”

严嵩惊讶地扭过头来,盯着严禄,眼睛里透露着很大的疑问:“朱表田求见?本相跟他素无交往,他来我相府干什么?”

严禄:“这个小人不便问他。”

严嵩:“那就请他到客厅。”

朱表田被严禄引到客厅,见严嵩从里面走出,毕恭毕敬地施礼道:“下官参见相爷。”

严嵩连忙还礼:“大将军乃皇室之胄,老夫不敢受,不敢受啊!请坐,请坐。”

两人落座,严嵩问:“大将军这么晚了还光临鄙府,一定有所见教,还请明示。”

朱表田:“交城王乃下官的亲伯父,他身后无子,竟使王位无人继承。下官父亲怕地下的爷爷难受,所以下官父亲吩咐下官来求相爷保举一下,让下官继承王位。”

严嵩敷衍道:“大将军乃皇室之胄,交城王的亲侄子,何不亲自上表促成其事?”

朱表田说:“相爷不是不知,朝廷早有成法,凡王储绝嗣,没有特殊原因他人不得继承,王爵自动消失。所以,下官若是上表碰壁,事情就难以挽回了。相爷若能促成其事,下官的子孙后代都会供奉相爷的牌位,此事一定请相爷玉成。”

严嵩:“与人为善一向是本相的做人准则,只是此事太大,老夫怕事情办不成,反而使你往下不好再办了。还望大将军能够体谅才是。”

朱表田哀求道:“相爷德高望重,有戡乱救国之功,皇上倚为肱股,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还求相爷慈悲为怀,岂忍天下诸王,唯交城一王绝嗣。下官地下的爷爷,只怕也难以瞑目啊!”言讫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严嵩有些着忙:“大将军请起,大将军快请起。此事只怕本相实在无能为力。”

朱表田长跪不起:“只要相爷答应,下官再去求陆都督,若相爷和陆都督联手保举,大事必成。”

严嵩有些无奈:“大将军先起来说话。若陆都督肯出手,本相一定尽力而为,大将军意下如何?”

朱表田叩了几个头后才起身:“如此,下官再去找陆都督。告辞了。”

朱表田来到陆炳都督府门口,守门的家丁以天色太晚,陆炳已休息为由不让他进。朱表田眼睛转了转,说:“本将军刚从相府过来,有要事求见陆都督。你先报与陆都督知道再说。”

家丁听朱表田说刚从相府过来,不敢托大,急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就出来将朱表田引了进去。朱表田见了陆炳,声泪俱下,故伎重演。严嵩明明说只要陆炳肯主动出手,他就相助,朱表田却说成是严嵩已经表示要出手,恳请陆炳相助。陆炳年龄跟朱表田相仿,官职也相差无几。见朱表田又是哭又是求,还下跪叩头,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何况是严嵩要跟他联手,他也不好意思推辞呢!

朱表田见陆炳同意跟严嵩联手,大喜过望。他拿出十万两银票送给陆炳,说:“朱某父子感谢陆都督玉成其事,事成后还有谢仪。”

第二天,严嵩上了一道奏折:交城王生前颇有贤德之名,如今不幸去世,身后无子,为彰显其生前的美好品德,微臣保举辅国大将军朱表田以其义子的身份继承其王位……

陆炳也上了一道奏折:……交城王除了生前颇有贤德之名外,朱表田还是他的亲侄子,并非外人。若朱表田继嗣有违祖宗成法,则其父尚在,老交城王应不算绝嗣……

嘉靖皇帝虽然不愿意违背祖宗成法,将交城王位移嗣,但他也不好驳了两个救命恩人的面子,最终还是恩准了。徐阶见严世蕃的官帽生意做得这么大,连王位也能拿来出卖,惊得吐出舌头好长时间收不回去。他终于明白了,由严嵩和陆炳两人联手筑起的那道堤坝,水深得把满朝文武接起来也探不到底。如果谁敢到这个坝里去玩水,必将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