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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神粟裕》第六章 两军相遇勇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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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三期“清剿”之后,根据地的局势暂时得到缓和,而这时的国际形势也正朝着有利于盟军的方向发展。

1942年10月,苏中区党委在如东县南坎镇召开会议,会上传达了延安总部的指示:“今年打败希特勒,明年打败日本!”

不仅是中央这么乐观,大家都有了一种胜利在望的感觉,然而仅仅几个月之后,苏中形势又骤然紧张起来。

日本人把南部“清剿”的失败,归结为不伦不类——好像“铁壁合围”、“清乡”都能沾点边,可是味道没一个正的。

倘若是纯正的“清乡”,那就不同了。

此前“华中派遣军”已经换成“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为实现“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战略决策,首次提出要了以长江下游为起点,逐次进行“清乡”的方案。

畑俊六定下大纲后,由第十三军司令官泽田茂中将参与谋划,汪伪政府军事顾问晴气庆胤中佐和汪伪“警政部长”李士群共同设计,正式提出了“清乡”计划。

汪伪将“清乡”定为“国策”,首先自苏南开始进行“清乡”。

经过两年多的“反清乡”斗争,苏南新四军的指挥机关、主力部队最终都无法再坚持下去,不得不先后撤往苏中,苏南“清乡”经验由此让日伪军如获至宝,在苏中“清剿”失败后,他们便又祭起了“清乡”这一法宝。

“水师”突击

畑俊六决定置劳师无功的南部不用,改由第六十师团长小林信男中将主持“清乡”。

第六十师团系由原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扩编而成,扩编成师团后,又另外增加了一个由国内新兵编成的旅团。要论战斗力,第六十师团比第十二旅团可能要强,但仍然不及老师团,畑俊六器重小林之处,在于第六十师团常驻苏州,曾是苏南“清乡”的主力部队,有“清乡”经验。

畑俊六将对日伪军威胁最大的第四分区列入黑名单,作为“苏北第一期清乡实验区”,他对小林师团长提出的目标,是在6个月内消灭苏中新四军主力,从而在江北造成“大东亚圣战的华中确保区”。

苏南“反清乡”的挫折和苏南部队的北撤,对苏中造成了一定的消极影响,一听日军将把“清乡”重点从苏南转入苏中,消极悲观者有之,惊慌失措者亦有之。

如粟裕所言,苏中抗战进入了最尖锐、最艰苦的时期,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而要冲破黑暗,光靠嘴皮子鼓动是不够的,还是得用枪杆子来做宣传。

粟裕发现他有空子可钻:南部走神儿了。

南部到苏北的时候,他的第十二旅团有5600余人,这几年不断地跟新四军作战,部队越缩越小。你别看每一仗死伤的日本兵不多,加起来数字惊人,前后已经伤亡了5000人,经过不断补充,才得以维持3700余人的规模。

挨上司的训斥,那是家常便饭,长时间的受挫,已经让南部越来越不像一个有头有脸的武士,乃至于丢了一门炮,都能让他失魂落魄到恨不能跪在地上求人。

这次畑俊六突然调小林来主持“清乡”,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小林来苏北,那还有他南部什么事,以前他所付出的一切不都泡汤了吗?

抢功劳尚是其次,南部最怕的还是调职,特别是被调到太平洋去作战。当时的日军将官都知道,谁去了太平洋战场,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在美军无情的火力打击下,即便是老师团,都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偏偏上司还真的透露了要调他走的意思,这悲催的。

南部人坐在办公室里,小眼神却到处瞟来瞟去,脑子里也全是小孩子游泳,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新四军不新四军。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用打胜仗来鼓舞人心的好机会。

“清剿”之后,鉴于主力消耗过大的问题,粟裕对苏中部队进行了整编,每个旅只保留一个经过充实加强的主力团,其余步兵团全部实现地方化,作为地方团的骨干。他另外组建了师教导团,由自己亲自指挥,随时用于对重点方向实施突击。

1943年2月23日,粟裕指挥教导团向曹家埠据点发起进攻,曹家埠只有伪军一个营,但据点有大碉堡,光靠步兵根本攻不下来。

原先通过黄桥决战等战役,粟裕曾缴获到3门山炮,为此成立了一个军区炮兵连,但这3门炮轻易都不会拿出来用。这次粟裕破了例:“把大炮用上,可以更加坚定群众反‘清乡’的信心。”

炮上来了果真大不一样,几炮,就把大碉堡给轰开了,据点伪军也就此瓦解。

紧接着,粟裕又调用第七团,相继攻克日伪军据点12处,摧毁碉堡40余座,长江北岸用以“清乡”的大批毛竹被烧毁。

第一期“清乡”原定于3月1日开始,因毛竹被烧毁,被迫推迟到了4月10日。

时间进入倒计时,小林要来了。这个时候,南部已经通过向上级申辩,暂时获得了留任,但“清乡”仍然没他的份儿。

南部很生气,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小林算老几?

所谓“敌人反对的,我们要坚决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要坚决反对”,南部在内心里差不多视小林为敌,两人换防时,他不等对方到防,就把部队全部开走了,同时还没忘记破坏据点里的工事和铁丝网,反正就是不想让小林占一点儿便宜。

据点无人,连民兵都收复了许多小据点。

1943年4月11日,小林调兵遣将,从苏南调来有“清乡”经验的菊池联队以及3个伪军师,使参与“清乡”的机动兵力达到15000余人,加上“清乡”所需的警察、坐探和行政人员,其兵力的密集程度为敌后华中战场所罕见。

这些日伪军带着大批毛竹,分成十几路蜂拥扑进四分区,开始了“军事清乡”。

在预定的“清乡区”内,小林首先寻歼四分区主力,四分区的主力团如今只有一支,即“老虎团”第七团,在粟裕的指挥下,他们早早就“敌进我进”,跳到了“清乡区”外面,从而让小林扑了个空。

小林在里面实施“军事清乡”,压缩根据地,第七团在外面展开军事攻击,扩大根据地。

轮到新四军提高机动作战的效率了。在纵横交错的水网地区,部队全部乘小船行军,一般情况下,一个班乘一条船,一个连乘十条船,一个团乘有近百条船,行进在水泊中,长达数里,俨然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水师”。

小船比较隐蔽,据点里的日伪军往往只注意防守陆地道路,想不到河沟、河汊中会突然冒出“水师”。各船的进攻方式是,用竹篙快速将船撑向岸边,一经靠岸,一人先跳下水用绳子将船稳住,其他人借助竹篙撑出的那股速度,向岸上之敌发起迅猛冲击。

1943年5月13日,七团实施黄庄偷袭战,仅用5分钟时间便消灭伪军一个中队,整个过程中,只有伪军哨兵胡乱放了一枪,其他人都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新四军的枪已经顶到了胸口。

10天之内,七团在偷袭不成的情况下,又用强攻方式拿下戴家窑据点,歼灭伪军1个营。

小林在苏南的“清乡”经验是,不管“清乡区”外如何枪炮声连天,他都充耳不闻,也不肯从“清乡区”调出兵力,因为他知道,跳出外线的新四军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他调兵,那就上当了。

小林先用竹篱笆把“清乡区”围起来,然后在“清乡区”内遍设据点和“检问所”,三五里即有一处,用于盘查来往行人。由日伪军和警察、坐探组成的“清乡队”,则不分昼夜,挨村挨户地搜捕抗日军民。

苏南“反清乡”遭到挫折,绝非偶然,“清乡”气氛确实非常恐怖。当时日伪军据点纷纷传说“粟裕已经率部北去”、“清乡不需3个月就可成功”。

请他编菩萨

实际上,粟裕从来没有离开过四分区,他事先只将机关转移到一、二分区,自己则率领十几个武装人员留了下来。

粟裕不走,对于“清乡区”内的军民,就是一个莫大的精神鼓舞。

粟裕认真研究过苏南的“清乡”和“反清乡”,也初步琢磨出了一些对付的法子——

小林建立据点,就派地方化主力、地方部队和民兵,昼伏夜行,灵活穿插,专门选择那些防守薄弱的据点打。这里面,最富有传奇色彩的是“短枪队”。

“清乡”开始前,粟裕从苏中军区保安部门挑选了一批人员,再从各分区部队中抽调短枪排,组成了“政治保安队”,队员人手一支短枪,因此被民间称为“短枪队”。“短枪队”的队员们不仅有一手好枪法,而且能化装侦察,翻墙过河,在苏中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华北的敌后武工队。

日伪军、警察、坐探、汉奸猖獗,除了有“短枪队”上门外,粟裕还发动民兵参与,并且提出口号:“每乡每月捕杀一个敌人。”

一个乡那么多民兵,每月杀一个,不算难。民兵的袭击手段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包括“背猪猡”、“钓乌龟”等十几种之多。

所谓“背猪猡”,就是埋伏路旁,专找零星掉队的敌人,只要用绳子往脖子上一套,背着就跑。

所谓“钓乌龟”,是事先割断电话线,敌人一定要来查线,然后……

“反清乡”才个把月,有个乡的民兵就用“三八式拳头”、“五号盒子枪”(即匕首)干掉了50多个敌人。两个月内,苏南调来的“清乡”队员被捕杀一半,原拟开赴苏中的两个“清乡”大队因此吓得没敢再来。

“清乡”队另外一个让人痛恨的地方,是竹篱笆。小林从江南运来500万根毛竹,沿着“清乡区”边缘,构筑了一道绵延200里的篱笆封锁圈。

众人拾柴火焰高,粟裕提出了“不让敌人打篱笆”的口号,动员群众悄悄地破击篱笆。动员的内容,非常通俗易懂:篱笆把你家的田地隔开,让你既收不到粮又采不到菜,不如把这些毛竹拔下来,编篮子,做扁担,用处大得很呢。

老百姓要收粮收菜,还喜欢捡不要钱的毛竹派用场,于是很快就开始自动自发地参加了“破篱笆”运动。

起先是小规模的分散活动,后来便发展到几个乡几个区的联合行动。4月到5月间,总计有10万人次,参加了100多起破击活动。

1943年7月1日夜,在分区部队的掩护下,4万多民兵和群众对竹篱笆展开大规模焚毁行动,但见火趁风势,风助火威,远远望去,宛如一条弯弯曲曲、望不到头的火龙。一夜之间,小林惨淡经营了3个月的封锁篱笆便被焚之一炬。

两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了,小林见“军事清乡”没能达到预期目的,急忙实施“政治清乡”。

“政治清乡”就是实行保甲制度,日伪军把“清乡区”内的某一个区域包围起来,将群众拉到一起,强行登记户口,张贴门牌,实行连坐连保。

你有计策,我有对策。粟裕和四分区采取的办法是,敌来我走,只留下老弱进行敷衍,所谓“铁将军把门,灶王爷看家,鬼子编保甲,请他编菩萨”。

鬼子一走,便动员群众烧毁门牌、保甲户口簿、壮丁册,查问起来,就让群众推到新四军身上:新四军干的,你们有本事找他们去理论吧。

编查人员不下乡便罢,下乡还有“短枪队”和民兵等着取他们的项上人头。有人没办法,干脆躲在据点里编假名册,以应付上级,更多的人则请长假,开小差,借机逃离。当时有首打油诗叫作:“清乡无把握,生死不可卜,大家捞一票,赶快出苏北。”

“政治清乡”也行不通,畑俊六所谓6个月消灭苏中新四军主力,自然也只能沦为痴人说梦,小林不得不宣布“延期清乡”,以后又扩展为“高度清乡”。

让四分区军民陷入被动和困境的,正是“高度清乡”。

渔人撒网

小林信男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二期,还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军校教官,初来乍到,对苏中的地理人情,他或许没有南部熟悉,但在战术运用上,他却比自己的同事更为狡谲。

“高度清乡”又称“流血清乡”,是“清乡”中的极致手段,也可以解释成是不择手段。在这一阶段,小林除采用常规的“梳篦”、“拉网”战术,对抗战军民进行反复搜捕外,还使出了最厉害的一着撒手锏,即“以游击对游击”。

小林把日伪军和武装的特务人员组织起来,不仅让他们乔装改扮成“游击队”,而且在活动和作战方式上也完全套用游击方式。比如,日伪军以往都走大路,现在全部改走小路;以往白天出来“扫荡”,现在晚上出动,拂晓猛袭;以往大多陆路行军,现在利用水道偷袭。

四分区猝不及防,蒙受了很大损失,内外线压力也都与日俱增。1943年9月,粟裕倚重的虎将、第七团团长严昌荣在一次战斗中阵亡,至1943年年底,第三旅作战部队伤亡官兵近千人,地方干部群众的死伤及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小林刁钻,粟裕也使出浑身解数跟他周旋,其最主要的一个策略便是——“分化”。

畑俊六以为小林有苏南“清乡”的经验,南部有熟悉苏北的优势,二人可以成为他在苏中“清乡”的左右手,但实际上这左右手之间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南部换防时使的那股小性子,让粟裕完全看透了南部和小林之间不可道破的隐秘关系。对南部师团和小林师团,他采取了区别对待的策略,新四军打小林师团时不遗余力,但对南部师团却是适可而止,能放他一马就放一马,能多给一点面子就多给一点面子。

新四军打的都是小林,南部比较轻松,在上级那里交代得过去,就不用怕调职了。

不知道南部是不是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反正这哥儿们在“清乡”期间非常消极,属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那种,小林要找他帮忙搭一下手时,他基本都处于失踪或走神状态。

另一个分化对象是伪军。

伪军里面也分派别。李长江等在长期驻苏北的,叫旧派伪军;另有一派从苏南赶来“清乡”的,叫新派伪军。新派伪军是“清乡”的急先锋,受到小林的重视和支持,他们也狐假虎威,对旧派伪军看不起,乃至进行打击和吞并。

粟裕的办法是利用旧派,争取把旧派里的伪军拉过来,为我所用。小林实行“高度清乡”,采用“以游击对游击”,若没有熟悉苏中地理的伪军配合不行,伪军如果“私通”了新四军,就等于给新四军提前通风报信,那些“假游击队”的刀自然会变钝。

小林会制造“假游击队”,粟裕投桃报李,也派去了一支“假伪军”,这便是著名的“汤团”投敌事件。

“汤团”指的是四分区内的通海自卫团,乃新四军控制的地方武装,团长汤景延曾在国民党军队内混过多年,有旧交在汪伪政权任职。

“清乡”开始后,粟裕利用汤景延的这一特殊社会背景,亲自策划,让汤景延率全团诈降,正经八百地当起了伪军。

汤景延当着汪伪的官,做着新四军的事,小林的“清乡”计划、兵力部署、装备给养,各种情报都源源不断地通过秘密电台送到粟裕那里。

小林在实施“高度清乡”的同时,还进行“经济清乡”,也就是对四分区进行经济封锁,以及掠夺物资,根据地的供给因此十分困难。汤景延便以补贴部队给养为名,做起了生意,实际是偷梁换柱,暗中向根据地运送军火和药品。

“汤团”在敌人内部潇洒了近6个月,该拿到的都拿到的。后来得知敌人有所怀疑,要予以分割,汤景延才奉粟裕之命,在率部实施“破腹战斗”、摧毁敌据点后,重新回归了根据地。

粟裕评价“汤团”的整个行动是:“好比渔人撒网一样,把网撒下去,等鱼进网后,再果断地把网拉上来。”

到1944年2月,小林的“高度清乡”仍然无法结束,他为此不断哀叹,“江北不比江南”,“工作之困难不待多言”。

这边四分区的“高度清乡”完不了工,那边新四军又借机在其他分区快速发展,小林只好再搞噱头,决定着手对一、三分区实行“扩展清乡”,对二分区实行“强化屯垦”。

获悉小林的计划后,粟裕很犯愁。

先前一师主力已跳出四分区,第三分区被“扩展清乡”后,那里的主力和机关也要转移,这样,两股人马就都只能向北移往二分区的三仓。三仓适于新四军活动,可是它的面积很小,东西和南北均不到百里,在如此狭小的区域内集中这么多的人和单位,那正是“塘小鱼大”,万一小林再来个“大扫荡”,躲都躲不开。

得开辟一个没人打扰的新区,这个地方,粟裕选的是车桥。

多算则胜

车桥是淮安城东南的一座大镇,镇前河道上有五座桥梁,可俯瞰全镇,形如一个“车”字,是以得名。此镇地理位置相当显要,日军用以分割了一、二分区,并对苏中根据地和苏北根据地进行封锁,堪称敌人的心脏区域。

粟裕早就留意车桥了。他曾利用去军部驻地开会等机会,对车桥及其附近的敌情、地形反复进行过实地勘察,车桥有多少据点,据点里有多少鬼子、伪军,周围的水路、旱路怎么走,乃至于当地买卖好不好做,都问得一清二楚,了然于心胸。

车桥镇的外围有灌满水的深壕,通过深壕之后,里面有许多大小围墙,沿着围墙仅碉堡就有53座,还有许多暗堡封锁地面,可构成绵密的交叉火力网。

新四军进攻敌据点,如果该据点为纯伪军把守,相对容易攻克,有日军在里面会增加许多难度,这主要是因为日军在防守时一般都比较顽固,极少肯缴枪,而在日本兵的监督下,伪军也不敢说投降就投降。

车桥据点除驻扎一个伪军大队600多伪军外,另有一个日军小队40余人。此外,车桥是驻扬州的第六十四师团和驻徐州的第六十五师团接合部,淮安则驻有第六十五师团所属的独立步兵第六十五大队,这些日军都可向车桥进行增援。

出于这一堆因素,日军一直把车桥视为已经锁在保险箱里的据点,他们给进攻者出的题目实在太难了。

但是这道题没能吓倒粟裕。

5年前的官陡门奔袭战,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真理,那就是“敌人认为最安全的,往往是最容易得手的地方”。

当然,与官陡门相比,车桥最大的不同,还是内外都要与相当数量的日军对悍。不说倒退五年,即使是黄桥决战前后,粟裕也未必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不过事物是在不断发展的,几年过去,新四军的力量也在突飞猛进,早非吴下阿蒙。截至1944年年初,全苏中的主力部队已达20个团,计3万多人,而且集中进行过冬季练兵,技战术能力都有了新的提高。

只要行动组织策划得当,再坚固的据点都不难攻克。增援方面,两个日军师团部的驻地离车桥都很远,粟裕估计他们不一定来援,主要增援方向可能只会来自于淮安。

粟裕集中了5个主力团,分别为苏中军区教导团、第四分区特务团、第一团、第七团和第五十二团,这些部队均是苏中新四军的绝对主力,像第七团、教导团都可以独立完成一场大的战斗,再加上地方武装和民兵的配合,如此规模的攻势作战,在苏中抗战史上没有先例。

粟裕肯下如此大的本钱,就是顾虑到淮安等地的日军会赶来增援,新四军必须一边攻坚一边打援。

多算则胜,少算则败,一场战役的胜负,往往并不是决定于战役进行当中,而是之前。

自黄桥决战后,新四军跟日军打的都是游击战,现在又要再次转型,在游击战中掺入运动战,粟裕对此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在前期勘察的基础上,对部队的集中时间、攻击路线一一进行了精密计算。

粟裕“组织战斗”理论的关键点是协同作战,这5个团平时各打一处,作战风格也不尽一致,粟裕就把互相了解、特点相仿的部队,临时编成一个建制,共编成3个纵队、一个总预备队,并适当调整了部队建构和干部。

“老虎团”第七团被列为第二纵队,负责主攻车桥。粟裕专门把七团团长兼政委彭德清叫到身边,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成败胜负,关系重大,哪怕敌人筑了铜墙铁壁,你也要给我砸开它!”

官陡门奔袭战的经验表明,大部队行动必须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做到“奇”和“快”。

车桥一带皆为与官陡门相仿的水网地区,粟裕便发动3万多民兵与群众,在车桥周围筑路打坝,共筑起穿越湖荡、绵延达30里的五条大坝,以便于部队隐蔽接近车桥。

此时新四军在苏北已经树大根深,具备相当雄厚的社会和群众基础,可谓是一呼百应,与官陡门时期不可同日而语。筑坝之外,粟裕又组织数以千计的船只,把部队、云梯、担架队运到了车桥附近。

战前的十几天内,粟裕从师部和第七团派出干部,对车桥再次实施侦察,同时通过模拟训练,进行了最后一次练兵。

万事俱备,粟裕突然收到一份敌情通报,日军要向根据地“扫荡”,此时距离车桥战役的预定发起日期仅仅有两天,由第七团组成的第二纵队已经在向车桥开去。

炮群

大战来临之际,怕的是意外干扰,但这个干扰正好被粟裕用来将计就计。

他将师直机关分成前后两个梯队,其中一个梯队北移,他自率一个梯队南移,用来吸引日军的注意力。

日本人果然被迷惑住了,无论是正忙于“清乡”的小林,还是第六十五师团,事先对粟裕的作战意图及部队调动均一无所知。

1944年3月5日凌晨1点50分,二纵队在第三旅旅长陶勇的亲自指挥下,从南北两个方向直插车桥镇两翼。

粟裕事先为二纵队特制了一批攻坚器材,光用于登城的就有连环云梯、单梯三角钩、爬城钩等多种,突击队泅水游过外壕后,便借助这些器材爬过围墙,对通往街心的碉堡展开攻击。

粟裕在车桥战役中采用的仍是一贯的“掏心战”战术,即先进入街心,占领镇内的所有街道,然后四面开花,分割包围,对周围的碉堡逐一攻坚。

官陡门的一幕在车桥再次上演。日伪军被新四军的远道奔袭弄得不知所措,到下午两点,镇内伪军被全部歼灭,所据碉堡也尽遭突破,只剩下日军驻守的被称为是“碉堡中的碉堡”的大土围子。

陶勇决定用“炮群”实施攻击。

新四军原来没有什么攻坚利器,七团通过斜桥伏击战缴到掷弹筒后,粟裕曾把这门掷弹筒调到师部,供军工部研究。一师军工部部长程望曾就读于上海同济大学机械造船系,被称为“军工智星”,是军工制造领域的天才型人物,他最终为新四军研制成功了最新型的迫击炮。

普通的迫击炮,只有曲射功能,但“程氏迫击炮”具有曲射、平射两种功能,在对日作战中令日军瞠目结舌,竟然误认为是“俄国造的新式武器”。

迫击炮在火炮家族中最不起眼,属于小炮,粟裕为此提出了“炮群”概念。

所谓“炮群”,按照粟裕的解释,是将许多炮摆在一起,无论大炮小炮,地面炮或是高射炮,它们有的打步兵,有的打碉堡,有的打飞机,有的打坦克,“分工负责,一扫而光”。

“清乡”开始后,粟裕就决定打造“炮群”,他给程望下达指标,要求军工部批量生产迫击炮。

程望利用地下党及帮会关系,从上海采购到机床和钢管,并先后动员150多名技术工人加班赶制,至1944年1月,已生产各种口径的轻型迫击炮300余门以及大量迫击炮弹,开启了一师军工生产的全盛期。

众多迫击炮和一门日式山炮组成的“炮群”,威力果然不同凡响。陶勇先用迫击炮打掉外围,接着又用山炮干掉了大碉堡,日军小队被歼近一半,不过日军在防守时的顽固也是出了名的,仅剩下不到20名鬼子兵,但他们仍能缩到死角继续做困兽斗。

共产党的思想工作是一绝,日军要么不被俘虏,俘虏了十有八九都会加入“反战同盟”,自觉自愿地对日军展开政治攻势。正当车桥战斗相持不下时,苏中“反战同盟”成员松野觉冒着枪弹,主动上前要求劝降,但在喊话时被子弹击中头部身亡。

日本兵枪法很准,导致新四军在使用步兵冲锋时伤亡很大,炮火又打不到,陶勇一时也没了办法。

与此同时,日伪军的增援部队也到了,这是粟裕早就料到的。他在为车桥战役设计的“围点打援”战术中,围点只用一个纵队,打援用了两个纵队,还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地方部队。

正如粟裕所预计,第六十四师和第六十五师团离得远,都能来,变成了谁也不来,来的只是驻扎于车桥邻近据点的敌人。

第一个有动静的是三纵队警戒方向,一共来了百余日伪军,但这批人行到中途,便交了“狗屎运”——粟裕在战前组织民兵,利用黑夜在主要通道上埋了雷,不踩到都不可能。

这批日伪军本来人就不多,来车桥显得十分勉强,加上三纵队又给他们来了顿排子枪,觉得反正尽了义务,可以对上面交代了,也就慌不迭地退了回去。

一纵队方向才是大头。

得知新四军突然进攻车桥,独立步兵第六十大队赶紧在淮安进行了集结。淮北地方不小,据点分散,各个据点又都要安排人手,匆促间其实集中不了多少日本兵,最后还得拿伪军来“兑水”,并且只能集结一批走一批。

1944年3月5日,下午4点,在伏击前线负责指挥的叶飞得到报告,淮安日伪军乘坐7辆卡车,于3点15分到达周庄附近。

这是当天的第一批。

鬼风

叶飞根据车辆数目和每辆卡车的载运量估算,第一批日伪军240余人。

打援地形都经过粟裕的精心选择。三纵队埋伏区域呈狭窄口袋形,南面是一条河,由于水流湍急,河岸险陡,来敌很难徒涉,北面是一片草荡,中间芦苇密布,底下全是淤泥,人走是可以走,只要你不怕陷进去。

卡车能通行的,唯有中间的一条公路,很简单,很明了。

在卡车进至阻击阵地前约500米时,伪装突然掀开,新四军的轻重机枪猛烈开火。慌乱中,日伪军闯入了公路以北的坟地,而那里实际是预设的地雷阵。

触发雷、引发雷,一阵接着一阵爆炸,日伪军被炸得血肉横飞。

打援战斗打响时,似乎老天都站到了粟裕和新四军的一边,车桥一带狂风大作,黄沙满天,更令日伪军魂飞魄散。

这不是在北方,是在南方的车桥,如此古怪的天气变化,在当地极为罕见。若是用《水浒传》的手法演绎,就像是粟裕旁边有个公孙胜在行阵做法,呼风唤雨,连车桥老百姓也啧啧称奇,说:“新四军有神灵保佑,所以才会刮起鬼风。”

随后,第二、第三批援兵到达,两批加起来又有300多人,由于被火力所阻过不去,最后全部在韩庄重新集结。

晚上7点,在大队长山泽干夫少佐的指挥下,集结起来的日伪军从正面发动猛攻,但均被一纵队击退。

风沙依旧,杀气如云,一纵队越战越勇,对日伪军进行反冲锋,并从四个方向扑向韩庄。

新四军攻入韩庄后,逐屋争夺,很快便展开了殊死的白刃战,日伪军当场被刺刀拼死的即达60多人。

晚上10点,一名身挂银鞘指挥刀的日军军官被俘。当时他身负重伤,浑身血迹斑斑,但仍在狂呼乱叫,不肯束手就擒。在被抬到包扎所时,该军官已经咽了气。经俘虏辨认,此人正是山泽。

1944年3月6日,凌晨2点,韩庄日伪军已呈溃乱之势,张皇失措之下,有人竟然鬼使神差地逃到了纵队指挥所附近,被叶飞的警卫员和通信员逮个正着。

车桥残存的那20个鬼子命很大,在第四批援兵的接应下,他们还是逃出了车桥镇。不过粟裕的目的完全达到了,战前有人曾提出“攻坚打援并举,以打援为主”,粟裕否认了这个提法,他说他实施车桥战役,就是要拿下车桥,打援不过是附属品。

车桥战役结束后,第六十五师团部得到报告,师团所属第六十大队在车桥共战死69人,其中包括大队长山泽少佐、机关枪中队长金丸中尉。

在这份报告中,记录有14人失踪(实际已被俘),这是大反攻到来之前,敌后战场上一次性战役生俘日军最多的一次。

日俘惊魂未定,感慨万千。炮兵中尉山本一山供认:“这次战斗失败,我们犯了轻视新四军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满是敬畏,突然收紧下巴:“你们的粟裕了不起!”

当粟裕将车桥战役的经过报到新四军军部时,军部起初却并不认为“了不起”。

此时的军部由饶漱石主持,饶漱石担心这样大动干戈,会不会“过分暴露了自己的力量”。

事实是,饶漱石纯属多虑。

除了分兵据守外,第六十五师团实际可调动的日伪军机动兵力十分有限,车桥一战让它损兵折将,已经没有力量再打一场像样的仗。

徐州的第六十五师团部曾凑了一些部队去车桥“报复”,当部队行至离车桥几里路远的地方时,日军指挥官用望远镜侦察,看到新四军主力正在车桥严阵以待,就不敢再往前进了,唯恐吃更大的亏。

第六十五师团维护面子的办法,只是派几架飞机侦察了一下,然后投了几枚炸弹,就草草了事。

粟裕当初策划车桥战役,仅是想从缝隙里钻出一块可以安生的地方,可以让一师进行休息和整训,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战役所产生的效应,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日军内部的士气其实已经非常低落,不过是靠一根火柴棒勉强撑着,外面看不出来而已,车桥战役挪动了这根火柴棒,于是,哗啦一声,惨不忍睹。

车桥战役结束不久,就发生了12名日军集体上吊自杀事件,此后当粟裕挥师进攻车桥附近的日军据点时,战斗都出奇的顺利,日伪军几乎是望风而逃,像车桥那样拼命死守或增援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真相总是会让人吃惊,但这是件好事,起码如果现在再说“明年打败日本”,一点儿不吹牛。

拳头

粟裕不会忘记苏中战场上还有一个人需要他去陪一陪:小林信男。

小林信男履历中的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二期,总计有721名毕业生。那一期正好赶上侵华战争,且毕业军官均属年轻力壮的当打之年,但是经过不断伤亡和淘汰,到1944年,还能在侵华一线指挥作战的已寥寥无几,在中国任师团长的,共有8人,其中之一便是小林。

经过千挑万选的日本军官,才有资格进入士官学校,最后又能在实战中脱颖而出,这小林怎么也能挤进东瀛战将的高手之列了。

当车桥战役进入尾声时,小林对四分区的“高度清乡”已告一段落,开始转为以政治伪化为主,他的“扩展清乡”、“强化屯垦”也准备就绪。

车桥战役让粟裕增加了继续组织主力作战,以打破小林“清乡”计划的信心,他向军部提出:“于最近进行一场较大的战役。”

这场即将开始的战役,便是南坎战役。

“清乡”开始之前,苏中区党委召开会议,传达中央“今年打败希特勒,明年打败日本”的指示,正是在南坎。“清乡”开始后,这里成了“清乡区”封锁圈上最东端的一个重要据点,也是“清乡区”内外联络的最重要通道。

粟裕南坎战役的前奏曲,便是攻破南坎,打开封锁圈上的缺口,使主力进入“清乡区”。

粟裕首先想到的又是“老虎”,他让在车桥整训的第七团迅速赶来南坎,并决定继续实施“围点打援”战术:七团攻坚,特务四团打援。

1944年6月23日夜,七团穿过车桥与南坎间的层层封锁线,预定于天亮前在太平庄宿营。

因为估计到路上随时可能发生遭遇战,团长兼政委彭德清对行军队列做了调整:部队不是走一路纵队,而是分成两个梯队,这样一旦遇敌,便可迅速展开兵力,乃至夹击歼敌。

上午6点,团部梯队突然与从据点里出来“扫荡”的日伪军遭遇,彭德清看到,对面平原上黑压压的一片,全部是敌人。

事情是一瞬间发生的,敌我都没有想到,当时彭德清面临的情况是,三营梯队已经走远,一营、二营属团部梯队,但一营在前面两里的地方,作为后卫的二营则还没有上来。

情况刻不容缓,两军相遇勇者胜,彭德清一边用军号和派通信员的方式,急调三营、一营赶来参战,一边率领身边仅有的几个勤杂人员登上民居房顶,就地展开作战。

这支日伪军中,日军占有很大比重,且训练有素,中队长加藤大尉听到枪声响起,立即率部缩进一片乱坟包内,同时派出一个日军小队向团部所在位置冲来。

500米、400米、300米,距离越来越近,彭德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鬼子军官正挥着军刀,指着“干沟”,不停地呐喊。

“干沟”是一条横贯东西的沟渠,里面没有水,从军事角度上来说,它既是野战防线,也是安全交通壕。日军占领之后,不仅能进能退,还可以借此把新四军赶到开阔地上。

显然,日军小队意在“干沟”。彭德清往四周围一看,各主力营仍没有上来,而日军已冲到干沟南面,整个场面紧张到让人透不过气来。

焦灼万分之中,幸好团教导队率先赶到。教导队是七团的骨干训练班,成员全是富有作战经验的班长、副班长,虽然只有100多人,但绝对称得上是七团的“拳头”。

“拳头”挥出去后,还是稍嫌晚了一些,日军抢先一步占领了“干沟”,并穿过沟底,从南向北运动,用机枪将教导队压在了开阔地上。

开阔地一马平川,冲上去一次就被火力打下去一次,教导队冲了几次都冲不过去。教导队队长秦镜是一师颇富传奇色彩的战斗英雄,也是个有名的大嗓门儿,他拉开嗓门儿喊:“听口令,一起上,谁也别落下!”

随着他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喊,教导队亮起刺刀,如浪涛般再次向“干沟”卷了过去。日军惊慌失色,他们从沟里甩出的“甜瓜”手雷跟下冰雹一样,教导队立在沟堤下面,捡起还冒着烟的手雷又重新扔了回去。

依靠教导队,七团与沟里的日军形成了对峙。

拔剑斩蛇

这时加藤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增兵“干沟”,从正面寻求突破,但是这位大尉中队长却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派出的两个日军小队,没有增兵“干沟”,而是分别向西、向南而去,其用意,是要用两个小队进行迂回,抄教导队的后路。

这不是加藤的错,因为每一个日军指挥官都会这么干。迂回作战是日军的金科玉律,并且明确载入了作战条令,你就是让小林来指挥,他十有八九也要这么做,更别说加藤了。

加藤不知道的是,在他被彭德清吸引的时候,三营、一营已经赶到。

这两个营听到团部方向有枪声,而且越打越猛,当即一左一右进行迂回,方向正好是一个西,一个南。

七团“苍龙现身”,已把日伪军这条毒蛇围住,其中,三营掉转“龙头”吃南进小队,一营卷起“龙尾”裹西进小队,教导队作为“龙身”,则把“干沟”里的小队顶在那里动弹不得。

彭德清所要做的,是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拔剑斩蛇。

二营上来了,彭德清将该营的两个连作为团预备队,把第六连调上来,命其直插乱坟包,捣毁日军临时指挥所。

六连的出击,是关乎全局胜负的一步棋,双方都很清楚,因此一来上就刺刀见红,大打白刃战。

这场白刃战十分激烈,旷野上,刀光跳动,尘土飞扬,旁人看去,就像是古战场上的两军交锋。

冷兵器相搏,最见一个战士的勇气、胆魄以及技术。新四军著名的战斗英雄、有“飞将军”之称的陈福田一人和三个日本兵拼刺刀。一开始,日本兵还讲点武士道精神,而且也自以为能拼得过,所以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两个助威一个上,一对一地拼。

第一个,被陈福田刺穿了胸膛。

第二个,被挑着脑袋撂倒了。

第三个还没上,已经被吓傻了,急忙推上子弹朝陈福田开了一记黑枪。

陈福田在中弹倒地前的一刹那,还赶上去给了那鬼子一刺刀,来了个同归于尽。

六连很快就在白刃战中把日军打得一败涂地。

冈村宁次记载,他在指挥对国民党军队作战时,往往会根据日军士兵的刺刀伤,来判断对面是正规军还是杂牌军,而在早期的苏南抗战中,新四军一对一与日军拼刺刀,一般很难取胜,所谓“救命弹”正是要用在这个时候。

白刃战中能技高一筹,论的就是能力,说明你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不一样了。

彭德清斩掉蛇头之后,“龙头”、“龙尾”、“龙身”方面的枪声很快也停了下来,战斗进入收官阶段。

敌人已成惊弓之鸟,但少数残敌,主要是日本兵,仍不肯放下武器投降,其中有一个穿黑色长筒皮靴、拿手枪提战刀的家伙特别凶悍,第六连连长在追击过程中便被他回头打了一枪,成了当天七团战死的第一名连级指挥员。

秦镜热血上涌,立马追了上去,这鬼子越跑越快,秦镜也越追越急。鬼子实在跑不动了,只得站住,两人拉开架子,互相足足盯了一袋烟的工夫。

犹如是武林决斗的开场,彼此在气势上先较量一番,较量的结果是,鬼子先憋不住了,抡起战刀,照秦镜的脑门儿就砍了过来。秦镜眼疾身快,往旁边一闪,差点儿把鬼子给晃倒。

本来想抓活的,到这时也顾不得了,秦镜挺起刺刀,从鬼子背上狠狠插了下去,一刺刀就把这家伙给钉在了草地上。

翻开鬼子的军帽,发现后面绣着四个汉字:加藤大尉。

经过3个小时的作战,“老虎团”干净利落地消灭了中队长加藤大尉以下日军100多人,活捉小队长以下14人,伪军被毙及活捉300多人。

七团在这一仗中也付出不小代价,指挥员中就战死了副营长、连长各1名。太平庄遭遇战打响时,南坎战役尚未开始,但考虑到七团刚刚打完仗,粟裕对七团和特务四团在战役中的角色进行了对调。

1944年6月26日夜,南坎战役如期打响。

南坎据点设有一个大“检问所”,驻有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连,且工事坚固,弹药充足,但攻坚的特务四团没让粟裕失望,很快就解决了问题,前来增援的日伪军亦被七团包围歼灭。

失之南坎,得之南坎,以攻克南坎据点为起点,粟裕对“清乡区”发起了夏、秋两轮攻势,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苏中军区已攻克、包围和逼走大小据点五六十个。

小林未料到粟裕会一下子对他发动如此迅猛的攻势,尽管他还准备“扩展清乡”,但兵力使用上实际早就捉襟见肘,而且老兵越来越少,士气也随之低落,外面又调不进兵来补充,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兵不够,只能靠武器来帮忙。

日军步兵主要使用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俗称“歪把子”,这种机枪的最大好处是弹药与步枪通用,用步枪弹夹即可供弹,但它的缺陷也同样明显,就是装弹程序非常烦琐,机枪手在瞄准射击前,光装个弹就得忙到满头大汗。

早在长城抗战时,日军就吃够了自家“歪把子”的苦头,很多日本兵情愿扔掉“歪把子”,改用从国民党军队手里缴获的捷克式机枪。以后到了全面抗战,日军内部对“歪把子”的非议更是不绝于耳。

小林给他的部队配备了新机枪,即九六式轻机枪,俗称“拐把子”。“拐把子”采用了捷克式机枪的弹匣供弹方式,相当于“歪把子”与捷克式的混血儿。

为了对付新四军神出鬼没的出击,“拐把子”上还装了夜间瞄准器及其刺刀,当新四军发起攻击战或近战时,此类“拐把子”的威胁很大。

经陶勇倡议,四分区展开了一个多打胜仗、多缴枪的竞赛,陶勇还给部队定了一个指标,要从日军手里缴它一打“拐把子”机枪。

一打就是12挺,不出两个月,12挺“拐把子”就都到了新四军手里,原先一师的轻机枪大多为缴获的“歪把子”,现在他们也换上了新装备。

参加夏冬季攻势的,除一师主力部队、地方部队外,还有大量的民兵。

与正规部队不同,民兵多采用“麻雀战”形式。有几个乡的民兵联合起来,围困敌据点达3个月之久,在这3个月里,民兵们不断向碉堡打冷枪,掷手榴弹,还时常把一些死猫死狗扔进据点四周的水沟里……

据点里的日伪军被整得苦不堪言,中队长向上级诉苦:“驻军如失群之雁,煮饭无草,菜肴无盐,难以坚持。”

上级当然也解决不了这些困难,灰溜溜地撤兵走人便成了唯一之选。

粟裕通过发起南坎战役,前后攻克、逼退敌据点60余处,截至1944年10月,不仅恢复了“清乡”以来被日伪军占领的地区,而且使苏中根据地有所扩大,第四分区的“反清乡”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1944年11月1日,“苏北屯垦总署”被迫宣布取消,“扩展清乡”、“强化屯垦”亦不了了之。

对小林信男来说,更让他沮丧的还在后面。进入1944年年底,日军在太平洋上的战线已接近崩溃,“中国派遣军”、关东军都被调出大量部队进行战略防御,已经没人再对“清乡”感兴趣了。

在这场长达近两年的拉锯战中,他输了,而且再没有机会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