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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大传:一个乱世枭雄的崛起与殒落》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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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龄要与韩复榘谈的是其亲身经历。据他说,他到东京后,日本参谋本部有一个重要职员曾来拜访过他。这位职员没谈几句话,就问道:“你这次到日本观操,是否还负有代表张作霖将军签订密约的任务?”郭松龄回答:“只是来观操,没有别的任务,更不知道签订密约的事。”来人见状,便无精打采地走了。

郭松龄说他当时感到莫名其妙,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张作霖“打算承认卖国贼都不敢承认的‘二十一条’”,用以换取日本供给大量军火,用来进攻国民军。相关密约张作霖已经在奉天与日方商洽成熟,张作霖还给日本当局发电报,说签字的代表已经动身,不日可到东京。恰好郭松龄又到东京,日方误以为他是签字代表,所以才会前来拜访。

说到这里,郭松龄对张作霖“出卖国家”的行为表现得义愤填膺,他对韩复榘说:“我是个军人,以身许国,不是个人的走狗,我不能昧着良心服从乱命。他若打国民军,我就打他……”

没有任何确凿的史料能够证明,郭松龄所说的这件“稀奇古怪的事”真实发生过,而且由于“二十一条”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涉及日本在东三省的特殊权益,张作霖自担任奉天督军起,便一直对此持坚决反对和抵制的态度。

在各种公开场合乃至政争中,张作霖在“二十一条”问题上也从不让步。第二次直奉战争前,有传言说曹锟因为想做总统,就对外国公使许诺,称一旦上台,就可以延长京奉铁路的借款合同,以及“‘二十一条’也可以考虑”。张作霖愤愤地表示:“我和曹锟是儿女亲家,但他想做大总统,出卖东三省,我就不答应!”

两个月后,日本的态度变得十分关键,而它究竟是助张还是助郭,自然都要取决于其本国的利益。假使郭松龄成功地代替张作霖做了“关外王”,又能够真心实意地承认和履行“二十一条”,日本政府及其关东军自然乐得助郭。然而当时日本朝野的主流舆论都普遍认为,郭松龄资历较浅,且不说未必能把张作霖赶下台,即便能够成功,他对于东北军新旧两派也难以驾驭。另外,张作霖固然难以应付,但郭松龄上台后问题可能更为复杂,譬如郭松龄为了反奉,已与冯玉祥、国民党等势力构成了复杂关系,部队也改称了国民军,这意味着郭一旦掌握权力,对日本究竟会怎样,其实是件很难说清楚的事。

从有利于日本的角度出发,多数日本人都觉得助郭有风险,不如助张,以后也仍以张作霖为谈判对手。不过也有些人提出相反观点:如果郭军打破顾虑,冲过满铁线并进军奉天,就算日本有所抗议也无济于事。到时郭松龄已造成了局面,在交涉中也处于有利地位,就不会像进入奉天前那么好说话了,日本同样会很被动。

鉴于多方面的考虑,日方决定暂时观望。另外,所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张、郭战争一开始,张作霖的日本顾问们就忙开了。这时本庄繁已期满归国,接替他的是前关东军高级参谋松井七夫大佐。松井与张作霖的关系处得也不错,眼看张作霖似乎已在奉天待不住了,他便把张作霖最宠爱的五太太寿夫人以及一些年幼子女接出来,安排到他位于满铁附属地内的家里避难。町野作为张作霖的私人顾问兼铁杆支持者,自然更是卖力。在此期间,他除介绍一名做过警官的日本人给张作霖做保镖外,还特地引荐滨面又助“在大帅危急时期来帮忙”,后者亦被张作霖聘为私人顾问。

滨面又助在日俄战争期间参与制订过对俄作战计划,之前担任日本关东军现任司令官白川义则大将的参谋长。他和町野都有机会接触不少日方的内幕消息,郭松龄派殷汝耕再赴旅顺与日方交涉一事,也很快被他们透露给了张作霖。

张作霖那一阶段正是时而清醒,时而错乱,相当沉不住气的时候,他一听就慌了神:要是这次殷汝耕答应就“二十一条”做出书面保证怎么办?

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张作霖就决定跟关东军进行谈判。关东军本来就把助张作为首选,听说张作霖已有此意,自然乐得舍郭而就张。1925年12月7日,白川的代表斋藤恒参谋长来到奉天,通过町野邀请张作霖在满铁地方事务所见面。见面过程中,张作霖鬼使神差地与对方签约了一项密约。密约的内容,主要是承认日本人在满洲享有土地商租权和杂居权,以及在东边道、洮昌道等重要城镇设置日本领事馆。作为交换,斋藤也在助张上做出了一系列承诺,其中之一是在满铁附属地内或日本租界(主要指旅大)内为张作霖等要人提供避难场所等。这相当于预先给张作霖找了退路,密约一缔结,张作霖就把帅府财产运往满铁地方事务所进行存放。

按照密约,关东军方面还同意满铁火车不载运郭军,以及对郭松龄发出警告。12月8日,白川向郭军发出警告,警告郭军不得在满铁沿线二十里内落下一颗炮弹,否则将由守备队解除其武装。

为了好对外界进行交代,白川也同时“警告”了张作霖,但这其实是做做样子的,其主旨还是帮助张军。南满铁路南起大连,北至长春,若是郭军不能进入其附属地和铁路两侧二十里范围的话,无异于把南满线给张作霖做了保护靠背,也大大增加了郭军攻入奉天的难度。无怪乎当张作霖接到关东军送交的“警告书”时,顿觉神清气爽,“获得了确保最后安全之希望”。

有了希望的张作霖改变主意,决定不下野了。他再次召来瞽目术士张震洲预卜吉凶,张震洲经过一番演算,说张作霖虽逢厄运,但终必“逢凶化吉”,“克制敌人在十天必死”。张作霖由此更信心大增,决心“讨伐郭逆”,而且即便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与郭松龄奋战到底。王永江见状,便由省公署给迎降代表打去电话,通知他们迎降事宜“暂缓进行”。

张作霖原先曾计划将奉天的全部军队开到新民,只是因为怕郭军乘虚杀入才未果,现在既有南满铁路作为保护靠背,关东军又同意在必要时候出兵对他进行保护,以及协助维持奉天省城治安,这种情况下,张作霖要再把军队调出去就变得可行了。

奉天城内只有警察没有兵,奉天卫戍部队指的是驻扎于北大营的军士教导队。军士教导队乃种子部队,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如果能将他们进行编组,然后开到前线去作战,无异于给张军打了一针强心剂。问题是自郭松龄起兵反奉后,张作霖等人对年轻的少壮军官都起了疑心,怀疑这些军官可能暗中与郭松龄勾结,加上连山之战时已有一个补充旅充当了郭军的内应,更使他们疑窦重重。王永江在城内治安不稳时,宁肯求助于日本军警,也不肯轻易动用教导队,说白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事在危急,张作霖内心挣扎半天,还是决定一试。正式下达调令前,他先把教导队副队长王瑞华等尉级以上的军官叫到帅府训话,借以进行试探和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