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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者:周鸿祎自传》课外兼职:人生的另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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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了大学,《中国青年》那篇对我人生很重要的、描述青年人创业的文章就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几个年轻人辞去安稳的政府部门的工作,一起创立公司做软件,尝试不同的生活方式。累得发疯的时候去北戴河游泳,忙的时候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做事,他们都是产品主义者,有明确的目标。我的眼前时时在播放这些年轻人的生活方式短片,我深深地觉得,那就是我要的人生。

在改革开放刚刚进行不久的年代,我深知这种生活方式绝非主流,也并不是很多年轻大学生的真正追求。在进入大企业工作或者出国留学成为毕业生两大方向的校园里,我希望单干的愿望确实显得有些和主流格格不入。虽然出国留学的念头也曾经出现在我的头脑里,但是经过缜密的思考,我最终决定不去盲目跟风。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我应该直奔我的目标而去,我最终的归宿只有一个——自己创业。

有了这个终极目标的指导,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我开始有了一个清晰的感受,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将来“创业”这个终极目标服务的。我要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能力,渴望知道所有未知的东西,默默积攒那些我未来需要的真知灼见。

我不喜欢学校的社团活动,认为那些都毫无意义。我对所有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都深深痛恨,对所有人浮于事的机构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我还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千锤百炼。

在专业方面,我不想浪费任何一个磨炼自己的机会。当你希望在一个事业上从一而终,那种热爱既是热望又是本能。就算是放假,我也想和计算机待在一起,有的时候我自己尝试编辑好玩的程序,仿佛是在试探自己的功力究竟练到了几成。

有一年元旦,管理操作系统的老师把实验室的钥匙交给了我们,让我们可以随便用几天电脑。这个消息对于从始至终都有上机饥渴症的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12月31日当晚,当校园沉浸在一片欢乐的过节氛围时,我早早溜进了实验室,在那里玩了一个通宵。

我并没有浪费这个晚上,而是用自己的想法做出了一个程序——机打贺年卡。那是一个还流行纸质贺年卡的年代,一过节大家就流行买好卡片互相邮寄。就在这个晚上,我用计算机设计出了一个画图软件,写出的程序可以用卷纸打印出贺年卡,使用的工具是九针打印机。尽管通过机打出来的图案有点粗糙,图案灰度只能靠点阵的疏密来调整,但这毕竟让贺卡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拿着几张薄薄的机打贺卡,一种对计算机的驾驭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这种让工具为我所用的感觉,是学习计算机专业最具乐趣的时刻。后来我拿着我的“作品”给身边的同学看,他们都感到很新奇。我为自己的这个小实验感觉到欣喜的同时,也深感自己在专业方面应该不断进阶。这种创造、磨炼,再体会、再创造的感觉,形成了我在专业方面的良性循环。

大三的暑假,我开始在校外接活了。一方面希望可以增加自己的收入,另一方面也想去真实的世界实践自己的专业,看看我离真实世界的距离远不远。我去了一个信用社干活儿,面临的第一个任务就非常棘手。

信用社有一个算利息的计算机,其实是个单板机,用的CPU叫Z80,里面程序是写死的,显示工具其实是八段LED式的显示管。那个时候国家刚刚调整了利率,信用社需要有懂计算机的人去调整单板机上的利率程序。信用社的领导到西安交大计算机系找人,希望有人能够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难题。老师觉得我还算有能力,就把这个活儿派给了我。

到现场观察了一番,我发现问题的难度超出我的想象。程序在单板机上是写死的,怎么提取出来再写进新的程序成了一个死结。这个问题要是放到今天,可能根本不成问题。因为我们有闪存,我们有硬盘,从电脑里拷出数据是分分钟可以搞定的事情。但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做这事儿远不是那么简单。

好几天之后,我才想到了解决方法:Z80的程序都写在EPROM可擦写的存储器上,存储器上有个窗口,用紫外线照射之后可以把里面的信息全部抹掉。然后对原先程序进行改动,改好之后,就可以通过烧录器把软件和数据烧进去,信息就不会丢失。

这样一来,我们需要烧录器把程序给读出来,再进行反汇编。做完之后,我发现这个程序充满了反破解,到了某个地方就跳转了,根本无法正常运行。就这样,我的工程整整一个星期停滞不前。我不断地和自己进行着头脑风暴,想解决这个问题。当年给程序纠错,没有任何程序调试工具,解决任何问题都只能把程序打印出来,一行行地读,靠大胆地猜测。所以,那个年代要破解一个软件,需要狠下功夫。

后来,我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主意——写一个虚拟机来虚拟Z80的运行模式。我找了一台电脑来模拟Z80的程序,把它的CPU、寄存器、指令集全都模拟出来。一段时间,我成了Z80的机器语言专家。我一步一步地把程序在虚拟机上走下来,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原来我们数据本身就读错了。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解决方法也就随之产生了:我找了一台好的烧录器,把数据正确地读出来,然后把利率公式算好,接着在程序空白的地方插进一段代码,最后把程序重新扫进单板机。就这样,虽然过程有点小坎坷,我还是很快地把这个艰巨的工作利落地完成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就已经有极大的耐心去解决一个复杂的问题。我坚持着一个理念,面对每个问题,我希望以普世性的方法来解决它。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虽然现在的调试工具多如牛毛,但是解决问题的这个理念始终根植在我心中。

这种理念,让我在专业范围之内不断地有所斩获。我不仅在专业内有意识地磨炼内功,在专业之外也对一切新鲜事儿照单全收。我记得当时在校外接活儿,同学们一上来就问“我要做的是什么工作”,一般人不做与专业无关的事情,认为没有技术含量,我却特别喜欢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我琢磨怎么卖东西,怎么做销售,关心和人打交道。我知道,如果将来打算创业,商业领域的知识必然不可或缺。

大四的时候,我去一家软件开发公司上班,那是一套设计数字电路的软件,使用Unix系统。我当时对Unix系统还不熟,他们交代的活儿,我也做不出来,但是我热衷于参加这个公司的商业活动。

这个小公司有各种各样的小买卖,其中一项就是销售数码产品。每当有人到店里面询价,我就装作特别熟悉的样子,热情地迎上前去,给人介绍各种产品的功能。当时我心里埋藏了一个愿望——要是有一天我能靠一己之力卖出一套设备,我就成功了。在兜售多日无果的情况下,终于有一天,我的一个同班同学告诉我,他父亲所在的武警学校希望购买一套设备,其中就包括电脑照排系统、数码印刷机和激光打字机。我一听,喜不自胜,这不正是我们公司帮助代购的产品吗。我顺理成章把生意介绍给了公司,做成了一单生意。

不过,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当时社会上已经有拿回扣、从中渔利这样的灰色操作了,但我对这一套完全不感兴趣。我最感兴趣的事情是,如何独立把销售这整套流程走完。我马上向经理申请去北京提货,经理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我,开始了去北京提货跑生意的第一次旅行。尽管这种生意模式还太过原始,说白了就是到北京的中关村买一台设备,但是整个过程我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我带着一张汇票到了北京,先找了一家银行去入了账,然后就走到北京的大街上去挑激光打印机了。那个时候我对中关村还不熟悉,只好找一个在清华大学的朋友带我去转悠。

虽然我对这些设备不太懂行,但是为了不露马脚,我故意装作专家的样子和别人谈价。只记得当时我的样子,背着手,用挑剔的眼光看着这些设备,然后告诉店家:“我想先验验货,先给我打20张,我看看质量!”我至今记得店家那心疼的表情:“20张?那么多!”

“是呀,买东西总要先看看效果呀。”

我记得我不仅买到了设备,最后还学习了怎么开发票、怎么办理运输。我按照设想把整个流程走了一遍,非常有意思。所有这些在同学看来“不务正业”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一片广阔天地。事实证明,我做的这些专业以外的杂事,对我今后创业起了很大的作用,最重要的是,当这些既复杂又重要的事情滚滚袭来的时候,我都不再惧怕。

我记得在回西安的火车上,我暗自得意:我终于学会做生意了。那个时候,从北京到西安的火车要运行二十多个小时,我一去一回都是硬座坐过来的。那时年轻气盛,一宿不睡第二天也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