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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者:周鸿祎自传》四处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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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8年10月一直到1999年6月,我的团队一直在没日没夜地做3721客户端的开发工作,我们做的是客户端,还有桌面图标的应用软件,需要用户在电脑上下载安装。我一边抓开发工作,一边出去见人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本科毕业之后的那段到处推销的日子,我口沫横飞,对方满脸疑惑。

当时在中公网的谢文是第一个来看我3721产品演示的互联网人。谢文20世纪80年代初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1983年赴美留学,读的是名校哥伦比亚大学,90年代中期回国就进入了互联网行业。此人身材高大,声音洪亮,长方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听你说话的时候喜欢专注地看着你,脸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就读懂了你在想什么。我对他兴奋地说了一大堆中文上网的想法,并且告诉他3721的未来方向。

他定了定,用他那一向洪亮的声音对我说:“鸿祎,你这想法不错,但是这东西你做没戏呀。你想啊,这东西需要技术实力和强大的资金来支撑,微软和思科如果想做这个事还能干成。你这小公司做,就比登天还难了。”

谢文的话让我的心里一阵哆嗦,也让我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我想:“万一微软想做这个事,确实是很可怕的。微软实力雄厚,又有IE浏览器做入口,要是这个庞然大物哪一天忽然决定要做这事儿,灭掉我们这个婴儿公司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吓得不敢听下去。

“要不然你干脆去我那儿吧!”谢文说。

我沮丧地摇了摇头。

谢文走了以后,我有一段时间惊魂未定,但是想了又想,觉得毕竟这是一个中文上网的东西,外国人不擅长。微软应该不会闲着来插一脚吧。想到这里,我心里似乎又踏实了很多。

第二个来我们简陋的办公地参观的人,是我朋友的一个同学。他从清华毕业之后就自己开了公司,做系统集成,规模做得很大。看完我们的东西,他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客户端表现出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一堆人闷在一个屋子里做一个免费的东西,连个清晰的商业模式也没有,简直是天方夜谭。这种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想法,既无成功的先例,也看不到成功的苗头,简直是在自娱自乐。但是说实话,我也看不上他做的公司,我觉得他那做系统集成的生意,没有持续性发展的可能,也没有什么新意,我还觉得他是在自娱自乐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我已经认定的事情,别人的评价起不到丝毫的影响。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能够认同我产品和理念的人。但是真正找到理解这个产品的人又谈何容易。这也是很多创业者在创业初期都会遇到的问题。所以说,创业者的孤独,不仅仅是要忍受创业路上资金的捉襟见肘、寻找投资的种种困难,还要承受大多数人可能根本听不懂你的创意的现实,一时间,你成了孤独的星球。

当时,另一家小公司也在马连洼孵化着,这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游戏公司——联众。那时候不断有公司来参观考察我们的邻居公司,而我也趁机把这些考察者邀请到3721公司里来看看。这其中就有著名的263公司的创始人——李小龙。

1966年出生的李小龙身高有194厘米,当时32岁。奇高的身材让所有人看他都必须仰视。他的名字和著名功夫影星同名,个头又引人注目,所以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1993年,他看准了即将兴起的寻呼行业,开办了海城寻呼,到1997年已经拥有20万用户。后来,在明知寻呼是夕阳产业的情况下,他抓紧时间转型,涉足互联网,组建了互联网接入服务提供商(ISP)——首都在线。他出其不意,首先想到了“主叫计费”的服务方式:用户不需要去办理有关手续,只要拨打2631就可以直接上网,费用和电话费一起交。

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做法大获成功。他来马连洼考察联众时,263已经在中国做得风生水起。

我们在马连洼讨论关于互联网的问题,他问我:“你觉得联众怎么样?”我立即抓住机会反问:“你觉得3721怎么样?”像所有的初创公司企业的创始人一样,不疯魔不成活,我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来推销自己的产品。

在我的不断游说之下,李小龙终于动了一点投资的心思。但是好景不长,263的多数人不同意投资,理由是3721没有技术含量。就这样,我好不容易说动的一位潜在投资人,也打消了投资的念头。

这种屡屡碰壁的状态更激发了我屡屡和人交谈的决心。我忽然意识到,公司不能再在马连洼这个城乡接合部继续作战了。这个地方虽然租金便宜,但交通太不方便,出去谈个事、谈个融资都要大费周折,折腾半天才能到中关村。你离投资人那么远,怎么还能指望别人真正理解你呢。我请投资人到公司里来实地考察,别人也有可能嫌太远,不愿意来。

这个时候,我去找了当时中关村的一位营销高人陈良华。我喜欢他滔滔不绝地讲中关村的各种奇事,讲整合营销。当时,他和中关村的另一位营销大师许志平一起办了个公司,就在友谊宾馆的院里办公。有一次我去他们的公司,看到他们的办公室很宽敞,还有空余的地儿。我不禁两眼放光,这简直是我梦想的办公室驻扎地,如果能来这里办公就好了。

但是我兜里也没有钱,付不起房租,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试探性地问陈良华和许志平,能不能让我用他们空闲的办公室,我没有钱,但我可以以10%的股价来抵房租。陈良华说:“那我只能回去问问办公室里的人!”

几天之后,我得到了反馈。陈的办公室里的年轻人觉得中文上网有点意思,这也让陈良华对我的项目拥有了一点信心。于是,他同意我们从遥远的马连洼千里迢迢搬回了城里。我终于又可以在中关村的腹地自由地行走了。

尽管有了占据黄金位置的办公室,我们的公司却已经在弹尽粮绝的边缘徘徊。持续开发,需要强有力的财力后盾,产品做出来,需要推广,人员需要发工资,我们需要投资,但公司走到了青黄不接的阶段,找钱的工作已经日益严峻。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接受媒体的采访。来的是《互联网周刊》的一个女记者,采访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她问了很多,我也奔放地说了两个小时。旁边的许志平一直微微皱着眉头。采访结束,他把我拉到一边说:“见记者不能这么滔滔不绝地说话,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你得事先想好!只说对你有利的观点。”许志平是从联想大公司出来的,又是联想1+1的创始人,在当时的我看来,他是大腕儿。在他看来,我第一次应对媒体就如同一个失足青年,老是在那儿进行自我批评,缺少商界应有的情商,按照我这个性格,肯定要在商场上碰得头破血流。

但奇怪的是,我面对媒体的这种风格,一直保持到了今天。

1999年6月,千呼万唤的3721客户端终于发布了。但是产品亟须在市场上推广,销售的工作也亟待展开。当年的互联网市场,虽然没有今天这般你死我活的争斗,但也是暗礁四伏。我知道市场上已经有类似的产品在研发了。如果我们落后了,所有的辛苦可能就会付诸东流,正如有人说,互联网这个行业,很多东西是创意的,不像传统行业中有很多有形壁垒的保护。从做软件到做互联网都是如此:一人捅破窗户纸,千人拥上独木桥。

就在产品发布两周之后,两个类似的产品真的出现在了市场上。一个是来自南京的“龙脉”,一个是清华学生做的“步行”。后者的名字来源于“步行街”,意思是人们仿佛在步行街上行走浏览。我一听忍不住就乐了:“不行!还没开始呢就说自己不行了?”

但是这个笑话持续了没多久,我就要急哭了。“步行”的融资步伐其实比我们要快。当时联想公司正在试水互联网行业,在做那个著名的FM365之前,他们会投一些小的互联网项目。听说“步行”已经找到了联想,他们已经在洽谈融资的事情了。

听到这儿,我真的笑不出来了。

如果“步行”在联想那里拿到了钱,那不行的就不是“步行”了,而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