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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鬼故事》恐怖故事之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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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座钟的响声把苏迁从死一般的寂静中拖了出来,他吓了一跳,盯着指针,晚八点整。

与此同时,窗外那棵梧桐树开始刷刷作响,风忽然变大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到周丽倩那张惨白的面孔,以及扼在她脖子上的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发出一声既痛苦又满足的呻吟。

“这是我干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这是我干的!”

几分钟前发生的事,缓慢而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周丽倩一边咀嚼着晚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对他大加指责。他忍不住申辩了几句,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怒骂,骂到情绪失控,她居然把餐刀扔了过来。虽然他躲了一下,额头还是被擦了一下,他咬牙切齿了片刻,理智被暴怒吞噬,跳起来掐住了正在手舞足蹈的周丽倩的脖子。

这半年以来,他在梦里至少把周丽倩杀了几十次。身为同仁大学法律系的高才生,他欠缺的只是付诸实施的勇气,以及对事败身丧的恐惧。

真是讽刺,今天傍晚他鬼使神差地去电影院看了部新引进的美国大片《亡命天涯》。这难道是个预兆吗?

他颤抖着,把食指伸到周丽倩的鼻孔下,果然已经气绝身亡。这个发现反而让他定下心来:既然已经杀了她,那么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善后。

周丽倩对他最为不满的地方,便是觉得他做事没有担当,只能请神不能安神:譬如他考上了大学却为毕业头疼不已、想要当律师却考不下执照、热血沸腾地去炒股,结果赔得一塌糊涂。而以上所有的烂摊子,都要靠周丽倩解决。

呸!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要不是看在她爸爸财大气粗的份儿上,谁会娶她!

苏迁厌恶地皱起眉头,端详着周丽倩的尸体。虽然她只比自己大三岁,却因为肥胖,看起来跟他倒更像是两代人。周丽倩心眼极小,唯独对自己的体重异常宽容,每顿饭无肉不欢。

所以苏迁打消了弃尸郊外的念头,虽然他有汽车,但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把尸体抬下楼。分尸或许可以……不过家里根本没有合适的刀具,特地去卖又太招摇。

无数个想法在思绪中蜂拥而出,甚至在耳边嗡嗡地盘旋,然而想到最后,居然没一个是靠谱的。

苏迁懊恼地扯着头发,换成别的事他或许早就放弃了,可是面前的难题必须要靠他独自而迅速地解决。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被推开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脑袋伸了进来:“苏先生,巡警说您的汽车挡住了路,要你挪……”

门房老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瘫坐在椅子上的周丽倩:“哎呀,您太太怎么了?!”

“她……她吃饭时被噎昏了!”

苏迁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解释。然而老门房却当了真,疾步走过去,用力把周丽倩向前推去,让她趴在桌子上,使劲地敲打她的后背。没想到敲了几下后,周丽倩的肩膀抽动了几下,哇地吐出一堆秽物,然后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种情况对苏迁来说,简直比见鬼还要可怕。他失魂落魄地听由老门房的指挥,端热水拧毛巾,忙得不亦乐乎。

奇怪的是,周丽倩恢复神志后并没有让老门房报警,而是扯着嗓子对苏迁一顿破口大骂,质问苏迁是在哪里买的乳猪,筋肉比骨头还硬,差点儿卡死了她。

苏迁顿时恍然大悟,他一直觉得刚才掐死苏丽倩实在过于轻易,原来那时她恰好处在半窒息的状态,全身乏力。

他也算是有急智,连忙借坡下驴,好话笑脸赔了一大堆,总算让周丽倩暂时闭上了嘴。他掏出几张钞票塞给门房,打发走了他,关好门。

“你就是个废物!”搀扶周丽倩进卧室的时候,她又开始喋喋不休,“连救命都指望不上,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嫁给你!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脖子被苏迁用胳膊死死地勒住。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第二次杀人比第一次要容易得多,苏迁冷冷地想,他发现这次自己的头脑也变得格外冷静。

他已经想出了善后的办法,所以他的胳膊又加了把劲。

02

张大年烦躁地站在窗前,烦躁地看着窗外的夜色,烦躁地听着梧桐树发出的刷刷响声。

邹娜匍匐在他脚边,一动不动。

“这家伙只会给我添乱!”他恶狠狠地想:“就连死也是!”

仔细回想一下刚才的事,张大年越发坚定了“都怪邹娜”的念头。

住在楼下的那对夫妻经常吵架,有时还会摔东西,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栋老公寓的隔音效果虽然还好,但要是有人扯着脖子嚷嚷,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

听说以前这里是一家高档酒店,但现在住起来丝毫没有觉得比普通公寓强多少。那个门房老头儿好像以前就是这里的员工,至今说话还是彬彬有礼拿腔拿调的,不过已经耳聋眼花,纯属是个摆设。

“喂,你去问问楼下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他语气里的烦躁几乎要滴出水来,声音不大不小,确保屋外的人听不到,确保厨房里的人能听到。

“他们好像已经不吵了。”邹娜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怯生生地走出来,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轻声道,“要是他们再吵,我就去问,好不好?”

“等一会儿?”张大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睡觉了再被他们吵醒?”

“好,我现在就下楼……”邹娜的眼圈微微泛红。

“算了!”张大年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最好的时机已经被你浪费了,还去干什么?以后说话做事动动脑子!”

邹娜揉了揉眼睛,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厨房。

张大年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

大学毕业后,他找了整整一年的工作,结果四处碰壁。他很苦恼,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工资配得上他的才华,职务配得上他的才华,上司和同事的态度配得上他的才华就可以了。

可是谁都不肯承认这一点,除了邹娜。

得到她的认同又能如何?张大年慢慢地摇了摇头,虽然他们是青梅竹马,虽然他们一起考进了同仁大学,虽然邹娜的成绩比自己优异,虽然邹娜毕业后很快找到了工作,但那又怎么样?

“生不逢时,伯乐难寻。”张大年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那个……碗刷好了。”邹娜从厨房里走出来,低着头站在他的面前,“那个……”

“怎么了?!”

“咱们分手吧。”

张大年气得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分手来吓唬人了?”

“我是认真的。我以为可以一直迁就你,忍耐你,但我发现自己错了。你是个懦夫,只会用蛮横无理来掩饰自己的失败和无能。今晚是我最后为你做点事,明天我就会搬出去,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张大年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想要警告邹娜这招没用,但很快发现她的确是认真的。

“连她都想抛弃我?连她都敢抛弃我?!连她都能抛弃我!”

这些怒气冲冲的声音在他的脑子冲来闯去,他感到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黑色的火焰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他必须要找个地方释放。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里拎着的玻璃烟缸的一角沾染着血迹,邹娜倒在地上,太陽穴被击打的伤痕触目惊心。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刚落,门便被推开,老门房弓着腰站在那里:“张先生,您的快递。白天送来的,您不在,我代收了。”

幸好邹娜的尸体被沙发挡住,站在门口看不到,不过张大年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快步走过去,几乎是堵在门口,收了包裹,挤出笑脸感谢了几句,把他打发走了。

收件人是邹娜,他不记得邹娜最近在网上买了什么,好奇心促使他打开了包裹,看到里边的东西后,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复杂,最后慢慢展现出笑容。

天助我也,他想,没想到善后的办法自己送上了门。

03

苏迁花了半个多小时打扮自己,然后对着一尘不染的落地镜满意地叹了口气。

这座公寓的前身是一家酒店,公寓的主人只是草草地改造了一下,保留了大部分酒店原有的特征,比如房间的门,必须要进屋后手动上锁,不然任谁都可以在外边转动门把手进来。他总是忘记这一点,但此时此刻他没有疏忽,仔细地锁好了门。

把棉被和毛毯缠在身上并不难,但是要缠得错落有致就需要花点时间了。周丽倩虽然很胖,然而毕竟不是标准的水桶身材,所以直到把她那件粉红色的大衣穿到身上,发现总算不再松松垮垮后,他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的计划很简单:扮成周丽倩,伪装盛怒之后离家出走的假象,然后藏匿尸体,让这个泼妇从此在这世界上消失。就算她的父亲有所怀疑,也没证据控告他。

失去财富总比丢了性命划算,这笔账他算得清。

套上围巾,涂上口红,苏迁认为只要自己低着头匆匆走出公寓,那个老门房绝对会把她当成周丽倩。出门后左转,装作去长途车站,然后绕到楼后,卸去伪装,把大衣和行李箱统统扔进下水道,回来处理好尸体,周丽倩便再也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愣住,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弄错了顺序,应该先把行李箱装好,再乔装打扮。可是现在卸妆更耽误时间,他只能硬着头皮,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吃力地打开柜子,把周丽倩的个人物品一件一件装进皮箱里。

周丽倩的嫁妆远没他想象的丰厚,他的岳父声称最近把大部分资产用在了建什么连锁超市上。苏迁很担心老家伙的钱会被这些洋玩意坑得精光。如果以后得不到遗产,他可就成了纯粹的冤大头。

等他把周丽倩离家出走时应该带的东西统统装好后,连热带累,他已是气喘如牛满头大汗,脸上的妆不用看也知道花成了一片。

苏迁推开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脸上的汗珠很快被吹干,额角的伤口也在寒冷中隐隐作疼。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又渗出了点血,等会补妆时应该重点照顾一下。

周丽倩贪吃,贪吃的人最容易因为食物不合口味而大发雷霆。她生气时习惯用东西砸人,而她偏偏又是个胡乱追逐时髦的人,无论中西餐都坚持用刀叉。

半年下来,她的准头越来越高,他脖子额头胳膊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前几天,油腻的刀叉甚至让伤口发了炎,不得不缠着绷带,在邻居们暧昧的眼光中进出公寓,颜面大失。

他冷冷地看着周丽倩,尸体还在原处,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像极了一个被造反的奴隶杀死的女暴君。

一个喷嚏令他重返现实,他意识到现在不是畅想的时候。关上窗,补好妆,拎起箱子按计划行事。

此刻已经将近十点,楼内已经没有什么人出入。他顺利地来到二楼,调整了一下呼吸,故意低下头,模仿周丽倩走路的姿势,小步而快速地走出了大门。

经过门房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坐在里边的老头儿。听到脚步声,老头儿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苏迁连忙把头垂得更低,用肩膀把大门推开,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下了台阶,加快脚步在冷清的街道上前行。

“苏太太!”背后忽然传来老门房的喊声:“您这是去哪儿?要不要我替您叫车?”

苏迁冷汗直冒,心里咒骂这个老家伙实在太多管闲事。他把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来到公寓拐角处的大树时,躲在树后,小心翼翼地去看老门房是否跟了过来。

谢天谢地,老头儿没有追过来,只是站在台阶上摸了摸脑袋,摇摇头,回去了。

他如释重负,按计划转到公寓的楼后,卸下伪装,连箱子一起扔进臭水沟。然后钻进刚才下楼时已经打开插销的走廊后窗,从口袋里掏出镜子和湿手巾,卸掉妆,装作一副气急败坏,刚从楼上下来的模样跑到了大门前。

“我太太朝哪个方向走了?”他大声问老门房。得到答案后立刻冲了出去,装模作样地追了一会儿,然后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

“太不像话了!”他认为自己余怒未消的表情很逼真,“明明是她吃东西太快噎住了,还怪罪到我头上,搞什么离家出走!我不管她了!”

老门房叹着气,劝他息怒,苏迁板着脸应付了几声,转身上了楼。

一切都非常顺利,他心中窃喜,只剩下处理周丽倩的尸体这件事了。看起来很棘手,但他早已想好了对策。

04

张大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男扮女装的时候。

他双眉紧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肚子火气。镜子背后的水银脱落了不少,斑驳的镜面里,邹娜黑色的大衣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既诡异又滑稽。

脱掉外衣,张大年打开冰箱,取出保鲜膜,一圈又一圈地缠在身上,直到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这次再穿上大衣,看起来总算没有先前那种紧绷绷的感觉了。

刚毕业时,邹娜还担心自己丰腴的身材对求职不利。张大年告诉她一个健身办法:把保鲜膜缠在身上跳绳,这样大量出汗,减轻体重立竿见影。邹娜试了几次,表示实在太辛苦,放弃了。

然而她还是瘦了下来,张大年疑心她是偷偷去健身中心花了冤枉钱:本来姿色平庸,胖一点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再说她虽然先找到了工作,收入还算过得去,但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开销也不过刚刚够用,不能随便乱花钱。如果养成了浪费的习惯,就算金山银山也会被坐吃山空,他绝对不能让邹娜养成这种臭毛病。

于是他开始盯邹娜的梢儿:邹娜每天早出晚归,倒是一直待在公司上班忙碌,但是他发现邹娜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得有些近,中午一起去附近的饭店吃午饭,晚上加班后,那个男人也会带着她去吃夜宵。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也有别的员工同行,可他凭直觉认准了邹娜和那个男人之间有种某种不正当关系。

当张大年觉得忍无可忍,把事情挑明后,邹娜断然否认,声称那个人是他的上司,除了工作关系之外别无其他。张大年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对邹娜越发粗暴,邹娜表现出的忍耐让他更加确定是做贼心虚的原因。

她一定是割舍不下那个男人,否则为什么不肯辞掉工作以示清白?表面上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暗地里却红杏出墙让他颜面扫地,这种女人实在可恶!

好在两个人的脸型差不多,戴上邹娜的套头帽后,只要不被人看清面孔,相信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张大年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到一楼的后窗,拉开插销钻了出去。楼后是一条僻静的夹道,他把头埋在胸口,绕到公寓的大门前,上了台阶,动作不大但是很用力地推了一下门,没想到挂在门上的铃铛竟然掉了下来,哐啷一声,吓了他一跳。

当他发现老头儿果然在向外张望时,连忙转身离去。走到十几米外,他故意停住脚步,一副欲走换休的架势,然后重重躲了几下脚,耷拉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行。

等来到公寓拐角处的大树时,他躲在树后,偷偷向门口张望,老门房果然步履蹒跚地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朝这里注视,看了好久才转身回去。

他重新返回楼后,把大衣扔进下水道,从走廊的后窗钻进公寓楼,回到房间换好睡衣,然后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打着呵欠来到门房。

“老爷子,看到我女朋友没有?”他问。

不出所料,老头儿说他刚才看到邹娜拎着箱子,在门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离去。

“出什么事了吗?”老头儿犹豫了一下,问道。

“她和上司勾勾搭搭被我发现了,我们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我提出要分手,她苦苦哀求,要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屈辱?我要她赶紧回来收拾东西滚蛋,可一直等到这时候也不见她回来!我想她是不是没脸上楼,就下来看看了。”

张大年一口气说完,越说越慷慨激昂,甚至连自己都有点相信这就是事实。

邹娜下班时,老头儿不在门房,所以没有把快递交给她。等到老头儿上楼送快递时,邹娜的尸体恰好倒在沙发后边,利用这个天赐良机,来制造邹娜今天根本没有进入公寓的假象,四十八小时过去,等他以失踪的名义报警后,她的那个上司想必也会因此吃到苦头吧。

考虑到这层利害关系,张大年的心情总算略有好转。

只是如果不是他多心,刚才门房老头儿看他的眼神似乎很奇怪,很难形容的一种奇怪,好像在怀疑什么……不,不可能是怀疑,他根本一无所知。

别神经过敏了!张大年给自己打气,赶紧把尸体处理掉才是正事。

05

凌晨两点的钟声刚敲响,苏迁幽灵般地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他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那面墙壁上有一扇涂着绿色油漆的活页铁窗。他小心翼翼地拉了下铁窗,有点紧,稍微再一用力,铁窗开了。里边悬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铁绳。

在这栋公寓还是酒店时,地下室是厨房,这个装置是用来给楼上的客人送餐用的。原本里边有块铁板,把托盘里的食物放在上边,转动轴承,就可以方便快捷地送往各个楼层。后来因为一场大火,厨房里烧死了很多人,赔款加刑责,老板不堪重负,酒店宣告破产,以低廉的价格转手卖出。

现在铁板已经不在了,通往地下厨房的楼梯也被水泥封死,只有这个送餐装置的垂直通道可以进入那里。通道很宽,几乎可以容纳几个人并肩而下。

苏迁把头伸了进去,点亮手电向下照去,虽然只有五层楼的高度,但下边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宛如魔鬼的咽喉。

他咽了口唾沫,咬咬牙,抓紧绳子,以近乎听天由命的心态缓缓向下滑去。

十几米的高度对他来说,仿佛像千百丈那么漫长。等到他的双脚终于落地后,紧张的心情也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猛地睁开眼睛,用手电向四周照去:墙壁被烧得漆黑,身边的桌椅一片凌乱,地上遍布奇怪的污痕,不知是烹饪时留下的油渍,还是遇难者被烧死时融化的脂肪。

苏迁拼命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像是要把这种可怕的念头从思想中抖落掉。火灾发生时,他还在学校读书,旁听过这桩事故的审理。

这桩火灾发生的原因,恰恰是因为酒店的老板想要给地下厨房做防火防潮的修复工程。工人疏忽大意,烟头引燃了油漆,浓烟滚滚,人们在慌乱间失去方向,找不到出口,挤成一团,狭小空间内的氧气很快消耗殆尽,生命就此消逝。

如果把尸体扔在这里,应该没人会发现。

换成旁人,或许会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做出这个貌似明智的选择。但苏迁不会犯这种错误。

假如警察怀疑老门房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周丽倩,那么必然会对这栋楼,包括地下室做一次彻底的搜查来验证这种假设的正确性。草率地把尸体藏在这里,一旦被发现,就等于把自己送进监狱和刑场。

“你这个人一事无成,真是个废物!”

不知为什么,周丽倩尖利的斥责声在这个时候在苏迁的耳边隐约响起,他心中不禁怒气丛生,这反倒驱散了恐惧。

地下室的角落里放着几个铁皮桶,苏迁走过去向里边张望,脸上渐渐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一把大号铁锤斜倚在铁桶旁边的墙上,铁锤的木柄虽然被熏得漆黑,但是材质完好无损。

“太好了!”苏迁喃喃自语,“周丽倩,我这次就做成一件事让你看看,告诉你什么叫善始善终!”

他奋力沿着绳索爬回四楼,把周丽倩的尸体从房间里拖了出来,推进垂直通道里扔了下去,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但此时正是人们睡梦正酣的时候,加上墙壁的隔音,想必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

苏迁再次钻进了通道,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重新爬了上来。

他面容漆黑,衣服更是看不到本来的眼色。他筋疲力尽地走进房间,把衣服脱掉,剪碎,冲进厕所的下水道,顺便洗了个澡。

做完这一切后,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肉体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可是精神却轻快地像是要直奔天堂。

尸体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新的世界,一切都是崭新的……他欢乐地几乎想要唱歌,这时,脑袋却开始疼了起来,他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热。

“该死,肯定是刚才着凉了,我得赶紧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苏迁自言自语地进入了梦乡。

06

张大年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瞥一眼挂钟。

终于熬到了凌晨两点半,这时无论做什么,也不必担心会被任何人打扰。

拆开快递的包装,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塑料瓶。这是一种强力清洁液,对清除厨卫的污渍非常有效。邹娜对它的味道颇有顾虑,在他的再三强烈要求下,才不情不愿地在网上下了订单。

真是天意,她一定是在背后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老天才会让她亲自动手买了陰差陽错之下用来处理她尸体的东西。

以前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张大年对这栋公寓做过一番研究,他知道地下室是间因为失火而被封闭的厨房,那里无疑是处理尸体最好的场所。

恐怕连发明这种清洁液的人也想象不到,把这种化工制品涂抹在人的皮肤上,会封闭住毛孔,只需要在身体脂肪厚的部位开一个空,插上线芯点燃,人就会变成一根蜡烛,慢慢燃烧,那件地下室虽然隐秘,但还有空气流动,至多一周,邹娜就会烧得只剩下一摊灰,那时再去清理遗骸,她便真正地尘归尘,土归土了。

既然制造出了分手的假象,他尽可以等到收拾停当之后再去报警,邹娜的家人亲属都在外地,十天半个月的没联系也不会引人注意。

能想出这种点子,谁敢说我不是天才?

张大年咧嘴笑了起来,但是一想到首先要把尸体弄到地下室,他就觉得头大如斗。

“邹娜!快来帮忙!”他低声而严厉地呼喊着,旋即回过神,邹娜怎么可能帮助他搬动她自己的尸体呢?

死得真不是时候!鬼大爷

戴上橡胶手套,他把清洁液涂满邹娜的全身,等到涂完后,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应该先把尸体弄到地下室再这么做,现在要是从楼梯上背下去,大概整栋公寓楼都会弥漫着那股难闻的化学制品的味道。

他忽然想到走廊尽头的墙上有个垂直通道,可以直通地下室,顿时心中一轻。他心里骂骂咧咧地把尸体从房间里拖出来,用力打开铁窗。不料铁窗的活页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吃惊不小,连忙把尸体塞了进去,关好铁窗,钻进屋子,等了半天发现没人被惊醒,才重新走出了房门。

通往地下室的水泥墙,有一片已经开裂了,他在探险时悄悄弄出了个洞,钻进去看了个究竟。虽然那需要去一楼,但只要注意点,不惊动门房的老头儿就没问题。有点风险,但不会比从那个垂直通道滑下去更危险,万一绳子断了,自己可就成了邹娜的殉葬品。

五分钟后,张大年到达了地下室。他拎着包裹,用手电扫了一圈,吃惊地发现邹娜的尸体居然没有从那个通道坠入这里!

难道是卡住了?不可能,那个通道足够宽,以邹娜的体型绝对不会卡住。

他站在通道瞎放,用手电向上照去,全身的肌肉忽然一紧:那是什么?!

几滴黏稠的液体从空中滴落,落在他的脸上,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张大年仔细一看,这液体居然是黑色的!

他战战兢兢地把手电调到最亮,再次向上照去,这次他终于看清了。

张大年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嚎叫,双腿一软,仰面朝天地摔倒,双腿抽搐了几下,再无声息。

07

“真是够吓人的。”

纵然闻讯赶到的中年警官见多识广,看到垂直通道里的景象后,脸色也发了白。

黑色的墙壁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凸起,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悬挂在那里。定睛看去,邹娜的尸体像是被那只蝙蝠伸出爪子搂在怀里,再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蝙蝠,头颅的位置分明是一个人的头颅!

头骨四分五裂,嘴巴歪歪斜斜,黑色扭曲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下边的人,仿佛在恶毒而狰狞地微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官问旁边的法医。

“凭味道判断,死者的身上应该是涂抹了某种化学制剂,它可以迅速地黏连并且溶解沥青,在坠落的过程中碰到了墙壁上的沥青,就成了这个样子。”

“沥青里的那东西是什么?”

“看样子像是把尸体放在融化的沥青里,用锤子之类的东西砸扁,在沥青冷却之前用绳子吊上去,粘在了墙壁上。除非这栋房子被拆除,否则很难发现,可是陰差陽错,表面的沥青被化学制剂溶解了,憋在里边的腐烂气体排出,看着挺吓人,但绝对不是妖魔鬼怪。”

说完了这番话,法医挥了挥手,张大年的尸体被担架抬了出去。

“这个死者可能因为惊吓过度,或许是因为后脑在摔倒时受了重创,或者二者兼有。具体的死因要解剖后才能知道。”

“也许,我知道沥青里那具尸体的身份……”报案的老门房一直默然无语,这时忽然开了口:“这座公寓发生过一起失踪案,有人怀疑失踪的女子是被丈夫所害,可是因为死不见尸,不了了之。”

警官顿时紧张起来:“失踪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周丽倩,她的丈夫叫苏迁。不过那个叫苏迁的男人已经死了,在他声称妻子失踪的半个月后,死于破伤风,而被感染的伤口恰好是他妻子生前弄出来的。”

“……我怎么对这件案子一点也没印象?”

“那是当然。”老门房笑得很奇怪:“那时候你顶多是个中学生。我可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二十年,以为这辈子也找不到答案了,直到今晚这个叫张大年的人让我有了旧日重演的感觉。”

“二十年?!”警官惊呼道。

“是的,周丽倩那桩案子发生在二十年前……”老门房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这两对男女,先后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