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晋级失败了而已。”金夫人捏了捏太阳穴，苦涩回道。

    她的气息，愈发低沉，房内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

    “夫人，您不是说只要我晋升八级，全心全意助您疗伤，您就可以……”墨眉伤心说道。

    自她化形以来，夫人是第二个对她有恩的人。平日里，待她更是极好。她在金煜宫的地位，仅次于夫人。

    “夫人，是不是我的原因？是不是我没有做好？”墨眉埋下头颅，大声哭泣，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

    一定是她的缘故，才会导致夫人受伤，墨眉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金夫人伸出颤巍的右手，在墨眉柔嫩的小脸上抹了抹：“小丫头，不关你的事，是那只海胆算计了我。~~~咳咳，放心，夫人还能撑得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夫人，您一定要好起来啊。”墨眉含着泪花，期待地望着金夫人威严和蔼的双眸。

    金夫人笑了笑，轻轻搂住担忧受怕的小丫头。

    “不要慌，即便夫人死了，还有丘山，还有紫雨，还有……”

    “夫人，您不会死的。”墨眉挣扎着打断道。

    金夫人笑了笑：“小丫头，夫人答应你，不会轻易死掉的。”

    “嗯嗯！”墨眉重重点头，紧紧依偎在夫人的怀里。

    金夫人也适时搂得更紧，强忍着体内的疼痛，不敢发出痛苦的呻吟。

    良久。

    怀里的丫头，已经陷入沉睡。金夫人脸带笑容，目光柔和，似乎想起了记忆深处，最美好的画面。

    ‘我叫宇文煜，人们叫我……武帝。’青袍男子笑嘻嘻道。

    ‘你很喜欢宫殿？……好，孤会给你建造一座宏伟的宫殿！’

    ‘海底啊？你是妖？……呃，孤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只是……算了，没什么。海底就海底吧。孤决定了，要在津海深处，打造一座人族宫殿！’

    ‘相信我，我可是……武帝！’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闯入房内，惊慌说道：“夫人，您怎么了？”

    浓眉，眼大，威严侧漏。

    金夫人收起思绪，嘴角微勾，微笑说道：“丘山，你回来了呀。”

    话毕，金夫人的头颅蓦然一倾，陷入昏睡。

    “夫人！”

    ……

    百妖山·玉清驻地。

    龙林站在窗前，目光幽幽，审视着远方的天地。

    “龙林，你可以……”杨医师推门而入，想要告诉青年，他已经可以离开医室。但那孤独清幽的身影，令她顷刻间止住没说完的话，不敢打扰。

    龙林的目光直视远方，似乎想要穿过茫茫大海，落入巍峨的剑山，落入某人的闺房。

    良久，龙林缓缓转过身子，不舍地望了一眼案几。

    案几上，静悄悄地摆放着一件残破不堪的紫色长袍，或窟窿，或裂缝。

    这件紫色长袍，质量不算上乘，做工也不算精美，但却是他最珍贵的物品之一。

    这是临行前，可儿的赠予之物，她亲手制作的衣裳。

    如今……再也无法穿在身上了。

    那个丫头，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怪我？……应该不会，可儿还是很贤惠的，应该会再给我做一件？……龙林心中默默想到。

    “衣裳还可以修补。”杨医师若有所思，轻声说道。

    龙林轻轻摇头，坏了就是坏了，修补后，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件了。

    忽然，龙林眉梢一挑，仿佛察觉了什么，侧身笑道：“杨医师，你来了啊，方才一时走神……”

    “你的故乡，在北方？”杨医师逐步靠近，轻声问道。

    方才，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北方，全神贯注，死死遥望。

    深邃、幽怨、孤单、落寞……就连自己进来了，都不曾发觉。

    这种眼神，杨医师很熟悉，那是看着故乡的神情。她的老师，也时常如此。

    龙林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嗯，在北方，玉清门的北方。”

    杨医师皱了皱眉，玉清门，已经位处中州北部，它的北方？

    昌溪原？古河城？津西港域？

    但这三个地方，资源有限，无法培养出龙林这样的剑修。

    更北？……那是津海了。

    杨医师收起猜测，暗自摇头，也没有继续追问。

    “恭喜你，伤势初步痊愈，可以离开了。”杨医师微笑说道。

    闻言，龙林的脸上再也止不住，浮现了一道又一道灿烂。

    “多谢杨医师。”

    杨医师点了点头，凝重补充道：“但要注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需要静休，不要轻易动用大型剑技。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连剑都不要用。”

    杨医师顿了顿：“三至五年内，这样才不会让你的身体留下隐患。”

    龙林默然片刻，缓缓点头，眼中有一丝阴霾。

    与血帝子一战，他损失……惨重！

    可儿的紫袍，首当其冲，率先折损；

    魂魄、元神，遭到血帝子的秘法侵蚀，严重受损；

    幸好有底蕴充足的玉清门和治疗法术精湛的杨医师，在她的精心治理下，元神和魂魄已经复原。

    但仅限复原，依旧脆弱，处于大病初愈的状态，只能勉强动用，轻柔动用，切不可……二度受伤！

    至于最惨的，则是肉身。

    血帝子的那一道道巴掌、一记记拳头，龙林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仅敲碎了他体内的骨头，破坏了体内的经脉，还将他完好的肌肤……逐一腐蚀！

    这几个月的治疗生涯中，杨医师花费精力最多的事，就是治理他的肌肤，驱逐滞留的邪异力量。

    思念及此，龙林下意识地望了望双手，眼中有一丝笑意。

    杨医师，不愧是四品医师。在她的独门药膏下，肌肤再度光泽完整，凹陷坑洼不见。

    不过，龙林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因为除了表面上的损失，杨医师、狄长老他们不知道的损失，也许更多！

    寿元！

    施展落日烛照等大型剑技倒在其次，以血祭剑……才是大头！

    当时打的很爽，但耗损的鲜血，耗损的寿元，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夸张！

    现在他的寿元，只剩下一百载左右。

    也即是说，与血帝子一战，用掉了他五十几年的寿元？

    以血祭剑，威力是好，但代价么……龙林锁了锁眉梢，无声叹息。

    然，最让龙林过意不去的……是剑灵龙裕。

    那丫头，好不容易有了苏醒的机会。结果，又被他给弄没了。

    拿到光箫剑已经四十几年了，但龙裕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只有区区三年。

    落云宗药园的三年。

    其余时间，她都在光箫剑中，虚弱沉睡。

    “落日烛照、气息压制、君……临？”龙林轻声呢喃道。

    这是与血帝子对战中，小裕奉献力量时，灌入他脑海的信息。

    光箫剑，共设有三次献祭。

    每一次献祭，都会教导剑主一次，或剑技，或技巧，视剑主遭遇情况而定。

    第一次献祭，是遇见明园的时候。那时的龙林，还有一丝意识，瞧见了‘落日烛照’的施展。

    往后岁月，他也一直在摸索，终于在落云宗内比之时，抓住了一丝影子，成功施展。

    第二次献祭，是在轮回之地。当时他已沉睡，对献祭一无所知。事后，只能隐约猜测是光箫剑救了他。

    这次献祭，教导龙林的是……气息使用，对妖族、鬼魂们的气息压制。

    第三次献祭，是在昌溪原遭逢韦策之时。同样，龙林也早已昏迷，错过了教导。

    这次教导他的是，大型剑技·君临。

    光箫剑全程观看了一切，画面也传入了剑灵·龙裕的脑海。

    但龙裕一直在沉睡，无法反馈给龙林。

    直到听到龙林的绝望呢喃，龙裕才蓦然一惊，匆忙苏醒，继而再度献祭。

    献祭之前，将所有的画面，灌输给了龙林。

    至于这一次献祭，不在设定之中，也不再有教导。

    “化神期……”龙林呢喃了一句，眼中划过一丝坚毅。

    他欠小裕的，太多了。

    收起思绪，龙林轻轻一笑，对着杨医师点了点头，缓步走出医室。

    “龙林。”

    在龙林踏出医室的那一刹那，杨医师叫住了他。

    龙林顿了顿，转身，满脸疑惑。

    杨医师倾然一笑，脸上的冰冷彻底化开，如梨花般灿烂绽放。

    “谢谢。”

    龙林愣了一下，谢谢？什么意思？

    “不客气。”龙林礼貌回道，随后迅速踏出医室。

    只是他心中满是问号……他什么时候帮了杨医师？

    没有啊。

    龙林挠挠头，耸了耸肩，不再理会。

    “不是因为帮我么。”杨医师喃喃道，若有所思。

    “也是，他本来就没答应我。击败血帝子，只是他作为玉清弟子的责任。”

    “杨玥啊，你想多了。”

    ……

    北州·幽州·嘉国西南某处。

    精明男子点了点鼻子，朝着三名同伴问道：“汤金还是没有消息吗？”

    断臂男子摇了摇头：“没有，这三个月里，没有任何汤金的消息。”

    “仿佛……他人间蒸发了一般。”

    另外两人，也叹息一声，面有忧色。

    精明男子思索了片刻，沉声问道：“有汤金最近一年的行程吗？柴鸿，你和他的洞府最近。”

    灰袍男子认真思索了片刻：“最近一年……嘉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