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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岛》第十三章 登上“西方塔号” 第十四章 沙克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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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登上“西方塔号”
    第二天,9月3日上午10点,西方塔号扯起小帆,乘风驶出了斯卡庞陀港口。
    船上的中舱,甚至炮位都安满了被亨利赎回来的奴隶。尽管穿越群岛用不了几天时间,但水手们还是尽量把他们安置得舒服一点。
    达尔巴莱船长前天就在为启航作准备了。他为他的一万三千镑交了保证金,法官很满意,因此俘虏上船进行得非常顺利。三天前,这些人注定了要到非洲的苦役船上去受苦,现在却可以在希腊的某个港口上岸,不必为自己的自由担心了。
    能够获救,多亏了这个把他们从尼古拉-斯科塔手中夺回来的人!所以,当他们一搭上西方塔号的甲板,就以动人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他们当中有一位“神父”,是莱翁达里的老传教士。他带着饱经苦难的同伴们朝船尾走去,哈德济娜和亨利正与几个军官在那儿。他们全体跪下,老人向船长伸出双臂:
    “亨利-达尔巴莱,请接受所有被你解救的人的祝福吧!”
    “朋友们,我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了!”西方塔号船长被深深感动。
    “是的,……所有人的祝福……所有人的……还有我的,亨利!”哈德济娜也跪下说。
    亨利急忙把她扶起。这时,从船头到船尾,响起了一片“亨利-达尔巴莱万岁!”“哈德济娜-埃利尊多万岁!”的欢呼声。
    只有一个女俘,就是在集市上把自己藏起来的那个妇女,没有参加欢呼。她一上船就一门心思地考虑怎么才不引人注目。她往最黑暗的角落里一蹲,谁也没有注意她。她显然希望一直到上岸都不要被人发现。她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小心?难道她认识这船上的某个军官或水手?不管怎么说,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需要掩人耳目。
    如果说亨利-达尔巴莱所做的一切值得人们欢呼的话,那哈德济娜自离开科孚以后所做的又该得到什么呢?
    她对亨利说过:“哈德济娜穷了,可她配得上你了!”
    她确实穷了!配得上军官了吗?……我们马上可以得出结论。
    如果说当那个把他们两人分开的重大事件发生时,亨利是爱哈德济娜的话,当他知道了分离的长长日子里,姑娘所经历的一切以后,这爱情会增加多少啊!
    当哈德济娜知道了他父亲留下的财产是如何来的,立刻决定把它们全部用于赎回战俘,两千万中的绝大部分是靠贩卖战俘赚取的,她一个子儿也不会留下。她和克查利斯商讨这个计划,克查利斯表示同意,于是银行里的所有证券都被兑换成了现金。
    接着,亨利收到了姑娘写的请求原谅的诀别信。在忠诚的克查利斯的伴护下,悄悄地离开科孚到伯罗奔尼撒去了。
    那时,易卜拉欣还在摩里亚中部进行野蛮残酷的战争。那些在屠杀中幸存下来的不幸人们,被运到美塞尼亚的主要港口帕特雷或纳瓦诺里,然后用船——其中有土耳其政府租的——但大部分是海盗提供的,把他们成千上万地运到斯卡庞陀或士麦拿的奴隶市场去卖掉。
    在哈德济娜和克查利斯离开的两个月里,他们一直在美塞尼亚一带的奴隶市场中,不管多么高昂的价格,他们赎回了上千人。然后,想尽办法安顿他们,要么送到爱奥尼亚群岛,要么送到希腊自由的地区。
    在这之后,他们又来到小亚细亚的士麦拿,这里的人口买卖很兴旺,有许多希腊战俘被运到这里。哈德济娜特别要解救他们,她出高价,让奥斯曼当局有钱可赚,于是和她成交了不少生意。
    就在这时,哈德济娜想到另一个问题,她要从两个不同的途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仅仅把这些被卖掉的奴隶赎回来是不够的。还应该想办法打击那些在群岛间为非作歹的海盗。
    当时她在士麦拿,听说了西方塔号的情况,知道它是科孚商人装备的以及它的用途。就在这时传来了西方塔号在一次和海盗头子沙克迪夫的遭遇战中,失去了它的船长和一部分军官、水手。
    哈德济娜立刻和科孚的商人们取得了联系,由她出钱把船买下。她用的是拉古斯银行老板的名义,但实际上却属于埃利尊多的女继承人。她是想效法波波丽娜、莫代娜、查拉丽亚和其他的爱国女英雄们。战争初期,这些女英雄出资装备的船曾给奥斯曼的海军以巨大的打击。
    至此,她想到要让亨利-达尔巴莱出任西方塔号的船长。克查利斯有个侄儿,是名希腊水手,也是哈德济娜信得过的人。当青年军官在科孚到处寻找哈德济娜时,在西奥岛和法布维埃会合时,这个人一直秘密地跟着他。当巡逻舰重新编排人员时,他奉命上船当了水手。就是他把克查利斯的信传给亨利-达尔巴莱的。第一封是让他到西方塔号就职的,第二封则是约他到九月初到斯卡庞陀会晤的。
    哈德济娜在安排好一系列的事情后,准备到时候来约定地点等待西方塔号,希望用自己的船把最后一批俘虏送回希腊。
    可后来六个月的连续奔波,使她吃了不少苦,经历了数不清的危险。
    连海盗聚集的北非海岸中部,都没有阻挡住勇敢少女的脚步。她在克查利斯的陪同下,不顾自己的年轻美丽所带来的危险,冒着付出自由和生命的代价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她出发了。
    她就像一个慈善会的修女,频繁出现在的黎波里、突尼斯,甚至北非海岸市场,只要有希腊战俘出售,她就出高价买回来。哪里有被标价的希腊人,她就会带着钱袋出现在哪里。她并且通过这些了解了奴隶们悲惨的境遇。
    当时的阿尔及尔还在一个乌合之众的民团管辖之下,他们就靠掳掠和贩卖奴隶过活。十七世纪,非洲大陆有近四千名俘虏,都是从法国、意大利、英国、德国、荷兰、希腊、匈牙利、俄国、西班牙、波兰等欧洲国家掳掠去的。
    在阿尔及尔,哈德济娜特别注意在苦役船上寻找希腊战俘。至于她个人,好像冥冥中有神灵保护,虽然历经危险,却总能化险为夷!六个月里,她乘一叶轻舟,走遍了地中海沿岸的所有地方——从的黎波里到摩洛哥边缘——一直到北非。那些可怜的战俘都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十二到十五英尺的地窖里。
    一直等到她的任务完成了,她父亲的钱也差不多花光了,哈德济娜准备和克查利斯回到欧洲去。她带着赎回来的最后一批奴隶,搭乘一艘希腊船驶向斯卡庞陀,想在这里和亨利会合,乘西方塔号回到希腊。谁知,离开突尼斯三天后,他们搭乘的船被一艘土耳其军舰拦劫,他们被带到阿卡萨,要被当作奴隶卖掉!……
    总之,哈德济娜努力的结果是:有成千上万名奴隶被当初卖他们时赚的钱赎了回来。姑娘现在一文不名,但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替她的父亲赎罪。
    这就是亨利-达尔巴莱刚刚了解到的。对!哈德济娜虽然穷了,可配得上他了。而为了把她从尼古拉-斯科塔手中夺回来,亨利现在也和她一样穷了!
    第二天,西方塔号在晨曦中看到了克里特岛的陆地,此刻,船正向群岛的西北方向驶去,达尔巴莱船长是想沿希腊海岸东部,开到埃维厄岛去。在那边,俘虏可从好几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上岸,不至于遭到伯罗奔尼撒内地的土耳其人的袭击。现在,希腊半岛已经没有一个土耳其人了。
    所有这些可怜的人,在西方塔号上都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料,正从他们经受的恶梦般的痛苦中逐渐恢复。白天,他们可以聚集在甲板上,呼吸自由的海风。本来将永远分离的母子、夫妻,现在再也不会分离。这一切都因为哈德济娜。所以每当她挽着亨利的胳膊从甲板上走过,人们都会向她致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9月4日凌晨西方塔号已经看不到克里特岛上的山峰了。这时,风也开始减弱,尽管扯满了帆,一天也行不了多少路。
    总之至少耽搁了一天、甚至两天多的时间,这是事先没有料到的。大海宁静美丽,天空清澈蔚蓝。没有任何天气变化的迹象。现在就像水手们说的,只有“顺水漂”了,让上帝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航程吧。
    这样平静的航行最适合在船上聊天。没有什么事可做,值班的军官和前桅甲板上的水手报告一下望到的陆地和船只就行了。
    哈德济娜走到船尾专为他俩设的椅子上。现在他们常谈起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因为他们已经能够把握将来了。他们拟订各种计划,当然忘不了让那勇敢的家人,克查利斯去审定。一到希腊大陆就举行婚礼,对此两人都没有异议。哈德济娜再也不会有什么买卖上的问题来耽搁她的婚礼了。她用一年时间来完成的善举,让一切都变得简单了!结婚后,亨利会把西方塔号交给托德罗斯指挥,他要带着年轻的妻子回法国去,以后还是要带她回祖国来的。
    这天晚上,他们正在谈论这些事情。微风把西方塔号上的帆吹得鼓鼓的,辉煌的落日把金光涂在西边雾气朦胧的地平线上。东西是几颗刚刚钻出来的星星,闪闪烁烁。大海水面上跳荡着无数个亮点。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哈德济娜和亨利陶醉在这夜色中。他们望着船在大海里犁出的雪白浪花,除了他们自己的事,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了。好一会儿,亨利被一种焦急的叫声唤回了现实。
    是克查利斯站在他们面前。
    “船长?……”克查利斯已经是第三次叫他了。
    “什么事,我的朋友?”亨利觉得克查利斯有些犹豫。
    “你怎么了,我的好克查利斯?”哈德济娜问。
    “我想跟您说件事,船长。”
    “什么事?”
    “是这么回事。船上那些乘客……您送回家去的那些人……他们有个想法,让我来跟您商量。”
    “好的,我听着,克查利斯。”
    “您瞧,船长。他们知道您要和哈德济娜结婚……”
    “当然。”亨利微笑着答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就是说,这些好人们希望能做你们婚礼的见证人!”
    “好的,克查利斯,到时候让他们都来。还从没有哪个新娘的婚礼仪仗队是由她亲手解救出来的人组成的。”
    “亨利!……”姑娘想打断他。
    “船长说得对,”克查利斯说。“不管怎么说,他们会来的,呃……”
    “等我们一到希腊大陆,”亨利说,“我一定请他们都来参加婚礼。”
    “好的,船长,”克查利斯又说,“但是,在这个想法以后,他们又有了第二个想法!”
    “也是个好主意吗?”
    “更好。他们想让你们在西方塔号上举行婚礼!这艘把他们载回祖国的船,难道不也是希腊的一块土地吗?”
    “好吧,克查利斯。”亨利答道,“你同意吗,我亲爱的哈德济娜?”
    哈德济娜伸出她的手作为回答。
    “很好的答复。”克查利斯说。
    “那么你可以对西方塔号的全体乘客宣布,”亨利又补充一句,“婚礼就照他们的想法办。”
    “好的,船长。”克查利斯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有呢!”
    “你说吧,克查利斯。”姑娘说。
    “是这样。这些好人们,他们在有了第一个好想法,第二个更好的想法之后,现在有第三个绝妙的想法!”
    “是吗,第三个!”亨利说,“这第三个又是什么呢?”
    “不仅仅在船上举行婚礼,而且就在海上举行,……就在明天!他们中有一位老神父……”
    克查利斯的话被在前桅上-望的水手打断了。
    “有船!”
    亨利-达尔巴莱立刻找到托德罗斯上尉,上尉正朝那个方向眺望。
    一支由吨位不等的大小十二艘船组成的船队,出现在东边约六海里的地方。此时的西方塔号,因为没有风而处于静止状态,而那支船队却靠着一阵微风的推动,向这边缓缓靠拢,巡逻舰吹不到这阵风,而船队终将靠过来。
    亨利拿过望远镜仔细观察船队的走向。
    “托德罗斯上尉,”他转向大副说,“现在距离太远,观察不到它的意图以及船上的火力配备。”
    “船长,”大副说,“今天夜里没有月亮,天色这么黑,咱们无法判断!只有等到明天。”
    “对,只能这样,”亨利说,“但这一带不大安全,让大家小心观察!同时要做好这些船只袭击西方塔号的准备。”
    托德罗斯上尉立即下达了有关命令,并且立刻得到了执行。巡逻舰加强了警戒-望,一直持续到天亮。
    由于突然发生的情况,大家只好把婚礼的事情暂时搁置。哈德济娜则在亨利的一再请求下,回到自己的舱里休息。
    这一夜,全船的人睡得很少。海上出现船队引起了大家的不安。只要可能,每个人都会关注船队动向。但是到九点左右,海面起了浓雾,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二天,当太阳在东方升起时,地平线上还笼罩着一层薄雾。因为没有风,直到上午十点都没散去。透过薄雾看不到什么可疑的情况。可当雾散尽时,整个船队突然出现在不到四海里的地方了。它在夜里,向西方塔号靠近了两海里,只所以没有靠得更近,是因为浓雾妨碍了它的行动。大约是十二艘船,靠苦役犯划桨推动前进。而巡逻舰因体积庞大,手划根本无法带动它,所以只好等在原地不动。
    现在船队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
    “这伙船看起来很可疑!”托德罗斯说。
    “特别可疑的是,”亨利说,“我认出了中间有我们在克里特岛附近没追到的那艘双桅帆船。”
    西方塔号的船长没有弄错。那艘在斯卡庞陀水域突然消失的双桅船,是指挥船。其它船都根据它的号令行事。
    这时吹起一阵东风,更加有利于船队前进。船队的行进激起微泛绿波的海面,距离巡逻舰不远时突然停止了前进。
    亨利突然扔下一直用来观察的望远镜叫道:“准备开火!”
    双桅船上冒出一股白烟,一团火球在巡逻舰上爆炸,双桅船的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旗帜。
    这是一面黑色的旗帜,一个红色的大S横贯旗帜中心。
    这是海盗沙克迪夫的旗帜。
    第十四章沙克迪夫
    这一支由十二艘船组成的船队,是头天晚上从斯卡庞陀的匪巢出发的。不管它从正面攻打还是围抄堵劫,对巡逻舰来说,这都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这一点毫无疑问。再则,由于没有风,根本无法避开,就算能避,亨利也决不会干的,西方塔号决不能在海盗的旗帜前可耻地逃跑。
    这十二艘船里,有四艘方帆双桅快船,上面共有约十六到十八门加农炮。其余八条吨位较小,都是些配有特制索具的双桅船,并安有轻型炮。巡逻舰上的军官们判断,敌船大约有一百多个火力点,巡逻舰上有二十二门大炮和六门短炮,而船上二百五十名水手将对付的是七、八百名海盗。力量的悬殊是很明显的。当然,西方塔号的炮火优势也能制造取胜的机会,但前提是不能让敌船靠得太近。必须设法让它保持一定距离,然后准确地发射排炮袭击。总之,要尽量避免靠近作战,如果发生一对一的肉搏战时,一般都是以人数多寡来决定胜负的,尤其是在海战中,这一点比陆地战斗更为重要,因为船上无路可退。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沉船或投降。
    一个小时后雾散尽了,船队明显地又向巡逻舰靠拢了一些,而巡逻舰就像是抛锚在大海中间了一样纹丝不动。
    亨利一直密切地注视着海盗船队的动向。各炮位作好了战斗准备,所有的军官、水手都各就各位。乘客中凡是身体强壮的都主动要求编进队伍,并领到了武器。炮位和甲板上寂静无声,只有船长和托德罗斯上尉之间偶尔的对话,短暂地打破这沉寂。
    “不能让他们靠近,”亨利对大副说,“等第一艘船进入射程,就用右舷的炮火袭击。”
    “打船身还是打桅杆?”大副问。
    “打船身,打沉它。”亨利回答。
    这是对付这些海盗船的最好方式,如果让他们靠了船,就太可怕了,尤其是这个沙克迪夫,瞧,他竟然把黑旗挂了起来。他只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确信,巡逻舰上的人,只要是见过他的真面目的人,没有一个能生还。
    中午一点以后,海盗船已经离巡逻舰不到一海里了,而且还在划桨靠拢。西方塔号竭力维持住船头朝北的方向。海盗船排成阵势——两艘方桅船居中,另外两艘分别排在两侧,企图非常明显——前后包抄、夹击巡逻舰,逐步缩小包围圈,先用火力摧毁它,然后上船大肆劫掠一番。
    亨利看出了它的险恶用心,无奈船身动不了,他无法阻止船队的计划。但他可以在包围圈尚未形成之时,用重炮轰垮他们的队形。军官们有些沉不住气了,为什么船长还不用他们熟悉的声音下令开火呢?
    不!亨利考虑到必须一炮击中,他要等它们全部进入射程。
    十分钟过去了。大家都在等待,瞄准手盯住炮拴,军官们时刻准备传达船长的命令,甲板上的水手也一个个向外凝望。现在,第一批船已经在射程范围之内了,为什么不在有效射程内首先开火呢?
    亨利还是保持沉默。他盯着对面的船队向他的两侧围卷过来,那艘指挥船——挂着沙克迪夫黑旗的那艘——现在距他已不到一海里了。
    如果说西方塔号船长并不急于开火,似乎海盗的指挥也并不着急,或许他还想不费一枪一弹就靠上巡逻舰呢。
    终于,亨利认为不能再等了。突然有一阵风刮过,巡逻舰调整了位置,离两艘双桅船的侧面不到半海里。
    “甲板和炮位注意!”他叫道。
    船上一阵轻微的动静,接着又沉寂了。
    “瞄准船身!”亨利命令。
    军官们立即传达命令,炮手仔细瞄准两艘双桅船,甲板上的人准备好索具。
    “开火!”达尔巴莱船长命令道。
    右舷的排炮齐发。甲板上的十一门大炮和三门短炮也一起吼叫起来,其中有些是用于中距离截断敌船桅杆的。
    等这一阵排炮的硝烟散去,地平线重新露出来时,才看到刚才攻击的效果。不太致命,但还是很厉害。
    中间的一艘双桅船露出水面部分中弹,桅杆和帆索全部折断,桅柱从甲板上方开始断裂。虽然还能行驶,但得花些时间去修理索具。现在,危险的局面有了暂时的缓和。
    另外两艘分别在巡逻舰左、右侧的双桅船,现在移到了西方塔号的前面,向它猛地开了炮,西方塔号根本无法躲避。
    巡逻舰不幸中了两炮,后桅柱被折断,全部索具和帆布纷乱地落了一地,幸好主桅没有受损。船上的木筏和小艇通通被打烂。最令人痛心的是牺牲了一名军官和两名水手,还有三、四个受了伤,被抬到下面甲板上去了。
    亨利-达尔巴莱命令立刻清理船尾部分,不能延迟。把打烂的索具、帆布、碎片等东西在几分钟之内彻底打扫干净。腾空的地方要派用场。没有一分钟可浪费的时间。炮火越来越猛烈,巡逻舰在现在左右受敌,只得分散火力,两边对付。
    这时候,西方塔号上又是一阵排炮齐发,这一次,瞄得非常准,一下击中两艘船——一艘是双桅帆船,另外还有一只小帆船——这次命中了匪船的水下部分,只一会儿船就沉没了。匪船上的海盗纷纷跳入水中,向双桅船游去,他们马上就被救上了船。
    “乌拉!乌拉!”
    巡逻舰的水手见到这一阵排炮的威力,大长了士气,不禁高声呐喊起来。
    “击沉两艘!”托德罗斯上尉说。
    “好,”亨利答道,“可那些落水的家伙都爬上了双桅船,我担心他们的人数增多,万一靠船,对咱们很不利!”
    炮战持续了一刻钟。双方都一样,发射一阵炮弹后,什么也看不见,一切都隐没在硝烟里。要等到烟雾散尽,才能知道给对方和自己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失。不幸的是,这次西方塔号损失惨重:很多水手牺牲了,受伤的也不少。一个法国军官,就在船长给他下命令的当儿,被一颗子弹击中了胸膛。
    伤亡人员立刻被抬到甲板下层。中弹的人和被飞起的木头碎片击伤的伤员都需要包扎、动手术。可军医和助手简直没法应付。这还只是大炮轰击造成的伤亡,各船上的火枪还没有开火呢,应该说伤亡是很厉害的了。
    面对如此情形,妇女们在紧闭的舱门里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哈德济娜率先给大家作出了榜样,她们照顾、鼓励和安慰伤员。
    那位一直躲在黑暗当中的老妇人也走出了陰影,看到血并不让她害怕,显然她的一生中已经历了无数的战斗场面。她借底舱的微弱灯光察看伤员的伤势,去帮助做最痛苦的手术。当巡逻舰因发射排炮而震动作响时,她的眼睛没有因为爆炸而流露出丝毫的惊慌和害怕。
    可是,西方塔号已经不可避免地要和海盗刺刀见红了。匪船的包围圈正步步缩小,巡逻舰成了交叉火力点的中心。
    现在,西方塔号是为了保卫那面飘扬的旗帜而战斗了。它的炮火威胁着匪船,又有两艘敌船在火光中沉入了大海。
    匪船靠上来已是无可避免的了。西方塔号唯一的出路是冲出包围圈,可没有一丝风,巡逻舰无可奈何,而匪船靠的是苦力划桨,它们正一步步地逼近。
    挂黑旗的双桅船只在手枪的射程范围了,它集中了所有的火力向西方塔号狂扫,击中了巡逻舰的后部,舰舵被打坏了。
    亨利让人挂起防护网,准备印击敌人。到处是枪林弹雨,各种各样的弹片如下雨般地倾泄到西方塔号上。舰上的人倒下的更多了,而且几乎都是立刻殒命。亨利险些被打中,但他还是镇定地指挥,稳稳地站在司令台上,发布着各种命令,好像这些炮声是迎接他检阅的隆隆礼炮。
    这时,透过弥漫的硝烟,双方已经能看清对方的脸了。人们听到海盗可怕的咒骂声。在挂黑旗的那艘双桅船上,亨利怎么也没看到那个能使群岛颤栗的人——沙克迪夫。
    就在这时,这艘双桅船和另一艘船,在别的船只掩护下,从两舷靠近了巡逻舰。从匪船上扔出的铁锚缠住了索具,三条船帆搅在了一起。大炮已不再吼叫——距离太近了。巡逻舰的水手们,遵照船长的命令,手持斧头、手枪和长矛、利刃等武器,守候在各个舷窗旁。当那两艘船开始靠近时,船长就下了这道命令。
    突然一声叫喊,声音如此之大,甚至在一刹那盖过了激烈的枪炮声。
    “上船去!上船去!”
    这场肉搏战变得异常恐怖。不管用什么炮弹轰,也不管是斧头砍、长矛刺,都不能阻止这群疯狂的杀人强盗冲上巡逻舰船。他们登上桅楼向下放榴弹炮,尽管西方塔号的水手也扔手榴弹回敬他们,但水手们无法守住甲板。亨利布下的防护网虽然比双桅船还要高,但还是被攻破了。眼看着巡逻舰被团团围困。匪徒们几乎完全打穿了防护网,使它整个掉在地上。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只要能登上这艘巡逻舰,不在乎多死几个人。他们人倒像是越打越多。
    巡逻舰的水手现在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他们面对的是六百多匪徒。
    而那两艘双桅船现在变成了运送人员的通道了。源源不断的新的力量,这么大一群人,是无法抵挡的。
    西方塔号已经变成了一条血船。伤者在死亡前的痉挛中,还挣扎着起来开最后一枪,打最后一拳。一切在硝烟中混成一团糟。可是,只要还剩下最后一个人,科孚的旗帜就不会倒下。
    在这场血腥的激战中,克查利斯像头凶猛的狮子一样搏杀。他没有离开过船尾,他用带子把一柄利斧绑在强壮的手腕上,照着海盗的头猛砍,也不知多少次救了亨利的命。
    亨利-达尔巴莱在这场混战中,始终镇定自若,这是一场寡不敌众的战斗。他想了些什么?投降吗?不。一个法国军官决不会向海盗投降。但是,怎么办呢?效法英勇的比松号,在十个月前的一场相似战斗中,为了不落入土耳其人之手而壮烈炸船自沉吗?和靠上巡逻舰的两艘匪船同归于尽吗?可这样一来,西方塔号上的所有人,包括伤员和那些从尼古拉-斯科塔手中夺回来的俘虏们,那些妇女和孩子,都逃不掉啊!……哈德济娜也要牺牲!……如果不炸船,他们又会被沙克迪夫抓去当奴隶卖掉!
    “小心啊,船长!”克查利斯叫一声,跳到他面前。
    再晚一秒钟,亨利就会丧命。幸亏克查利斯一把揪住了那个想袭击他的海盗,把他扔进了海里。有几个海盗三次想接近他,都被克查利斯打倒了。
    现在,整个甲板都被蜂拥上来的海盗占领了。已经没有了枪声,只有短兵相接的肉搏,响起的是一片呐喊声。
    占领了前桅的匪徒,一步步向主甲板逼近,渐渐把水手们赶到了船尾。人数是一比十,怎么抵挡得住?现在,就算亨利-达尔巴莱船长想炸船也无法实施了。冲上来的匪徒堵满了通道,没办法到火药库去。
    反正,海盗是以多战少。达尔巴莱船长他们被逼到船尾,死去战友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把他们和前面隔开。后面的人一推,站在前排的人就把人墙冲开一条口,可随即又被新的尸体堆得更高。他们踏过尸体,趟着血水,冲进了尾楼。
    他们大约有五十多个人,五、六个军官,其中有托德罗斯上尉。他们把船长围在中间,准备战斗到死。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战斗更令人绝望!本来旗帜已经从桅杆上掉下来了,现在又被竖起来,这是荣誉要求最后一个人坚守的最后一个岗位。
    不管这支小队伍有多么勇敢,他们也无法和占满了整条船的五、六百名海盗抗衡,还不断地有新上来的增援匪徒。尾楼的水手每一分钟都在减少,而匪徒的力量还在加强。
    可这尾楼,就像一座碉堡。敌人发起了好几次进攻,为夺下它不知流了多少血。它终于被拿下了!西方塔号的水手们像一阵雪崩似地被压到了船尾栏杆边。他们围住旗帜,用身体挡住它,亨利站在中间,一手握枪,一手拿短刀,拼死进行最后的抵抗。
    不,巡逻舰的船长决不投降!可实在是寡不敌众啊!他想死……可他无法死!好像那些进攻者都得到了密令,要活捉他。就为了执行这道密令,至少有二十多个亡命之徒做了克查利斯的刀下鬼。
    亨利和他身边幸存的几个军官被捉住了。克查利斯和其他水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西方塔号的旗帜也不再飘扬了!
    就在这同时,一片欢呼声、咒骂声和喊叫声在四周响起,迎接他们的头儿:
    “沙克迪夫!……沙克迪夫!……”
    海盗头子终于在巡逻舰上露面了。海盗们急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慢慢地朝船尾走来,毫不在乎脚下踩着的是同伙的尸体。他走上血淋淋的尾楼扶梯,朝亨利-达尔巴莱走去。
    西方塔号船长现在看清了,刚才海盗们用沙克迪夫这个名字向他欢呼致意的人。
    他就是尼古拉-斯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