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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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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根生这次反应.比上次强烈得多了,他没有叫没有跳,只是整个人僵直直地发抖,抖着抖着,眼珠就向上翻,我一看情形不好,他们父于两人原来都有一受刺激就昏厥的毛病,赶紧过去,伸指向他太阳穴便弹。
  一指弹出,他才“啊”地大叫一声,一点也不夸张.叫了一声之后.汗如雨下,喘气如牛,双眼睁得极大,眼珠乱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向他手中的酒瓶指了一指,他会过意来,大口喝了一口酒,又剧烈地呛咳起来,竟连到了口的酒都无法吞咽下去!
  我又伸手在他的背上用力拍了几下,他努力吞了一口酒,脸涨得十分红,仍然呼哧地喘着气,足有五分钟之久,才渐渐回复了正常,望着我,有气无力地道:“那么巧?”
  我点了点头:“就是那么巧。”
  刘根生又大口喝了几口酒:“他知道了?”
  我想据实告诉他,哈山已经知道了,而且正在找他,但是我转念一想,如果我告诉了他,他可能又会一下子消失,所以我没有立刻说出来。他又激动起来,双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摇着我的身子:“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我当然会告诉你,可是你也得告诉我。”
  他连连点头;“你先说……你先说一段。”
  我爽快地答应他,把史道福所说的,当年在上海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这些事,有许多是刘根生亲自参与的,他自然知道我所说的是事实。
  当他听到了史道福曾写了一封信,送到客栈去的时候,他直跳了起来,先大声骂了一句极粗的粗话,才道:“乌龟王八蛋收过他的信!”
  在史道福叙述到这一点之时,听到的人,也都十分奇怪,何以刘根生在知道了哈山的下落之后,并不去找哈山?虽然那时哈山早已离开了孤儿院,而且在上海滩上,也已经崭露头角,但通过孤儿院的这条路,还是十分容易找得到他的。
  那么,他们父子两人,在六十年前,就可以相会,不会等到现在了。
  哈山听了这件事,还十分伤心,频频问白老大“为什么”,白老大也说不上来。
  这时,我听得刘根生这样说,也不禁大是惊讶,因为我相信史道福不是说谎,他确然曾写了一封信。
  我又把史道福叫小瘪三送信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刘根生“啊”地一声,在额头上拍了一下:“我记起来了,我进店堂的时候,是看到一个小瘪三,在角落闪闪缩缩,可是他没有给我什么信!”
  我也不禁“啊”地一声,在额头上拍了一下,我明白了,事情再简单也没有,史道福托的那个小瘪三,并没有把那封信交给刘根生!
  小瘪三为什么这样做,理由怕也很简单,他不懂得这封信的重要性,既然收了钱,也就算了,或许刘根生的气派十分大,小瘪三不敢接近他。
  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一念之差,哈山和刘根生两父子的重会,就推迟了六十年!
  刘根生咬牙切齿地骂那个小瘪三,我劝他:“不必那么痛恨有关人等,哈山的一生多姿多采,过得极好,地球上像他那么幸福快乐的人极少。”
  刘根生怒视我一眼,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
  我也冷笑:“我知道,你是想说,若是你们早几十年相逢,你也可以使他有‘分段式’的生命!”
  刘根生的喉头发出了“咯”地一声响,显然他被我说中了心意。
  我作了一个手势:“现在轮到你说了,那位女士……是你的妻子?”
  刘根生呆了一会,神情十分惘然:“可以说是,哈山是我和她的孩子!”
  那女人果然是哈山的母亲,我笑了一下:“哈山在担心,如果他母亲也像你一样的话,看起来那么年轻,他那一声‘娘’,很难叫得出口!”
  刘根生神情更是惘然,叹了一声:“他见不到他娘了,见不到了!”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和神情,都伤感之极,那叫我无法再问下去,因为习惯上,若是他妻子已死,他又十分伤感,总是不再追问的好。
  他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望着我,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该他说了。刘根生却只是喝酒,很快又喝完了一瓶,他也不理会是什么酒,抓了一瓶来又喝,我知道他酒量相当好,但是这时他的情绪十分激动,比较容易醉,所以我按住了他的手。
  刘根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次,我们得到了消息,有一船军火,全是洋枪洋炮,要经过崇明岛。运到上海去,交卸给帮清兵打我们的洋兵。”
  如果不是我在海底已见过了那几艘沉船,知道若干年前,曾在这个海域上有过一场海战的话,也还不容易明白他一开始说的话。
  我已经约略估记到这次海战的性质,所以这时,十分容易接受他的叙述。
  刘根生忽然笑了一下,笑得相当惨然:“小刀会是在海上起家的,航海经验十分丰富,也一直保有一些十分有用的船只,水性好的人更多,所以,就决定在海上,截劫这艘洋船,由我带队,率领九十名兄弟,兼程出海去,照原定的计划,在崇明岛的北水门,去拦截那艘洋船。”
  刘根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望着天花板,神情十分凝重,想是他想起了当年那一场在海上的战役。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道:“我们这一次出征,计划得十分周详,事先得到了那艘洋船的图样,知道那船的机舱在船尾二十公尺处,我们准备了炸药,准备一截停洋船,立即就派人下海去,把炸药贴在船底,只要炸坏洋船的机舱,就已成功了一半了。”
  我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估计得太乐观了,洋船是有大炮的!”
  刘根生苦笑了一下:“是,我们是太乐观了一点。当时,正是早上,我从望远镜中看到了那艘洋船,一眼就看到了在洋船船头的甲板上,有两个我们情报中没有提到的东西。”
  他一下子就说到了这个要点,倒令我付了一口气,因为我怕他回忆起当年的战役时,会兴致大发,详细叙述怎么打这一仗——当然,这场海上截击战,如果详细说来,也一定十分悲壮动人,我相信刘根生带去的九十名兄弟,可能是全部牺牲了的。但是这一段经过,毕竟只是这个故事的小插曲,那两个容器,才是故事的主角!
  我“嗯”地一声:“那两个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