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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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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这样叫嚷的时候,真是杀气腾腾,令人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
  接著,他又补充了一句:“这还有甚么疑问的吗?”
  其馀人都不再出声,我审度环境,心想这时跟进来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姓牛的心腹,他的反对者,又在甚么地方呢?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应该坚持请李规范现身,才是道理。
  所以我一扬手:“尽皆诛杀?哈哈,好久没听说过这个词儿了,现在多半在舞台上还能听得到。”
  姓牛的陡然向我望过来,神情确然威风得很,但我却一点也不在乎。
  我指著那张大交椅,开了一句玩笑:“就算你坐在这张椅子上做皇帝,只怕这种话,也只好在做梦的时候叫叫。”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来的。可是有时候,世事之奇,真是难以逆料。那姓牛的中年人,面色一下子变得极其苍白,即使是在那么黯淡的光线之下,也可以感觉得出来。其馀的人,也都一下子全站了起来,其中还有几个,毫无目的地挥著手,通常来说,人只有在极度的手足无措的情形之下,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这时,我实在全然莫名其妙,不知道何以我的话会引起了那么大的震动,这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往下说才好。
  而就在这时又有了变故,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敲门声。那大厅的门,看来相当厚,所以敲门声听来也很沉闷。
  敲门声一传来,大厅中的那些人更是乱了起来,有的失声叫:“他们出来了。”有的奔到那中年人之旁,语带哭音:“这┅┅犯上作乱┅┅”有的团团乱转,而敲门声却越来越急。
  那姓牛的中年人,也像是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我乘机向那扇石门一看,看到有一个铁栓拴住了门,外面的敲门声如此之急,一定有人想进来,而只要在里面一拔起那根铁栓,就可以使门打开了。
  我处境不明,自然希望越乱越好,在混乱之中,或许可以先找到了胡明和李规范,把他们救出去再说。所以,趁他们挤成一团之际,我身形一闪,已闪到了门栓的旁边。
  却不料那姓牛的中年人颇能临危不乱,我这里才一动:他就叫:“别让他开门。”
  随著他的呼叫声,有两个矮小的身形向我迎面疾扑了过来。我顺手挥出了两掌,可是掌才发出,臂上一沉,那两个人竟然一边一个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不知道这算是甚么武功,心中发愣,脚下却丝毫未慢,几乎是带著那两个挂在我手臂上的人一起向前掠过去的。
  那两个人的身形虽然矮小,可是一挂了上来,气力却极大,刹那之间,每人变得至少像是有一百公斤以上。我向前掠出的势子,自然慢了下来。
  同时,被人缠住了手臂挂在手臂上的这种感觉,也怪异至极,令人不寒而栗。我先顾不得去开门,双臂用力一振,想把那两人振飞开去。
  我那一振一抖,用的力道相当大,手臂向上扬起,那两个人的身子,也跟著向上扬了起来。可是他们的一苹手仍然抓住了我的手臂,另一苹手,却就著身子扬起之势,向我当面一拳打来,出拳的方位和身子所在的位置,配合得妙到毫颠,看来连我双臂扬起的动作,也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刹那之间,我心中又是吃惊,又是好奇。这两个矮子的身手如斯灵巧,功夫也怪异之极,武林阅历,我也算是首等的了,可是连听也未曾听说过有一门功夫是附在敌人的肢体上施展的。
  而这时,要避开他们疾攻而来的那两拳,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电光石火之间,我的视线和他们灼灼的目光一接触,我一声闷哼,手臂陡然合拢。自己双拳“砰”地互击了一下。
  我自己双拳互击,自然伤不到别人,可是在这时,我的手臂也作了最大程度的接近。那两个矮子一定料不到他们的招数怪,我的招数更怪,一下子仰头不及,两个人的头“咚”地一下,撞了个正著。
  在他们还未曾定过神来之际,我双脚一起向上踢起,又踢中了他们的屁股。
  像这种突然之间,人并不向上跃起,却能双脚一起向上踢出,本来只是小武术中的功夫,不足为奇,也没有甚么实际上的用处。可是在这时用上,却是大有以怪制怪之妙。
  中国武术另一个大课题的内容,就是讲究随机应变,因地制宜,对手怎么来,自己应该在刹那之间,就决定怎么去。正确的判断,迅速地还击,倒并不在乎力道如何之大,而更重视力道的如何之巧。例如见了一苹蚂蚁,伸拳重重去打,未必将之打死,但伸指轻轻一捺,蚂蚁自然必死无疑了。
  中国武术克敌取胜的巧妙,很多就是在应变得特别快捷、灵动、有效之上。
  像这时,我先令那两个矮子的头重重撞在一起,又在他们的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这时,虽然我自己也站立不稳,无可避免地要坐倒在地,但正好就著身子向后一挫之势,手臂再向上用力一抖,那两个矮子立时无法再附在我的手臂之上,发出哇呀的叫声,被我直抖了开去。
  我手上一轻,立即一个打挺,滚到了门旁,伸手一拨,已拨开了门柱,立时再一缩手,用手肘撞退了一个自我身后攻来的人。
  这几下出手,可以说得上乾净俐落之极,我才一跃而起,听得那姓牛的大叫道:”大多沉住气,别先乱起来。”
  随著他的叫声,门被打开,至少有十多人呼地一下子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形极其高大,声若洪钟,大喝道:“牛一山,你敢犯上作乱?拿下。”
  那姓牛的声音也是震耳欲望,一样叫著:“胡隆,你不守祖训,老皇爷的遗训你们都能不放在心上,是谁犯上作乱了?”
  那大汉显然不是很擅词令,大叫道:“亏你还有脸提老皇爷,老皇爷姓甚么?你今日干了甚么?”
  那牛一山又大声叫道:“我家世代忠心耿耿,从不违老皇爷祖训。”
  在他们两人扯直了嗓子对骂,震得人耳际嗡嗡直响之时,其馀的人,也在杂七杂八,互相对骂,大都是在骂对方“违背祖训”、“犯上作乱”等等,一时之间,大厅之中,乱到了极处。大门由我打开,混乱由我引起,可是这时我反倒成了局外人了。
  本来,我大可由得他们去乱去,可是他们互相之间的对骂,我真是越听越奇,越听越莫名其妙,“犯上作乱”还可以理解,“老皇爷”却又是甚么人?我一伸手,拦住了一个在我面前经过的人,提高了声音问:“谁是老皇爷?老皇爷是谁?”
  这时,我心中一则莫名其妙,二则,却充满了滑稽之感,因为像“老皇爷”这种称呼,似乎只应该在戏台上才有的了。
  所以,尽管争吵的双方十分认真严肃,我在那样问的时候,却带上了戏台上道白的词意,大是有点油腔滑调之感。
  我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厅之中突然静了下来,刚才如此嘈吵,忽然之间,又变得如此之静,而且人人向我盯了过来。
  我摊了摊手,想说甚么,还没有说,胡隆和牛一山两人已齐声叫道:“永不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