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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姑奶奶》十、父亲母亲让我们读书 蒋亚男、蒋亚娴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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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

时 间:2003年3月20日

地 点:北京市丰台区某居民楼

访谈者:定宜庄

第二次

时 间:2007年1月12日

地 点:首都师范大学宿舍

访谈者:定宜庄、袁熹

[访谈者按]蒋家在清代是大家,祖上是清嘉道时期著名军机大臣蒋攸铦,汉军镶红旗人。作为清代的高官显宦,蒋家有自己错综复杂的婚姻关系网络,我原以为这是属于八旗外官的一个社会圈子,但细察之则不然,因为在这个网络中最重要的一环即阎家注199,被蒋女士说成是满洲颜札氏的,从文献中的相关传记查考,其实却是内务府汉军旗人。所以,这是八旗官僚中的哪一个圈子,这样一个孤证还远远不够,须做进一步考察。

我对这篇口述最感兴味的,是蒋家人对自己民族成分的认同。作为清朝汉军旗人的后代,如今究竟应该算汉族还是满族,这是学界迄今仍存在争论的问题,大多数学者认为他们既已经入旗并在八旗制度内生活了将近300年,多数已经“满化”,是应该算作满族成员的。但从我的实际调查中所见,却远非如此简单。尤其是在北京,当大多数满洲旗人尚且不再承认自己民族成分的时候,汉军旗人仍然自报满族的就更为罕见。蒋家后人就是一例,尽管他们也承认他们的家庭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满化”。总之,从文字中推演出来的道理往往与现实的生活迥异,治史者对此是需要特别警惕的。

做这篇口述,起因纯属偶然。我原计划访问的,是蒋家姐妹中的妹妹蒋亚娴的丈夫郭先生。但交谈中意外发现郭先生的夫人蒋亚娴女士,竟然是北京社会科学院历史所袁熹教授的姨,于是我把兴趣转移到她身上,而当我持书稿请袁熹审阅时,她却认为蒋亚娴女士因为比她的姐姐(也就是袁熹的母亲)蒋亚男整整小6岁,所知之事远不如其姐具体详细,何况蒋亚男女士近年来一直在从事蒋家家谱的整理修订工作,在我的极力要求下,袁熹又为我找了她母亲,补做了这篇口述。

由于这篇口述做于蒋亚娴口述之后,所以有些内容是接着蒋亚娴的话讲述的,也有些因为蒋亚娴已经讲过,所以其姐就未再做重复,我因此而将蒋亚娴讲述的一些内容以仿宋字体插入文中。须提请读者注意的是,这是姐妹俩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场合之下讲的。

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老同学兼同行袁熹教授几年来对我这项工作的理解和热心相助。

2015年5月再记:为蒋氏姐妹做口述,是在2003年至2007年。此后蒋亚男的外孙、亦即袁熹之子杨原逐渐长成,2013年从中国人民大学获得史学博士学位并就职于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所,亦有志于口述史,遂在我所做蒋氏姐妹的基础之上,又对其外祖母进行了多次访谈,同时广为搜寻官方与民间史料,以蒋家及相关诸家族的婚姻圈为题做博士后研究,出站报告为《辛亥革命后北京旗人家族变迁——以同一婚姻圈内的四个旗人家族为例》,同时出版口述史专著《诗书继世长——叶赫颜札氏家族口述历史》(北京出版社2014年版)。两书中都有蒋氏祖上和家族各成员的身世、经历内容,材料的丰富已经远超过我最初的这篇访谈,但即便如此,考虑到本篇访谈,其关注的角度、主题与杨原所做口述毕竟不同,所以还是将这篇口述纳入此书,并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又按:蒋亚娴女士已于2008年4月逝世。

1964年蒋氏家庭合影(左一蒋亚男、左三其父蒋丰图、右一蒋亚娴,袁熹提供)

定:您这个蒋家也是挺有历史的。

蒋亚男(以下简称亚男):原来光知道有个中堂老太爷注200。《天咫偶闻》的作者震钧注201呢,我们也是亲戚,他是我父亲姥姥家的娘家人。正好他书里面有一篇文章啊,写当时八旗人家写的书,发现有我们家中堂老太爷的两本书注202,看了书才了解到,这位老太爷是三朝元老。

定:对呀,蒋攸铦是嘉道时期的名臣哪。

袁熹(以下简称袁):我们家不是出了一份蒋攸铦自传年谱么,我给你查查。蒋家的祖籍是浙江诸暨,最早应该是蒋贵的下辈就上了东北了,看《明史·蒋贵传》(卷一五五)就知道,也有几代了。后来有一支儿,从东北跟着清朝又入的关。但是先到固安,后来又到满城,蒋攸铦是从满城出来做官的。蒋攸铦就葬在满城了,墓地是在满城。我们家是汉军旗,《清史稿》说属镶红旗,其实不是,后来查蒋攸铦年谱,是镶蓝旗注203。

定:那就是说蒋家原来不是世世代代在北京居住的。

亚男:我们家家谱内名字的排序是“国年攸远,斯启鸿图,龙凤芝选”。攸就是中堂老太爷,蒋攸铦。从攸往下算,鸿是我父亲的上一辈。我父亲是图字辈,叫蒋丰图。这都六辈了,然后龙凤芝选,现在已经有芝字的了,选字的还没有。

那时候老辈人说家里的老事儿都不往脑子里进,等现在想起来了想整理点东西,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原来还有家谱呢,“文化大革命”给烧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