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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华夏到中国》普选制在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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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三十二年(1906),天津县议会选举,行成年男性普选制一人一票制全额连计法。五月六日至八日初选,产生选举人团一百三十五人。六月十五日复选,选举人团互选,产生议员三十员。以上两轮选举制度与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相同,唯一区别在于不承认积极公民、消极公民差别,以跨越式发展直接与国际最先进经验接轨。倘若雅各宾选举法可以自居激进,天津选举更为大众民主,颇难视为保守改良主义。本届选举奉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袁世凯之命试点,同期试点者尚有警政、司法裁判所,直隶新政常居全国第一。天津新政有八国联军天津临时市政府奠基,成事较易,袁氏不得掠美。然推动地方自治,推动责任内阁制,鼓动废军机,台谏指为神奸,寿阳相君斥为有不臣之心,几危其身,其立场之激进,已居“体制内改革派”之首,不类后来者臆断之“行政改革替代政治改革”。

政治自由、社会放纵、遥远的镜子

陈寅恪“双重道德标准”致“贤者拙者”以双重义务而亡,“巧者”以双重权利而兴,据真人实事而言,绝非泛论。

众人耳熟能详者,莫过胡适“小脚太太”,即片面放弃儒学传统男性家庭特权而承担男性家庭义务,片面奉行立宪民国积极公民义务而放弃基本公民权利。陈独秀、周树人、吴虞、邵振青则反是,行使旧男子家主之权而遗弃发妻,享受杯水主义性自由而不负责任,绝不放弃士大夫特权同时以激进革命收廉价名誉。

民初自由派与激进派往往政治同盟而私行气类难合,皆出前者仅爱政治自由,视社会责任感为神圣不可犯;后者以社会革命为重,以政治自由为皮毛。就学理而言,二者皆出西洋;然前者精而实,后者粗而伪。

“遥远的镜子”以其神秘感,最能发挥心理学“罗夏墨迹”作用。原图无意义,观者判读之异,确能反射观者隐秘内心欲望。章士钊夫妇游英,见其小民愚钝、爱乡、爱家,废然不言革命、妇解。胡适亲历北美,知其清教标准家庭保守、自制、勤俭,忌性自由过于儒者,唯公共责任感为华人万不可及,然则听者寥寥。新生代所爱之西洋,固非真西洋,实系自身欲望投射物,“挟西洋以骇腐儒”而已,其不爱政治自由(民初已有构架,然则其需索于积极公民者多而酷,非既不能令又不受命士大夫所能堪,非自由散漫顺民散沙所乐从),宝爱[3]社会放纵,自投于社会革命,有其心理必然性(而非历史必然性)。

不幸社会之为物,不能或不乐自治者必受他治,民间社会破坏愈彻底、道德责任感愈低,愈须于霍布斯丛林与全能国家之间选择其一,二者共同之处在于弱者受虐于强者非但远过于立宪政体,甚至远过于旧式家长君主制。全能国家管制严酷程度必然与社会解体或社会革命彻底程度成正比,一切民间组织消失后,舍国家、社会二者合一外,实已别无维系动物性生存之术,而尚可望(并非必能)维系者亦仅存动物性生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