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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门》第二十九章 故布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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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玉堂悠悠地又道:“区区在林子里捡到一样东西。”
  马庭栋道:“什么东西?”
  曹玉堂伸手道:“你拿去看。”
  马庭栋接过手,看了看,道:“凤钗,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铁骨大师宣了声佛号道:“让贫僧看看!”
  马庭栋把双手递了过去。
  铁骨大师接过去,双眼登时放亮。
  水无情道:“大师莫非识得此物?”
  铁骨大师不立刻回答,像在记忆中搜索什么,久久才开口道:“贫僧是识得这凤钗,这凤钗与众不同,凤头是由巧匠用金丝编织的,而插脚部分却是银的……”
  水无情迫不及待地道:“凤钗主人是谁?”
  铁骨大师一字一句地道:“七指魔任公远!”
  “啊!”异口同声的惊叫,所有的眼睛也全部放亮。
  曹玉堂上前一步道:“敢情大师加以说明。”他此次奉盟主之命缉拿七指魔,这对他当然相当重要。
  铁骨大师不疾不徐地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贫僧尚未皈依我佛。”停顿了一下,又道:“记得有次路过郑州,听说有个江湖人物包下了郑州城三大酒楼,宴请各路英雄好汉,不管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贫僧也去了。”
  众人屏息以听。
  铁骨大师舒了口气又道:“当时任公远不叫七指魔,外号是小诸葛,二十出头的年纪,名头已经十分响亮,工于心计,那天宴客,是与江湖第一美人贾美琴成亲,那样做的目的,当然是有意炫耀,酒宴中,他得意忘形,从新娘头上摘下凤钗,作为彩头,以酒挑战,三人为限……”
  马庭栋听得有趣,脱口道:“结果呢?”
  铁骨大师道:“他当然赢了,三个挑战的醉倒,被人抬了出去。”
  曹玉堂道:“大师怎知这凤钗就是那凤钗?”
  铁骨大师道:“赌酒就在贫僧这一桌上,贫僧曾亲手摸过。”
  马庭栋道:“他又怎么成了七指魔?”
  铁骨大师道:“江湖第一美人贾美琴,当年曾风靡了无数的江湖自命风流之上,他娶了她,自然招人之妒,加上他志得意满,张扬炫耀,结果招致横祸。”
  马庭栋道:“怎样的横祸?”
  铁骨大师道:“这是听人传说的,是他成家之后的第二年,踏入了人家预布的陷阱,贾美琴不幸当场死亡,他自己失去了三指,幸免于难,从那之后,他性情大变,再度现身江湖时,已成了七指魔,可以说无恶不作,而且无所不用其极。”
  曹玉堂道:“那他儿子被杀是真的了?”
  铁骨大师道:“成婚两年,应该已有子嗣,这点应该是可信的。”
  水无情略显激动地道:“老夫错了么?”
  曹玉堂道:“庄主没错。只要是正义之上,碰上了采花恶徒,都会这么做的。”
  马庭栋道:“不管肇因如何,七指魔所作所为人神共愤,除此魔便是卫道。”
  铁骨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不表示意见。
  马庭栋道:“水世伯,小侄早已誓言,必诛此魔。”
  水无情道:“贤侄义风可感,不过……老夫打算就此罢休,老夫丧一子,他死一儿,算是因果吧!”
  马庭栋挑眉道:“还有二世兄呢?”
  水无情道:“二儿治安死里逃生,记得那位黄衫老人么?治儿是他救活的。”
  马庭栋“啊”了一声道:“幸喜二世兄逃过此劫,不过……”望了曹五堂一眼,没说下去,意中之言,他不会放过七指魔,身为武士,有所不为也有所为,水庄血案,只是七指魔恶行之中的一端而已。
  曹玉堂会意地点点头。
  马庭栋想想又道:“水世伯,大世兄遇害那晚的情况……事后可有什么端倪发现么?”
  水无情咬着牙道:“合卺的杯子留有残毒,一种极霸道的毒……能使人散功失神。”
  马庭栋道“如何知道的?”
  水无情道:“那位黄衫老人是此中能手,他测出来的,这种手段太恶毒而且卑鄙。”
  马庭栋期期地道:“新娘子……遗体检查过么?”他不好意思问出新娘怀孕这句话。
  水无情激颤地道:“新妇中的是双重之毒,肚腹鼓胀,状似怀孕……”
  马庭栋“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水无情惊怪地道:“贤侄这句话什么意思?”
  马庭栋道:“当场朱玲玉姑娘发现她表姐似有了身孕,以为因此而被大世兄……”
  水无情栗声道:“那是凶手布的疑阵,大恶毒,太……”长长吁了一口气,马庭栋道:“朱姑娘一直在追查此事。”
  水无情摇头不语。
  夜幕已经深垂。
  曹玉堂抬头望了望天:“马老弟,我们该走了!”
  马庭栋立即抱拳道:“大师世伯,小侄告辞,容后再到庄上请安。”
  曹玉堂也抱拳道:“区区告辞,失礼之至。”
  水无情显得很颓丧地道:“请便!”
  铁骨大师合什躬身。
  两人转身离去。

×      ×      ×

  开封。
  城外南大街正阳酒楼。
  马庭栋凭窗独酌,隔街就是许记钱庄,马庭栋忆起不久前在此地守候独臂人的情景,也想到与不第秀才许韦纠葛的种种,现在真相已白,这些都成了过去。
  脑海里浮现出朱大小姐的丰姿倩影,不期然地愿到一阵烦躁,他与朱大小姐之间没正面触及情字,但内心深处却已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这是非常合理的发展,不矫揉,不造作,顺理成章。
  朱大小姐与珍珠为了追查白三姑怀孕之谜,去找宋二公子,显然又虚此一行,白三姑是中了毒,并非真的受孕,也不是被水大公子所杀,等她知道,便可安心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酒,下意识地吐了口气。
  等逮到七指魔,由曹玉堂带返武盟,这段公案便算彻底解决了。
  经过这些波折,七指魔的行踪将更诡秘,逮捕的行动也相对的更加困难。
  突地,他想到了林筱青,到目前为止,林筱青的作为仍是个不解之谜,她与白发老人之间到底演变成了什么关系,实在耐人寻味。
  一个惹眼的身影,来到钱庄门口停住。
  马庭栋一看,登时精神大振,暗叫了一声:“珍珠!”正待出声招呼,想到隔着一条街面,大声嚷嚷不太好,立即叫来小二会账。
  “客官……用好啦?”小二见酒菜只吃了一半不到,不由有此一问。
  “好了!”口应着,两眼仍望窗外。
  一个锦衣青年从钱庄步出,昂头朝街头走去。
  珍珠随后跟去。
  马庭栋大感困惑,珍珠为什么盯住这年轻人?
  “客官,一共九钱二分银子。”
  马庭栋“唔”了一声,掏出一个小银钱放在桌上,起身道:“不用找了!”
  “谢客官厚赏!”小二眉开眼笑地哈下腰去。
  马庭栋匆匆离座下楼。
  到了街上,只见珍珠已走得老远,情况不明,他便跟上招呼,遥遥跟在后面。
  这年轻人到底是何许人物?
  街角转弯处,行人稀少。
  年轻人突地止步回身。
  珍珠没防到对方有此一着,前冲了好几步才停住,双方的距离已很接近。
  马庭栋忙收住脚步,若无其事地靠向街边店铺门。
  这年轻人面目姣好如女子,风度极佳。
  珍珠是蛇吞扁担转不了弯,索性再前欺了两步,双方成了面对面。
  “姑娘是缺钱用么?”年轻人笑了笑:“在下刚从钱庄兑了些现成的……”
  “笑话!”珍珠抿了抿嘴:“你那几文钱还不够姑娘我打发作小费。”
  “哦!那姑娘紧盯着在下何为?”
  “因为你很像我要找的人。”
  “哦!”年轻人又哦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珍珠几眼:“请问芳名?”
  “我叫珍珠。”
  “珍珠?”年轻人脸上微露迷惘之色,显然他对这名字完全陌生:“我们见过么?”
  “没有!”
  “这……姑娘要找的人是谁?”
  “武林逍遥客,江湖浪荡人!”
  马庭栋在两丈之外,但两人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珍珠的两句话使他大感困惑,这究竟指的是什么人?
  年轻人一挑眉笑了笑,一副十分自负的样子。
  “在下正是姑娘说的人,不知有何见教?”
  “有人要见你。”
  “姑娘刚刚不是说是姑娘要找……”
  “我只是代人传话。”
  “噢!托姑娘传话的是谁?”
  “武林罗刹女,江湖玉美人!”
  又听得马庭栋一怔,珍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年轻人错愕了一下。
  “在下从没听说过,这位美人到底是谁?”
  “见了面就知道。”
  “人在何处?”
  “可以跟我来!”
  “好极,逍遥客对罗刹女,浪荡子逢玉美人,有意思,哈哈哈哈,请带路。”
  珍珠比了个手势,举步先行,年轻人后随。
  马庭栋跟了下去,他忽然想到珍珠说的玉美人定是朱大小姐,那两句活显然是临时胡诌的,朱大小姐一向不拘小节,她约见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何为?一种莫明的感应上了心头……

×      ×      ×

  老地方,溪边柳林。
  正如马庭栋所料,朱大小姐亭亭玉立在柳荫下。
  珍珠与年轻人来到,双方见礼。
  马庭栋借柳荫掩护,悄然迫近到三丈之内。
  “姑娘宠召,在下深感荣幸。”
  “好说!”
  “果然人如其名,是位玉美人!”
  年轻人的语意多少带有点轻佻。
  “可别忽略了玉美人也是罗刹女。”
  朱大小姐面带诱人的笑意。
  美人,一颦一笑都会产生诱惑,在朱大小姐而言,是很自然的表情,但看在马庭栋眼里却不是滋味,虽然他深信朱大小姐不是乱来的女人。
  “人好,口才更好,在下能请教芳名么?”
  “名已在号中!”
  “好,玉美人,玉姑娘,有何指教?”年轻人满面春风。
  “听人传言,公子是关洛一带的风流武士,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谬。”
  “不敢,一个浪荡子而已。”
  “我想请教公子一件事……”
  “姑娘有话尽管指示,在下洗耳恭听。”
  “公子认识一个叫白三姑的女子?”
  马庭栋这才省悟,这年轻人正是朱大小姐要找的宋二公子,现在白三姑怀孕之谜已由水庄主揭晓,没有再找他的必要了。
  “是,曾经认识。”
  宋二公子但然承认:“姑娘何以要问及白三姑?”
  “因为她人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朱大小姐的声调突然变得很冷。
  “什么?白三姑……她……死了?”宋二公子显然相当震惊。
  “对,死了,她死之时,被人发现怀了身孕……”
  朱大小姐的美目变成了两把利刃。
  “她……怀了身孕?”
  “不错,她被人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谁?”
  “听说公子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最亲近谈不上,彼此曾交往过是有的,姑娘说这话的意思是……”
  “公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交代?”
  “交代……要在下交代?”
  “不错,明确的交代。”
  朱大小姐的眼睛红了:“她在洞房之夜,被夫婿发觉怀了身孕,因而被杀,一尸二命,酿成了人世的大悲剧,公子没责任么?”
  “我……在下……”
  宋二公子退了两步,眼睛瞪得老大,但仍尽量把语气放得和缓:“姑娘指任下始乱终弃?”
  “对,是如此!”
  “姑娘!”宋二公子面现肃然之色:“在下虽然行迹放荡了些,但是有分寸的,绝不是胡作非为之徒,对这公案,在下郑重否认。”
  “你否认?”
  “嗯!郑重否认,在下与白三姑交往,只是普通朋友性质,并无越轨的行为……”
  “公子认为死无对证了么?”
  “在下没这意思,无中生有的事,要在下承认么?”
  “那只好手下见真章了!”
  “姑娘讲不讲理?”
  “先把话拉明就是讲理。”
  珍珠接上口:“如果不讲理,早要你躺着回话。”
  “哈哈哈哈!”宋二公子暴笑一声,脸孔放了下来,寒声道:“好大的口气,门缝里看人么?”
  “就算是!”珍珠亮出了匕首。
  “珍珠,由我亲手解决!”朱大小姐也亮出了刀。
  珍珠退站一旁。
  宋二公子手按剑柄,意态依然保持从容。
  马庭栋本想现身阻止,但想想又捺住了,他还没欣赏过朱大小姐的刀法。
  “拔剑,否则你毫无机会!”朱大小姐抖了抖腕。
  “姑娘一定要动刀?”
  “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