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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集》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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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秃子要结婚了,在济南府这样的大城市里,实在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因为,刘秃子长得很丑,蒜头大鼻子却配上了一对刀子割似的小眼睛,嘴巴又大得可以横着吃下一根香蕉,而且,左腿又有点跛,走起路来,一肩高、一肩低,至于那个光秃秃的大脑袋,就算是天下最好的剃头匠,拿着剃刀找一天,也找不到一处可以下刀的地方,不但秃得找不到一根头发,而且,还鼓起了一头肉瘤。
  你说吧!这么一副尊容,哪个女人有胆子嫁给他?
  除了人丑之外,刘秃子还很穷,穷得只有一间用木板钉的小房子,小得进门就得上床坐,因为,那张床占满了整个房间。
  不过,那张床还算平整,床上虽然没有垫褥,但却铺了很厚的白色干草,躺在上面很舒服。
  所以,刘秃子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这里是济南府的贫民区,住在这里的两三百户人家,都是穷人,但每一家看上去却都比刘秃子好一些。
  刘秃子没有朋友,也不愿和人交往,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也都只是点头之交,没有人仇视他,但也没有人喜欢他。
  这么一个丑怪的人,又没有好朋友帮助他,早该饿死了,但刘秃子却还好好的活着,因为,他有一套本领,看病。
  他看的不是人,是兽。举凡是牛、羊难产,猪瘟、鸡瘟,只要是刘秃子及时赶到,都能够着手回春,时疫止息。
  所以,他没有饿死。
  但他也不能发财,牲口有价,他无法敲竹杠,如果他为牛、羊看病的本领,能用在人的身上,早成为一代名医,也早就发了大财,可惜,他只是个兽医,也只好仍住在那间小木屋里,过着饿不死、吃不饱的生活了。
  但做梦也没想到刘秃子要结婚,要多大胆子的女人才敢嫁给他?就算不怕被吓死,也该怕被饿死、冻死吧?
  因为,刘秃子家无存粮,连被子也没有一条,不管冬天、夏天,都是睡在那堆铺在床上的干草上。
  奇怪的是,天下就有这么一个胆比斗大,不怕饿死、冻死、吓死的女人,苦求死缠的要嫁他。
  说苦求、死缠,一点也不过分,因为,三天前,就有人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跪在刘秃子那个小木屋前不肯离去,
  不过,大家都认为那女人是在求救,就她家里的牛、羊、猪、鸡,没有人会想到那女人是在求婚。
  这件事立刻轰动了整个的贫民窟,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这个女人丑怪成什么样子?
  应该是,没有一个像人样的女人,肯嫁给刘秃子这样的人,又穷、又丑、又有点孤僻。
  可是,大家都想错了,那女人不但不丑,而且,非常的美丽,美得使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有些自惭形秽。
  看热闹的男人们,却是有些忿忿难平了,这女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又相当年轻,是绝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小美人,相形之下,愈觉得刘秃子年纪老迈,形貌丑陋。
  贫民区两三百户人家,近千口男女老少,赶来看热闹的竟有六百多人,把刘秃子住的小木屋围个水泄不通,幸好刘秃子
  住在贫民区近郊外的地方,否则只怕要挤塌了房子。
  人群中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叹息,道:“这丫头是瞎了眼啦!还是被鬼迷了心窍,天下男人这么多,随便拉一个也比刘秃子称头啊!”
  不错,两百多个看热闹的男人,每个人心里都在这样想,至少,我比刘秃子好看多了。
  这是一场很别致的婚礼,刘秃子被那小女人强拉着拜了天地,没有主婚的亲友,也没有迎娶的麻烦,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致送贺礼。
  刘秃子似是听到了很多人都在骂他,拜过天地,就躲入了小屋中,年轻的小美人,却是落落大方,站在房门口合掌为礼,道:“诸位伯伯大婶,大哥大嫂,小妹白莲花,苦求了刘郎三天三夜,才蒙他答允收留小妹,诸位刚才都看到了,小妹和刘郎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妇,此后,福祸与共,生死相从,海枯石烂,此心不变,大喜之日,本该设备水酒,款待嘉宾,只是蜗居狭小,准备不及,留待日后补请,反正小妹要陪伴刘郎常住在此,来日方长,诸位既然未送贺礼,就彼此两便吧……”
  但闻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这怎么行?莲花姑娘大喜之日,岂可缺少贺礼?诸位请让一步,送礼的来了!”
  只见一个黑脸大汉,双手一分,硬把人群推到两侧,空出一条路来,四个灰衣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行了进来。
  怪了,真的有人送礼,看样子礼还不轻,四个年轻力壮的灰衣人,累得一身大汗。
  紧随而来的是一个身着蓝缎子长袍的年轻人,那当先开道的黑脸大汉,却垂手跟在年轻人的身侧。
  “断肠公子……”白莲花双目凝注在那年轻人的身上。
  “正是在下……”断肠公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莲花姑娘如此快速成婚,在下准备不及,只好从权送点俗物,还请姑娘笑纳。”
  他唇红齿白,英挺潇洒举止间彬彬有礼,说完话抱拳一礼。
  白莲花似是要等待什么怔怔的站了一阵,才叹息一声,道:“盛情心领,原礼璧还,请你抬回去吧!”
  “莲花姑娘,在下确是一片诚意,还望赏个脸收下薄礼……”
  “不要……”白莲花神情坚决的说:“拿回去!”
  断肠公子轻轻叹息一声,道:“白姑娘,何不打开看看,再做决定?”
  “一定要我看么?”白莲花神情微现激动,双目中泪光隐隐。
  “是!万某人一片诚意……”
  “好!我看过你的礼物,你是不是就肯带走它呢?”
  “是!姑娘看过之后,仍然不肯收受,万某就只好带走了。”
  白莲花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诸位近邻,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时明显的逐客,但站在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离去。
  这不是刘秃子的地方,白莲花也无权要别人走开。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太奇怪了,在场的人,都想看个结果。
  白莲花暗暗叹息一声,缓缓打开了第一口木箱。
  四周的人,都伸长颈子去看,他们看到了,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
  那是一大箱金银元宝,怪不得那么沉重,看样子应该有三四千两,别说一半是黄金了,就算全是银子,也够一个人一辈子也用不尽了。
  这里住的都是穷人,从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黄金白银,一下子全部看傻了眼。
  白莲花缓缓把右手移向第二口木箱上。
  她的手有些颤抖,慢慢的揭开的箱盖,目光到处,立刻惊叫一声,向后退去,同时放手。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看到那箱中之物,唯一看到的白莲花,却震惊的呆在当地。
  断肠公子淡淡一笑,道:“莲花姑娘如是不肯收受,在下就只好带走了。”
  “拿回去,拿回去,我不会……”我不会怎么样?白莲花已说不下去,哽咽的难以成声。
  “好!白姑娘果然是情如海深,万某告辞了。”
  转身向前行去。
  “慢着……”刘秃子缓缓由小木屋内走了出来,道:“万世昌,你如果自信能走得了,你就试试看吧?”
  断肠公子果然停了下来,缓缓回过身子,一抱拳,道:“久违了,刘兄……”
  “你自己找上门的……”刘秃子打断了断肠公子的话,道:“总不能怪我吧?”
  断肠公子万世昌轻轻吁一口气,道:“兄弟是被白莲花设计诱来的!”
  “你不相信我还活着……”刘秃子冷冷的说:“你相信‘七步断肠’是天下至毒,没有人能够逃过它的毒杀……?”
  “但刘兄逃过了,你饮下了一杯‘七步断肠’酒,如今仍然活着。”
  “我没有死,但活得很辛苦……”刘秃子缓缓的说:“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生不如死呢?”
  万世昌长长叹息一声,道:“兄弟也是觉得奇怪,‘七步断肠’之毒,怎会留下活口,直到听到你开口说话,才知道刘兄真的未死……”
  “现在,你证实了……”刘秃子道:“你准备怎么交代呢?”
  “只求刘兄说明一事,以广兄弟见闻,万某就死而无憾了!”
  刘秃子望了白莲花一眼,道:“那木箱之中可是令堂?”
  “你怎么知道的……”白莲花道:“我没有告诉你呀?”
  目光转到万世昌的身上,刘秃子淡淡笑道:“放了白莲花的母亲,我就告诉你如何解去了‘七步断肠’之毒。”
  “好!刘兄一言九鼎,兄弟信得过,黑豹放人!”
  那随侍身侧的黑脸大汉突然上前一步,一掌劈碎了木箱子,顺手提出了一个中年妇人,双手一挥,中年妇人身上的索绳,寸寸断裂。
  断肠公子微微一笑,道:“白夫人,恭喜你,你有一个好女儿,吞下解药吧!”
  屈指一弹,一粒白色的药丸,直飞入中年妇人口中。
  中年妇人立刻闭目盘坐调息起来。
  刘秃子没有开口,断肠公子也没有追问,站在四周的人也没有散去,大部分的人的目光仍然投注那一箱金银元宝上。
  一刻工夫之后,那中年妇人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子,望了女儿一眼,道:“莲花,娘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母亲好走!女儿不送了。”
  白夫人穿出人群,迅快的消失不见。
  “刘兄,白夫人已黯然离去了?”
  “以毒攻毒!”刘秃子淡淡的接道:“我尝试了百种以上的毒药,才解去了‘七步断肠’之毒。”
  “果然是医者胸怀,兄弟实在佩服,想来刘兄已经配出‘七步断肠’解药了?”
  “你自己去想吧!”刘秃子冷冷的道:“自断双手,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个……”断肠公子道:“太过分了吧!刘兄……”
  “过分,我这么一副形貌,是不是比失去双手更悲惨些……”
  “不要逼人太甚,刘兄,兄弟施放出‘七步断肠’之毒,纵然刘兄可以逃过,但这场中数百人的性命,就毁灭在你的手中了……”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莲花姑娘已拒收在下的贺礼,箱中的金银,请各位自行动手取用……”
  但闻哄的一声,男女数百人拼命向那大木箱冲了过去,尖叫声、哭喊声闹成了一片,大半箱的金银元宝,片刻间一个不剩,当然,断肠公子早已在混乱中走得没了影儿。
  人散了,几十个被挤倒、踩伤的男女,也在哭叫中离去。
  但小木屋外,还站着两个人,刘秃子和白莲花。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白莲花幽幽说道:“当今江湖之上,你是唯一能杀他的人。”
  刘秃子没有回答,转身行入小木屋内。
  白莲花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登上铺着干草的木床,叹道:“也不能怪你!断肠公子早已想好了脱身之计,他猜透了你不会让几百人死在他‘七步断肠’之下……”
  “莲花……”刘秃子道:“回去吧!这地方你住不下去的,再说我……”
  “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当着几百人的面,我们拜过了天地……”白莲花黯然说道:“我们可以搬到别的地方去,我带了很多银票……”突然住口,想了一会,接道:“你不会为银子愁苦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住在这种地方?过着这样的日子?”
  “真的是太穷了,我不能偷,不能抢,哪里会有收入呢?”
  “你会看病啊!你身怀绝世医术,能绾魂留命,起死回生……”白莲花接道:“你只要挂牌行医,就会财源滚滚而来。”
  “没人会请我这么一个丑怪的人去看病!”刘秃子道:“只怕病人还未吃我开出的药方,已经被我吓死了。”
  目光投注刘秃子,白莲花闪掠过一抹作呕的神情,但立刻抑制下去,笑道:“人之相处,贵在知心,我白莲花爱的是你的才华,外貌如何?非我所计。”
  “还有一件事,我得先说清楚,“刘秃子说:“为解‘七步断肠’之毒,我遍尝毒物,全身都为奇毒所侵,已无法和女人上床,因为那会使女人中毒……”
  白莲花接道:“真的如此,你怎么没有被毒死呢?”
  “这就是我的医术精湛之处了,“刘秃子道:“我以毒攻毒,使数十种毒药互相克制,维持着我生命力的平衡,但我的身体实已被奇毒侵蚀,随时有毒发身亡的可能。”
  白莲花脸色微变,道:“那是说,我随时都可能作寡妇了?”
  “是!”
  “那……我们生的儿子,会不会带有毒性呢?”白莲花道:“要说实话,不要骗我。”
  “当然有毒,老子全身是毒,儿子怎会干净?”
  “那我也只好认了,”白莲花说:“我们已有夫妻之名,就让它名实相符吧!”
  她抬起纤巧的玉手,开始解衣宽带。
  “你要干什么?这是大白天啊?”
  “怕什么,我已经是你的老婆了,难道你这里还会有客人来访?”
  眼看着娇艳无比的白莲花,刘秃子也引起了一股强烈的欲焰。
  但他咬牙强忍了下去,闭上双目,调息了一阵,睁开眼睛时,床上的景物,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知何时,白莲花已脱光了身上的衣服,闭着星目侧卧在木榻上。
  虽然是玉体全裸,但因身体侧屈,重要处半隐半遮,这就更具有强烈的诱惑。
  刘秃子叹口气,暗暗忖道:“这丫头一副舍身喂虎的精神,我这么一副德行,她竟然能视而不见,也不怕我一身奇毒,
  解衣相就,目的究竟何在呢?难道她已想好了乘机暗算我的办法?我得小心才行,一步也不能失错。”
  心中转着念头,口里却缓缓说道:“莲花,你身躯玲珑,绝世无伦,我看了几眼,已有着心神舒畅之感,唉!可是,我不能伤害你,快些穿上衣服吧!这里连一条棉被也没有,别要冻坏的身子。”
  “妾身一片诚心,刘郎竟然不屑一顾……”白莲花无限黯然的说。
  心中却是暗暗的赞道:这人的定力之强,实非常人能及,日后相处,必得处处谨慎才是。

×      ×      ×
  日正当中,大明客栈中一间独立的跨院的客房中,对坐着断肠公子和白莲花。
  “查出来没有,刘云是不是已经配出了‘七步断肠’的解药?”
  “他的口风很紧,我不敢问得太多,以免露出破绽。”
  断肠公子万世昌显然不满白莲花的答复,冷冷说道:“莲花,令堂还在我掌握之下,我随时可以处置她,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真诚合作……”
  “我知道,我正在全力以赴……”白莲花幽幽说道:“你认为,我真的会喜欢那么一个丑怪的人么?别说同床共枕了,就是整日相对,就要你食难下咽,可是,我都抑制住自己……”
  “说的是啊!你们同床同枕半个月了,竟然是一点口风也掉不出来,日久生情,莲花,你会不会慢慢的喜欢上他?”
  “如果他不是那么丑,我真的会喜欢上他……”
  “最好不要……”断肠公子冷厉的说道:“如果很不幸的发生了,你不但会害死你娘,也会害死你自己。”
  白莲花突然微微一笑,道:“你也许不相信,这半个月来,他不但没有动我,连抱我一下都没有。”
  “为什么?”断肠公子脸上泛现出一抹难明的笑意,却用充满着惊奇口吻的说;“很难叫人相信,他是不是毒性未除,不能人道了?”
  “我不知道……”白莲花叹息一声,道:“越相处,越觉他高深难测。”
  “你可以主动去引诱他呀?以你的美丽、妖媚,除了他是铁铸石雕的人,绝难逃过你的掌握才对!”
  “我已经试过了三次,他都能视若无睹……”
  断肠公子哈哈一笑,道:“这么看起来,他真的是不能人道了。”
  “看起来又不太像……”白莲花道:“我看出他双目中泛射的欲念,但他总能在情欲泛滥之前,予以控制,这一点,不能不叫人佩服。”
  断肠公子沉吟了一阵,道:“莲花,当今江湖之上,能使我心存畏惧,阻止我称霸江湖的人,只有刘云一个,如果能把他除去,我就可以放手施为,迟则三年,快则一载,那是,你就是盟主的夫人了。”
  “真到你统一武林时,你还会要我白莲花么?”
  “莲花,我说的是真话……”
  “万公子,你肯让未来的盟主夫人,你的正房妻子,去陪一个丑怪的人上床睡觉么?”
  “做大事不拘小节……”断肠公子道:“现在,最要紧的两件大事,就是查出刘云是否已配出‘七步断肠’的解药,药方除他之外,是否还传了别人?”
  “还有一件呢?”
  “杀了刘云,我不知道他的武功是否仍在,是否还高过我?但他是唯一击败过我的人,他活着,我就有些不安心!”
  “只要他肯动我,我就有杀他的机会,可是,他一直忍耐着不肯碰我。”
  “莲花,你要如何下手?”
  “这是女人特有的杀人方法,你又不是女人,告诉你也没有用。”
  “那是说,你用来杀死刘云的办法,一样可以杀死我了?”
  白莲花心头一震,道:“当然,那需要事先的准备……”
  断肠公子接着道:“你说的对!这种属于女人特用的杀人方法,告诉在下,也没有用。”
  “你太多心了,我杀尽了天下的男人,也舍不得杀了你呀?”
  “对!所以,要早些杀了刘云,莲花!能不能想出杀死刘云的办法?”
  “再给我十天的时间,我会完成任务。”
  “我想知道你杀他的办法,他既然不肯碰你,必得另想办法才行……”
  断肠公子突然扬起了右手,点中了白莲花的穴道。
  白莲花没有闪避,也未还击。
  当然,她心中明白,绝非断肠公子万世昌的敌手,出手还击,那就死定了。
  “莲花,我倒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立刻知道刘云是不是已经配出了‘七步断肠’的解药?不知你是否愿意?”
  白莲花微微一笑,道:“万兄请说吧!小妹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你……你……”万世昌道:“你们已是夫妻,刘云绝不会忍心看到你毒发而死,所以,你如中了‘七步断肠’之毒,刘秃子一定会救你……”
  “如果,刘秃子根本就没有配出‘七步断肠’的解药呢?”
  “唉!那就悲惨可期了,我万某人白白损失了一个争霸江湖的好助手了。”
  “小妹死不足惜,只不过,没有人能帮你杀死刘秃子了……”
  “倒也有理,但舍去此策,万某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我说过,再给我十天的事件,我一定想出办法杀死刘云……”
  “如果办不到呢?”断肠公子说:“你自己说个办法出来吧……”
  “好!十天内,我没有杀死刘云,我母亲还在你的手中。”
  “好!杀了你娘,可是,你呢?又该受些什么处分?”
  “我自刎谢罪。”
  “一言为定,我恭候佳音了。”
  “也许用不到十天,我要如何找你,名义上我已是有夫之妇,不能常往外跑……”
  “好一个有夫之妇……”断肠公子道:“你只要在附近巷口留下暗记,两个时辰之内,我就会和你见面。”
  白莲花心中一动,忖道:“原来,他早已在那里布了暗桩,监视着我的行动,这些日子我已留心观察,不见可疑人物,断肠公子实在不好对付。”
  心中念转,口中应道:“这就行了,不过,刘秃子一直对我保持着很高的戒心,我留下的暗记,不会很明显,你要他们仔细一些……”
  “只要你留下暗记,他们就会找到,这倒不用多费心了。”
  白莲花道:“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说的也是……”断肠公子右手拂动,解了白莲花的穴道
  白莲花缓缓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莲花……”断肠公子的声音变得亲切温柔,双目也射出了情欲的火焰。
  白莲花回眸一笑,转身行近木榻,慢慢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实在是一副美丽的胴体,肌肤如玉,白里透红。
  但断肠公子却站着未动。
  他没有刘秃子的能耐能控制自己的定力,目中神光闪动,英俊的双颊如火,只是勉强在忍耐着冲动。
  白莲花心中暗道:“他确是一个可爱的男人,英挺潇洒,武功卓绝,又那么善解温柔,为什么却阴险成性,翻脸无情?”
  缓缓取过白丝的腰带,白莲花紧紧的缠住自己的双腕上,娇笑道:“过来呀,帮我打个死结。”
  断肠公子微微一笑,道:“果然是善解人意……”双手轻拧,打了一个死结,接道:“不会把杀人的凶器藏在别的地方吧?”
  “小妹还没那个能耐,一刻千金,万兄,别再疑神疑鬼了。”
  断肠公子仍然是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遍,才微笑说道:“看起来,刘秃子果然没有动过你,真是暴殄天物了。”
  无限的旖旎风光中,隐藏着步步杀机,轻怜密爱中,潜伏着生死的忧苦……这就是江湖,充满着凶险。

×      ×      ×
  白莲花躺在小木屋的床上,看着伸手可及的屋面,呆呆出神。
  这件小木屋,不胆小,而且低,上了床,人就无法站直身子。
  刘秃子没有提搬家的事,白莲花也未催促,她极力在适应这种贫苦的生活……
  但这片贫民区中的人,却有了很大的改变,没有人再敢轻视刘秃子,看到他又恭敬又害怕,也没有小孩子敢在小木屋外面玩耍,尽量避得远远的。
  白莲花很想睡一觉,她想得太多了,也想得太辛苦,可是,她睡不着。
  十天,如果杀不了刘秃子,不但害得母亲丢了老命,断肠公子也不会放过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说服刘云除掉断肠公子。
  但刘秃子能杀掉断肠公子么?
  她细心的观察了半个月,但却瞧不出刘秃子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上床就睡,从未打坐运功过,她没有告诉断肠公子,可是心中早已有了怀疑,这个人究竟是谁?是否身怀绝技……刘秃子唯一使白莲花佩服的,就是他那股坐怀不乱的定力。
  时间很迫急,她必须要了解真实的情形……
  刘秃子推门而入,穿了一件白莲花买给他的新衣服,似乎还洗了个澡,已没有那股冲鼻子的汗臭味,白莲花没有改变小木屋,却极力使这里清洁一些。
  他随手掩上了木门,白莲花却一反常态的拉开了木门,因为过去总是白莲花关上木门。
  刘秃子看了白莲花一眼,没有多问,上床就睡。
  事实上,这木屋中就只有一张床,不睡在床上,又能干什么呢?
  “你真能睡得着么?”白莲花观察过室外的情形之后,忍不住开了口,她已经下了决心,把事情问个明白。
  “你有话说……”刘秃子微笑着坐起了身子,接道:“那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你一点也不怀疑我么?”白莲花道:“不问我,也不理我?”
  “我能作什么呢?我相信有一天你自己会说出来的!我不能杀你,只好耐心等下去。”
  “我倒希望你真有杀我的能力……”白莲花苦笑道:“断肠公子随时会带人来杀我们,我们该如何自保?”
  刘秃子点点头,道:“你本来是奉命杀我的……”
  “但现在,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希望合我们之力,对付断肠公子。”
  “我们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他的。正如你所料,我也没有能力杀你,也不能撵走你,所以,只好让你留下来……”
  “但!但你有一种特别的定力,我是很美的女人,我知道自己的魅力,你竟然能够不碰我……”
  “所以,我才活到现在,你一直无法探测出我的高深,不敢动手。”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白莲花说:“断肠公子已决定杀我们了……”
  “如果他能来这座小木屋中杀我,我就有机会对付他了。”
  “我可以带他来,告诉我,你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天机不可泄漏……”刘秃子说:“给我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起,随时可以带他到小木屋来……”
  “我呢?是不是也要进来?”
  刘秃子没有回答,只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白莲花。
  那是强烈的欲望。
  “早就准备给你的,毒死我,我也只好认了!”
  “不会毒死你,我只是生得太丑了,你却太美了,我有些自卑,不敢碰你,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漏了底,因为我不能死得太早,我要等着断肠公子与他一起死。”
  白莲花掩上木门,也脱了自己的衣服,道:“我有一身武功,却无法保护自己的清白,因为江湖上还有你刘云和断肠公子那种武功更高的人……”
  “女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在江湖上闯荡的……”
  刘秃子终于得到了白莲花,白莲花笑一笑,道:“是的!杀了断肠公子,我就要脱离江湖,我要忘了江湖上一切的事情,不再练武,也不再争强好胜。”

×      ×      ×
  白莲花告诉断肠公子,她已刺了刘秃子一刀,很重的一刀,药方就在他的枕头下面,还没有传授别人,但他掌力很强,白莲花被一掌击伤了,她脱下上衣,胸前有五个清晰的指痕。
  断肠公子赶到了小木屋外,看到刘秃子仰卧木榻干草上,胸前插着一柄刀子,血已经凝固了,似是已经气绝而逝。
  断肠公子发出了七枚断魂钉,全部打中在刘秃子的身上,刘秃子动也没动一下。
  断肠公子放心了,就算是活人,中了七枚断魂钉,也非死不可,木屋如此之小,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埋伏。
  他进了木屋,屋中没有空地,只有刘秃子仰卧的一张木榻。断肠公子登上木榻,移开刘秃子的枕头。
  没有找到药方,但却感到一些小昆虫在身上爬动。
  断肠公子看到几个奇大的黑色蜘蛛,心中大惊,用手一拍,顿觉身上有几个地方微微一痛。
  完了,世上最毒的苗疆毒蜘蛛,咬了他,而且三只一齐咬中。
  断肠公子拍死了三只毒蜘蛛,人也毒发倒毙。
  白莲花飞身而起,一剑刺入了黑豹的咽喉,奔入小木屋,断肠公子已全身发黑,这种天生毒物,似是比任何人配的毒药毒上百倍。
  刘秃子还有一口气,他告诉白莲花,刘云早已死在万世昌“七步断肠”毒酒之下,他是刘云少爷的从仆,不过,这些报仇的设计,都是少爷留下来的,他等了五年,只练两种功夫,那就是定力和忍痛的本领,所以,他中了七枚断魂钉,仍然不动一下,那床上的干草来自苗疆,是毒蜘蛛的栖息所需,没有这些草,它们活不太久……他把自己整的这么寒酸,只有一个原因,他一点也不像刘云。他替少爷报了仇,死而无怨,唯一的遗憾是白莲花破了他苦练了数年的定力。
  白莲花苦笑道:“我也遗憾,这是没有办法还给你的事。”
  刘秃子死了,含笑而逝,白莲花却在流泪,看着两个得到她的男人,都已经成了尸体。

  (全文完,红叶令主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