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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双骄》第十四回 亦惊亦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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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刚刚睡醒,它娇慵地探出了螓首在打着呵欠,星星就趁机俏皮的、恣意的眨着眼睛玩游戏。
  这里是决斗的好地点,现在是决斗的好时刻,所以他们选上了这里,所以他们拖到了现在,进来容易想退难!
  侯四津城府深沉,侯四津经验老到,侯四津的功力在江湖上已经是罕逢敌手,虽然,他有先天的缺陷、他无精辟的招式,数十年之中,矮小的个子并不妨害到他什么,所练的技艺也足够他称雄称霸,但是,如今的对手却是麦小云,不禁相形见绌了。
  麦小云要保持实力,麦小云要防备突击,是以,他只用上了七成功力,应付着,敷衍着……
  “金丝猴”竭尽所能,他窜上窜下,他穿前穿后,还不是人家的对手,二十招下来,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着一下,真不是味儿。
  洪振杰见了不由出声了。
  “孙护法,加上去!”
  “属下奉命。”
  孙立加一经加入,侯四津的精神陡地一振,他们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就双双合击着麦小云。
  “迦蓝神”走的是刚阳路子,他人粗,他拳大,一脚踏出,大地震动;一掌拍下,泰山盖顶,戚势赫赫!
  论功力,他该在“金丝猴”侯四津之上,但他在万里船帮中的职位却是右护法,因为“金丝猴”善逢迎、善吹拍,因为“迦蓝神”人随和,性刚直,因为“金丝猴”擅口才、多计谋。
  因为“迦蓝神”较恬淡、乏虚荣,还有最大的一点,那就是“金丝猴”进万里船帮早,“迦蓝神”入“万坛”中迟,就是这样。
  麦小云慎重了,他立即施出了“迷踪步”,并且还加上了一成功力,周旋在二大护法之间。
  “月明星稀,鸟鹊南飞……”
  银光普照,星辰敛迹了,掌风呼啸,宿鸟惊散了,上面半段的诗词,就暂时借作如此的解释吧!
  人来人往,掌起掌落,他们却是一个二相之局。
  洪振杰心情沉重厂,神色连变了,他牙齿一咬,不由也偷偷插了进去。
  悄无声息,了无迹象,这就是麦小云所怕的突击,幸好他早就预计着了,不致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二加一成三,如今是三个人对一个,这不是夜战马超,应该比作三战吕布,麦小云有吕布之勇,洪振杰他们也有刘关张弟兄之能!
  鏖战开始了,不!这只能算是延续,不过比刚才要激烈一点罢了。
  洪振杰是“万坛”之上,是一帮之主,他的功力,当然较帮中任何人要高、要强、要深,他参与进去,又是一个新的局而,所以,也可以叫做开始。
  只听风声起自周遭,只见人影飘忽无定,却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
  麦小云曾经和洪振杰打过一场,如今也摸实了“迦蓝神”和“金丝猴”武功路数,是以,他运上了“干佛手”!
  高手过招,一发即收,乍进疾退,因为一掌拍去,对方反应立见,既能应对,当难奏效,又何必非要把它拍实不可呢?到时候反而招老力绌,给人家有机可乘。
  所以,武功一入化境,他们过起招来,一似流水,一似行云,好像是在装样,好像是在嬉戏……
  白立帆几乎如今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假如他们非要硬插进去,那就绊手绊脚,成了第六只的手指头,越帮越忙。
  又是二三十招过去,洪振杰他们依然是斗志高昂,因为,他们可以彼此交替,彼此喘歇。
  麦小云的身形也不见滞渫,因为,他也能间隙调息、生源生力,但是,要命的,肋下中指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了,而且是愈来愈剧。
  身形迟钝了,掌风削弱了,这就是不支的显现,这就是败象的前奏,洪振杰浸淫武学数十年,他哪有感觉不出来的道理?
  得意之色泛上了洪振杰的脸庞,他矫奢、恣睢地说:“麦小云,现在把翡翠玉如意交出来还来得及,不然的话,你只有带它到阴曹地府中去了。”
  “哼!谁说的?你们以三对一,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一个冷冷地声音随着山风飘送了过来。
  声音后面是一抹剑光,剑光之后是一条人影。
  “南天一剑!”
  白立帆立即尖声叫了起来。
  风停了,影歇了,五个人分别站在一个方位,成了一朵盛开着的梅花,那支长剑就是梅花的花枝!
  “南浩天,你……”
  洪振杰暴睁着眼睛说。
  “我怎么样?”
  “你到底帮谁?”
  “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们有过一段交情,也有过一件交易。”
  “你的交情,你的心意,我心感了,也心领了。”
  “你……”
  “我又怎么样?堆道还要我明说吗?”
  洪振杰意怯了、气馁了,他果然是无言以对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再见!”
  南浩天冷冷地、狠狠地说。
  “走,我们回去。”
  洪振杰率先而去,其他人无言的默默跟在后面也走了没多久,已经是无影无踪了。
  “南大人……”
  “别叫我大人,我已经恢复武林人的身份了。”
  麦小云眸子中射出了惊异的眼色,他讷讷地说:“南……南……”
  “叫我什么都行,你就叫我南浩天好了。”
  麦小云心中有惭愧、有感慨,他焉敢放肆,不由接口说:“前辈,你不记前嫌,晚辈……”
  “说哪里话来?若不是麦少侠你当头棒喝,我南浩天至今还沉缅在迷途之中呢!”
  “不管如何,晚辈还是感激前辈的援手之德。”
  南浩天却顾左右而言:“你受了伤?”
  麦小云笑笑说:“事先遭了“金丝猴’侯四津的晴算,不过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那就好,这个无耻、奸滑的东西!”
  看南浩天的神色,听南浩天的语气,大概他也曾吃过对方的亏。
  “前辈辞去了大内总领班之职?”
  “是的。”
  “怎会到了这里?”
  “我正拟返回岭南,不想却在大路上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麦小云感慨地说:“前辈在岭南的声誉,—如泰山,—如北斗……”
  南浩天的神色竟然黯淡了下来。
  他叹息一声道:“唉!老朽惭愧,痰迷心窍,不知怎的会爱慕虚荣、会贪名利,并且还做出了对不起良心之事来,一旦想起,真是无地自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事情尚未铸成大错。”
  南浩天倏然举目凝视着麦小云有顷,迟疑地说:“董大夫真的没事吗?”
  麦小云坦然地说;“真的没事了。”
  南浩天不由长长嘘出了一口气,他喃喃地说:“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能在声色群中、名利缝内幡然而悟,真不容易。前辈可算是一位大丈夫!”
  南浩天赧然地笑笑说:“你是在损我?”
  麦小云也含着笑意说:“晚辈怎敢?”
  他们经过了这一次交谈,彼此竞然是十分的投机、十分的融洽,话语之中均带有说笑的成份,不由结为一个忘年之交!
  “你还是在探查身世?”
  “是的。”
  “可有眉目?”
  “多多少少。”麦小云停歇了一下说:“幻灭了一个希望,又产生了另一个希望。”
  “可有我尽力的地方?”
  麦小云摇摇头说:“如今没有了。”
  “那我告辞了。”南浩天抱一抱拳说:“有暇时来岭南走走。”
  “会的,到时候晚辈当专程前往拜访。”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这么客气好吗?”
  麦小云笑笑。
  南浩天也笑笑。
  南浩天走了。
  麦小云也走了。
  麦小云赶到了安徽,赶到了九华,他有目标,他有遵循,他按图索骥般的一下子就找到了地藏王菩萨庙!
  他踱了进去,装着游历、装着参观,像士子似的背起双手,像骚人似的摇首吟哦,在庙祝掉以轻心的时候,在庙祝疏于防范的时候,忽然间就闪入了山后的地狱门。
  麦小云心中有了底子、有了准备,是以在迈进那个阴森森的“地狱”里面、看见了恐怖的情状、悲惨的景象的时候,就没有麦无名那么的紧张与颤寒。
  既然来了,何不饱一饱眼福、长一长见识,他就一一的瞻仰起来了,尽管心境平静坦然,但仍然有戚戚的感觉。
  黑将军果然是失了灵,低着脑袋俯着身,他威严尽丢。
  麦小云伸首朝第二段的山洞中探了探,略一迟疑,略一踌躇,终于一脚跨了进去,
  好不容易挨出了这条阴冷、黝暗,狭窄的“幽冥路”,由不得长长地吐出了—口气。
  “噢,是天堂嘛!”
  他连晋三级,霎时间由“地狱”升到了“天堂”,这人间的天堂。
  四面一阵观望,鸟语、花香、青山、流泉……
  麦小云满心惊异,这里会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谷地。
  踱出了草坪,经过了客舍,走入了一片桃林之中。
  他陶醉、他沉湎,一朵朵含笑的桃花都是伊人的笑靥……
  —首诗很自然的在他脑海中飘浮起来,那是一首很有名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画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仍旧笑春风。”伊人她在沈家庄,日前才将惜别,麦小云随口又加念了二句。
  徜徉、留恋,他踱蹀着有些舍不得离去,不只是桃花在迷惑着他,还有沈若娴,沈若娴的倩影,沈若娴的笑靥,全在他的心湖中晃荡着、萦绕着、牵引着……
  有时候,麦小云把沈如娴叫成沈若娴,因为“若娴”二字比较好叫,叫起来顺口。
  有两个黑衣汉子走了过来,他们一见到麦小云不由怔了一怔,过了一会才双双躬下身子。
  “属下见过特使。”
  麦小云由沉醉中回醒了过来,他感到惭愧。
  “二位少礼、少礼。”
  “特使这么快就回来了,有要紧的事?”
  “是的、是的……”
  麦小云含糊回答着,他只有含糊,而且还要含糊不少的日子了。
  “可曾参见过菩萨?”
  “菩萨?哦!还没有,还没有。”
  “属下就去替特使禀报。”
  说话的黑衣人是总轮值,他发觉特使似乎有些精神恍偬、心不在意。
  “麻烦你了。”
  禅房里,还是和上次一样,孤云大师坐在上首的一张太师椅上,小和尚清心站在他的旁边。
  其实,这只接见来人才是这样,接见来人,他当然是坐在太师椅上了,每次都是,岂光是现在?
  “参见菩萨。”
  麦小云一见立即恭敬地躬了下去,他并不知道什么菩萨?谁是菩萨?但是,他生性聪明,知—反三,地藏王庙内的管理,阴曹地府的菩萨当然是地藏王菩萨了,黑衣人说带他去见菩萨,那么被见者也—定就是菩萨无疑的了。
  清心和尚面现喜容,孤云大师心中感到诧异了。
  “小云,你怎么又来了,还有事?”
  “是的,晚辈有事相求。”
  孤云大师听了顿时觉得不对,麦小云怎么又改口自称“晚辈”?他迟疑地说:“有什么事不明?”
  “二十年前,太湖麦家……”
  孤云大师眸子中神光连闪,口中旨定地说:“你……你是麦小云,另一个麦小云!”
  他目不稍瞬的看了麦小云有顷,心中已经知道这个乃是另一个麦小云,但是,凭他的修为,以他的阅历,在麦小云的脸庞上,还是找不出两个麦小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难怪江湖上会轰动,他也惊叹出声了。”
  “是的,晚辈麦小云。”
  “不叫无名?”
  孤云大师为神奇所干扰,又明知故问的多问了一句。
  “晚辈麦小云。”
  麦小云也不得不再报一次名。
  孤云大师依旧凝望着麦小云,怎么去了—个,又来一个,而对方问询的也是太湖麦家,事情必有蹊跷了。
  “太湖麦家怎么样?”
  “晚辈身世不明,冥冥中似与太湖麦家有关,但麦无名却说他并无兄弟,不知内中是否另有隐情?”
  清心和尚在瞪眼、在咋舌,他谜惘,他震惊这个明明是麦小云,竞说不是那个师兄麦小云……
  孤云大师缓缓地说:“不错,麦无名的确说他是一脉单传,但是,看你们二人的长相,老衲也以为彼此之间或有牵连。”
  “所以晚辈不揣冒昧,不避艰辛来到了这里。”
  “阿弥陀佛,你既然身世不明,怎么会叫麦小云?”
  孤云大师口中不经意的念起弥陀来了。
  “家师在收养晚辈时,颈项上就挂有一块雕有‘麦小云’三字的银锁片,是以……”
  “那令师难道也不知道你的身世?”
  “不知道,家师为了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收养你的呢?”
  “二十年前的—个凄迷冬夜里,他老人家在莫干山麓的一座破山神庙中,在一个奄奄一息的丐妇身旁抱走了我,他当时原是心生恻隐,免我冻毙、免我饥饿,事后从我身上的布包、颈中之锁片发觉那个不是丐妇而是难妇时,再赶回去已是人去庙空,杳如黄鹤,家师一直守到过了年,依然不见家母的踪影,这才怏怏地返回了他的居处。”
  孤云大师感慨地说:“令师如何称呼?”
  “家师名讳上枯下木。”
  孤云大师双目神光再现,他不禁轻笑出声了。
  “枯木?呵呵……枯木,难怪江湖中两个麦小云俱是人中之龙。”
  “前辈……”
  麦小云心中是喜忧参半。忧,当然是为身世似谜;喜嘛!有人褒奖,哪有不喜的道理?尤其他是一个年轻人。
  “老衲‘孤云’,是另一个麦小云的师伯,你年轻不知道,想令师必定不会陌生。”
  麦小云听了陡地—震,他不禁又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