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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有眼》第四十回 神功郎君飞渡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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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炼人魔如梦方醒,颤声应道:“那男的,唉,他,他正是贫道的对头,史三娘的儿子;那女的,乃塞外怪杰唯一女徒……”
  那魔头惊悸过度,已然语不成言,顶上男女既能屹立于神风狂扫之中,似此惊人武功,赤炼人魔哪得不惊?
  耿仲谋心中虽惊异,惟此人胆气极豪,却不甚惧怕,听了那魔头言语,心中陡然诧异起来,随口道:“赤炼道长,你话可真,他就是臭名昭彰的玉箫郎君与红衣女秋娘么?”
  赤炼人魔略一定神,颔首道:“上边那双男女,贫道屡与相遇,怎会错认了人!”
  削壁上的耿仲谋和赤炼人魔的一问一答,说得很大声,在顶上的玉箫郎君与秋娘自然全听去。但听玉箫郎君又是一阵呵呵朗笑道:“耿仲谋,耿兄台,久仰了。你我虽未蒙面,闻名却久,想不到咱在这儿碰上,幸会,幸会!”
  他那潇洒神态,一如往昔,只是脸上邪气已然尽去,这青年人早已去邪归正。耿仲谋皱一皱眉,定睛仰视了玉箫郎君好半晌,此人在他印象中,一向是邪恶无伦,但此刻所见,却又不同,但见玉箫郎君南宫化,俏立顶上,神韵俊朗,眉目如画,宛似玉树临风,脸上笑容盈盈,全无半点邪气,怎地前此相传这人乃武林败类?
  正狐疑中,玉箫郎君又开口道:“耿兄武功盖世,竟然怕这点小风,在下倒觉甚怪!”
  竟是出语相讽,耿仲谋已知神风厉害,虽然对方相激,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见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忽地哈哈笑道:“郎君武学,非在下可比,顶上神风,别说在下不敢弄险,依我看,武林中如尊驾能屹立风中者,已然空前绝后!”
  玉箫郎君微微一笑道:“恕在下出言相戏,其实顶上神风,如非有奇学在身,委实难以立足,不瞒兄台说,在下能在神风之中屹立,也是近日所得奇遇而已。”
  他已不再出语相稽了,语调渐转缓和,耿仲谋嘘了一口气,再看一下天色,心中想道:“再过半顿饭光景,便是神风歇息时辰,那时再爬上顶峰,问他一个究竟!”
  他想着,玉箫郎君在顶上也已再次说话了,他好像看穿耿仲谋的心事般,说道:“耿兄要到顶上的时候已然不远,此刻神风已渐转弱,歇会儿上来便不碍事了!”
  耿仲谋本待上了峰顶,再问个明白,此刻委实按捺不住,问道:“神风厉害,人所共知,不知郎君得些什么奇学,能臻如此神妙地步?”
  玉箫郎君看了耿仲谋一下,忽叹道:“人言千手如来之后不肖,叛师背道,依我看来,并非十恶!”
  顶上与削壁的两个青年人,俱是互相猜疑,他疑耿仲谋是个坏人;耿仲谋也怀疑玉箫郎君是江湖败类,而这两人俱有一段隐恫在胸。
  耿仲谋听了他这声叹息,心中一怔,憬然道:“是啊!我以江湖败类视他,他也以师门叛徒目我,想来一个人善善恶恶,绝对不能以耳代目,纵然有为人不齿的事出现,其中也未必无因!”
  他对玉箫郎君渐渐消失敌意,时光过得很快,瞬眼间,半顿饭已经过去,山后那隆隆巨响,渐次转弱,变成呼呼的声音。
  玉箫郎君在上边招招手道:“耿兄台,上来吧!此刻神风已弱,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又不方便!”
  耿仲谋不做声,把天蚕丝带一收,一手抓起凌霄子,另一只手则紧握古藤,身形倒向,慢慢往后移动,其余的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倒爬而行,没有多久,已然到了峰顶之上。
  峰顶之上,果然狂风大作,炎热全消,寒可砭肤。当前几个人,乃是武林一流高手,乍遇风袭,都本能地使出千斤坠的功力,又抓紧那根古藤,才能勉强应付,虽不致给狂风刮去,却是身子摇摇曳曳,宛如风吹细柳,狼狈异常。
  可是玉箫郎君夫妇,仿佛若无其事,步闲履散,身形飘飘,已然在前面引路,猛向下山之途奔去。
  众人小心翼翼,沿着贴地古藤,爬行而进,好不容易,才抵山畔。这儿又与顶上光景大异其趣,竟然纹风不生,炎热复现,各人湿透了的衣襟,给顶上凉风吹干,此刻又淋淋如水浸过般的了。
  到得山畔,眼前那片红云已化烈火,但见焰光闪闪,夹着噼拍杂响,那火势直如一片血海。
  这就是火险的一关了。
  下得山畔的几个武林高手,对玉箫郎君夫妇虽极忌惮,但玉箫郎君夫妇态度始终和蔼可亲,并无敌意。这其中耿仲谋对玉箫郎君并然芥蒂,是因彼此门户不同之故,只有赤炼人魔心中尚存顾虑,可是在顷刻之间,他也把这顾忌消除了。
  待得各人安抵山畔之后,只见玉箫郎君抱拳对各人一环揖道:“在下路过此间,得遇诸位英雄,幸何如之,敢问各位意欲何往,抵此为了什么缘故?”
  玉箫郎君夫妇自天姥山与各人别后,宛如闲云野鹤,到处游名山灵胜,到塞外也是为了开开眼界,别无所图。对耿仲谋与凌霄子的事,更是全无所知。
  况且这对青年夫妇,已然养了浩然之气,淡泊名利,效那神仙眷属,无嗔无欲,即会知之,亦未必会横加插手,多管闲事。
  会养成此一恬淡性格,全拜其师门九龙祖师浴风子遗训所致,浴风子一代奇人,就是个最无贪念,最是淡泊的人物了。
  他夫妇俩方才能稳立神风之中,所谓“奇遇”,也正是指得浴风子遗笈,练成“风震神诀”之故。须知风震神诀本身就以内力御驭疾风,那神风虽然猛烈无俦,在学成此种绝学之人目中,正是得其所哉,是以不惧。
  玉箫郎君把话说完,望了赤炼人魔一眼,那魔头赶忙施礼回答道:“郎君久违了,想不到在此漠外,咱又相会,当真有缘!”
  说着强笑数声,玉箫郎君那神情,潇洒极了,但听他笑道:“赤炼道长,你也来了,当真有缘!”
  言辞之间,并无异状,赤炼人魔才把心中大石放下。此时,耿仲谋正要答话,却听玉箫郎君对他道:“敢问耿大侠,这两位是哪一路英雄,烦望引见!”
  他问的自然是指冷霜和边强了。耿仲谋乃为引见,玉箫郎君哈哈一阵朗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八骏三雄驾到,失敬,失敬!”
  边强、冷霜赶忙答礼,抱拳连声谦逊道:“不敢,不敢,郎君英名,如雷贯耳,在下等久仰,久仰!”
  两拨人一阵寒暄,宛如久别老友,耿仲谋问起玉箫郎君夫妇行止,玉箫郎君照实说了。
  同时,他又道:“在下与拙内,自得前辈高人浴风子收为再世弟子之后,胸中俗气已然涤洗殆尽,此番到关外来,正是为了仰慕托托山中那霞光洞神奇之迹,是以才不远千里而来。”
  耿仲谋听了,心中打了一个疙瘩,自忖道:“我本拟把霞光洞作为隐修之所,不料此人竟也寻到,那就难以安全久居了。”
  但他为玉箫郎君那诚挚态度所感,此人恨死紫府掌门,乃出家仇,论其为人却是极其厚道豪侠,也不忍隐瞒。当下,哈哈笑道:“真巧,小弟这番抵此,也正为了到霞光洞去!”
  玉箫郎君奇道:“尊驾要到霞光洞做甚,莫非也为了一游名胜?”
  耿仲谋笑道:“这倒不是,小弟为避仇家追踪,不得已避到此奔外漠荒来!”
  语时神色黯然,对于要练阴阳老怪的遗笈之事,却轻轻避过不谈。
  玉箫郎君哪知就里,听了话,唏嘘道:“耿兄与师门不睦的事,小弟在中原之时,便早有耳闻。”
  他略一顿,续道:“其实,你们师徒,也太执拗了些,此事虽说种因上代,但其中却有莫大隐恫!”
  一提到师门嫌怨,耿仲谋血脉又偾张起来。
  但见他切齿道:“什么隐恫,当年我亲眼睹祖父惨死老贼唐古拉铁掌下,似此血海深仇,如何能够了结?”
  玉箫郎君没有答话,他心念忽地一动,寻思道:“他师徒恩恩怨怨,全由误会造成,若天假我缘,能够给他和解就好了。”
  偶抬头,只见耿仲谋身后站着一个须眉俱白的老人,遂问道:“此人是谁,是做兄弟的多虑啦!”
  玉箫郎君大笑道:“在下也料耿大侠有此一虑,是以趁早说个明白,以免误会。”
  凌霄子的狡计卒不获售,脸如死灰,怔怔半晌,但见他嘴唇动着,正待说话,那耿仲谋已先开腔。
  他淡淡地看顾了当前这老头一眼,又淡淡地问道:“怎么啦,凌老前辈,在下不情之请,老前辈究竟答不答应!”
  凌霄子索性把眼皮闭上,且不答耿仲谋的话,凝思良久,才长叹一声道:“罢了,想不到老夫一世英名,今日竟栽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中!”
  玉箫郎君笑道:“凌老前辈的话也未免短气了些,胜败何足以论英雄,何况耿兄台此举,乃是为救他的一双无辜师妹,即使江湖上的人知道,必不讪笑!”
  又道:“其实,凌老前辈你这条命儿,若非耿兄台及时援手,能活到现在么?恩仇不过一线之隔,老前辈何必认真!”
  语含至理,凌霄子不答,又闭上眼皮。
  良久,但听凌霄子喃喃低语道:“罢了,耿仲谋,这番老夫栽透了,依你言事便是!”
  耿仲谋一笑道:“既是凭地,便请老前辈快将解药交出!”
  凌霄子瞪眼道:“老夫手脚受了束缚,如何把解药交给你呢!”
  耿仲谋两眸一转道:“你的嘴巴可以响着啊!只要你把解药藏处相告,待取得以后,在下自当为老前辈解开束缚!”
  凌霄子忽地断喝一声,大叫道:“我凌霄子横行江湖数十年,从未受过这般折辱,若不先解我的束缚,死了也罢,决不屈服!”
  耿仲谋淡淡地一笑道:“那便由天蚕丝带永远缠身好了,凌老前辈,在下决不上当!”
  一旁观看的玉箫郎君,见他们僵持不下,肚里寻思道:“凭着我夫妇与耿仲谋之力,一个凌霄子也未必容易走脱,何不劝他一劝!”
  心念打定,开口劝道:“耿兄台,凌老前辈既凭地说,你便先把他身上天蚕丝带解开何妨。”
  语已,连连对耿仲谋打着眼色,耿仲谋心头不由一亮,但见脚跟一旋,便待去解开凌老头身上的束缚。
  不料他手才递出,又缩了回来,呢喃自语道:“不行,此刻放你不得,凌老前辈,总有一天,在下会将你放了,且休担忧!”
  凌霄子顿觉一阵失望,皱眉道:“喂,你当真不把紫府宫两个孩子的生命放在心上!”
  耿仲谋哈哈笑道:“就是放在心上又待怎样,难道你给了药我,便有机会送去?”
  他略一沉吟,又道:“凌老前辈,你休唠唠叨叨,让咱大伙返回霞光洞之时,再作计较。”
  凌霄子气极而笑,桀桀声道:“如你此刻不把老夫松缚,今生要再松老夫束缚,那是休想!”
  这句话说得十分赌气,耿仲谋哪会听不出话里意思,却不予理会,掉头对玉箫郎君道:“郎君是否偕同我等,|炫--书^^网|一起赴霞光洞一游?”
  玉箫郎君笑道:“霞光洞小弟早已去过,也没有什么好玩,我想不去也罢!”
  他说话之时,偶一抬头望去,但见几个人之中,有一人脸色大变,形象十分尴尬,口中呐呐,像要说话,良久仍说不出来。
  此人非是别人,乃是赤炼人魔,他乍听玉箫郎君夫妇不欲偕行,心中大惧,自忖道:“如当前这双男女,回返中原报与对头方面的人知道,岂不糟透!”
  那魔头的心事,冷眼旁观的玉箫郎君哪会不知,只是两人佯作不知而已。
  这件事,本来并非赤炼人魔一人之忌,抑也八骏三雄之忌,要是对头追踪而至,他们要练什么阴阳秘笈,哪练得成功?
  可是,看那耿仲谋的神色,悠闲自若,似乎成竹在胸,了无忧意。
  玉箫郎君目光疾扫赤炼人魔而过,大笑道:“既是耿兄台相邀,恭敬不如从命,小弟只好送各位一程再说。”
  同时,又对耿仲谋道:“在下自皈依浴风子之后,名利之心顿失,这番拜别,返回雪岭雪宫师门潜修大法,恐怕日后少到中原走动,道长尔后,如有见到故人,尚望代为存问则个!”
  这席话,分明是说给赤炼人魔听,却对耿仲谋来说,赤炼人魔闻弦歌而知雅意,但此人生性十分狡黠,哪会遽尔便信?
  但听他沉吟搭腔道:“郎君当真要回雪岭,既是为了清修,何必一定要在师门,霞光洞灵气孕育,乃是一处最宜修为的所在,尊驾何不与咱一起,共修大法!”
  那魔头所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他满以为耿仲谋一定会帮腔把玉箫郎君挽留下来,只缘他心中的忌惮,也即八骏三雄的忌惮。
  玉箫郎君两眸转动,尚未答话,已听耿仲谋呵呵朗笑道:“武林成规,最重门派,株守本门,潜修大法之事极当,不知赤炼道长,何以会说如此不情之语!”
  赤炼人魔心下大奇,自忖道:“难道此人另有所恃,连唐古老儿,史三娘辈也不惧了?”
  但听耿仲谋把话说完,忽向玉箫郎君道:“郎君如有要事,尽管请便,小弟不敢相强,何劳郎君多走一程?”
  玉箫郎君展颜一笑道:“前途火关,险逾此间,不知耿兄台如何渡越?”
  耿仲谋心下一亮,反问道:“郎君既然知道前途火关绝险,又说曾已到过,也不知尊驾如何渡越?”
  玉箫郎君哈哈道:“在下就凭本门祖师遗下大法,幸可安渡,不料耿兄也有卓绝神功,可以克制眼下一片大火!”
  耿仲谋脸上一红,嚅嗫道:“在下渡此险要,乃凭天助,并非人力!”
  同时,在他心中腾起了困惑,为了要看玉箫郎君夫妇露出安渡火关绝技,反而希望他真个送走一程。
  耿仲谋又道:“小弟技微艺末,郎君既挟巧夺天地造化之功,这般说来,小弟倒要藉以荫庇了。”
  玉箫郎君傲然道:“在下正想助各位过了火关,然后返回雪岭,但有一事未明,耿兄所言凭藉天助,这话怎讲?”
  听话语,耿仲谋已知玉箫郎君能够连闯三关,全凭真实本领,料他来托托山的时光,必不会久,是以才不知道当前三个险要,俱有可以安渡时辰。
  耿仲谋赔笑道:“郎君有所不知,风火水三关,不论任何一关,俱有隙可以闯进,这事情,难道郎君不会知道?”
  果然不出耿仲谋所料,但听玉箫郎君笑道:“小弟来此不过三天,都是一闯便过,是以没有留神!”
  耿仲谋道:“风关缝隙,郎君兄台已知,小弟所谓天助,就是凭着风火水相生相克之理,此事说来也极寻常,当风歇时,火必大炽,可是狂风大作时辰,则一团烈焰之中,却给吹开一道火路,咱就自这火路闯过,只是时辰要拿捏得紧,否则难免招焚身而死之厄!”
  又道:“小弟有缘,得遇贤兄,贤兄身挟奇技,要闯三个天险,如同反掌,小弟等不只须借助鼎力,且欲一开眼界,敬望贤兄指引!”
  玉箫郎君想了一想,眼看着赤炼人魔,笑道:“也罢,小弟就陪列位到霞光洞稍住,免得这位道长滋生疑虑不好!”
  然而,却大出赤炼人魔意料之外,但听耿仲谋笑道:“这倒不必,赤炼道长不过随便说说,哪会疑及郎君兄台,尊驾已成世外高人,谅也不会为此俗事奔驰!”
  赤炼人魔脸色倏变,本来要套住玉箫郎君的事已经成功,不料却给耿仲谋一语破坏。
  那魔头心中百转,委实不知耿仲谋这小子在转什么念头,对方自愿留下,他竟不表欢迎。
  然而,在诸人中,是轮不到他唠唠叨叨,索性缄默不语了。心中骂道:“耿仲谋,你放走了玉箫郎君未必有什么好处,对方高手一到,恐怕玉石俱焚,你这小子与紫府宫也有莫大过节,何况窃据阴阳门秘笈一事与你有干!”
  此时,玉箫郎君已然开口了,他道:“既是恁地说,小弟到了霞光洞之后就返回雪岭,人道八骏三雄胸襟磊落,果然没错!”
  耿仲谋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不敢当了。”
  同时手一摆动,恭身让路,让着玉箫郎君夫妇在前开路。
  各人站处,估量距离那团火熊熊的烈焰,不过三数十里,因此奇热难当,不只遍体大汗,且口有点干,舌有点焦,耿仲谋心中不信玉箫郎君能够不借天助,闯过这片炽热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