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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剑恨满天》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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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兼程,疾赶数日之后,已入湖北境内。
  独孤樵自是茫然不知,瞿腊娜却对鬼灵子专择荒山莽林而行大不以为然。
  鬼灵子虽不想解释,但他明白必须这样做。
  他虽置身江湖未久,但江湖中弱肉强食的道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每日练功不缀。此时鬼灵子的身手,江湖二流高手绝难与其比肩,但他同样明白,若遇上象千佛手任空行那般恶魔巨枭,他们非但不能将独孤樵安然送到柳家堡,并且可以肯定,他和瞿腊娜必将性命不保!
  置身于变幻莫测的江湖,须得步步小心。
  瞿腊娜口上不说,心头却对鬼灵子的小心翼翼觉得好笑。
  但她没有笑。
  甚至还隐约希望鬼灵子能永远这样才好。
  因为就在他们从飞天神龙手中骗得独孤樵的第二天,鬼灵子就不再是个小叫化子。
  不但不是个小叫化,而且是位俊俏雅致的锦衣公子。而独孤樵则变成了青衣书僮。
  “书童”年长于“公子”,未免有些欲盖弥张,但瞿腊娜并未反对鬼灵子这样做。
  因为她觉得身旁有一位“锦衣公子”相陪,实在比身旁陪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叫化要强得多。
  恐怕所有女孩子都会这样想的。
  瞿腊娜是个女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
  她这样想并不奇怪,只是她觉得鬼灵子冒充文士有些滑稽。
  鬼灵子倒一点儿也不觉得滑稽,他只是觉得别扭。
  因而一入鄂境,他便长舒了一口气,道:“再过得三天,咱们便可赶到柳家堡啦!”
  瞿腊娜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失望,道:“到时你便可以再做个叫化子,对吗?”
  鬼灵子呆呆看着她没作声。
  瞿腊娜娇面一红,嗔怒道:“你看着我干嘛?”
  鬼灵子连忙道:“咱们该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了。”
  三人席地而坐,鬼灵子从肩上取下布袋,忽然道了一声:“糟糕。”
  瞿腊娜奇道:“什么糟糕?”
  鬼灵子道:“咱们的食物只够这一顿吃的了。”
  瞿腊娜突道:“令师虽是丐帮帮主,阁下却是个假叫化,又不受帮规约束,且巧取豪夺最是歪邪掌门拿手好戏,区区一点儿食物,陆大掌门岂非手到……手到骗来。”
  言罢格格娇终不已。
  鬼灵子一抱拳,故作雅状道:“承瞿姑娘抬爱,在下纵是赴汤蹈火,也总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坑蒙拐骗些食物来的了。”
  话音方落,忽闻十丈开外有人淡淡道:“姚大侠之高足,果然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在下佩服之至。”
  鬼灵子心头一凛,正欲喝问,眼前早多了一对少年男女。
  男的年约二七,俊美非凡,恰似玉树临风。
  女的年约十五,俏丽绝伦,绝非尘世中人。
  来者非它,正是昔年“武帝”太阳叟东方圣御前的金童玉女!
  鬼灵子心头一惊:他和瞿腊娜联手,决非金童玉女之敌。
  心头虽惊,面上却了无异状,只淡然一笑道:“原来是你。”
  金童也淡然道:“是我们。”
  瞿腊娜则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玉女,似痴了一般。
  玉女的绰约风姿,清丽脱俗,瞿腊娜觉得一点儿也不真实。
  玉女只应该是一个传说或者一场梦中的仙女,可此时她偏偏实实在在地立于金童之侧,距瞿腊娜不过二丈远近。
  玉女则只看了瞿腊娜一眼,便也呆呆地看着独孤樵。
  金童和鬼灵子的对话,她们一个字儿也没听到。
  但他俩说的话。全加起来也不过七个字而已――“原来是你。”
  “是我们。”
  之后他们静静对视。
  二人均从对方脸上读到了无法解释的东西。
  鬼灵子不知金童为何面带疲备和忧郁。
  金童也不知鬼灵子因何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良久。
  瞿腊娜喃喃道:“她……他们是谁?”
  鬼灵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在下替各位引见引见,这位是在下朋友,峨嵋派的瞿腊娜瞿姑娘,这两位嘛,便是金童玉女,你们多亲近亲近,哈哈。”
  但三人均未出声。
  鬼灵子指着书僮打扮的独孤樵道:“他……”
  金童打断鬼灵子话头,满目怨毒地盯着独孤樵,一字一句地道:“纵是烧成骨灰,我也知道他就是独孤樵!”
  鬼灵子吐舌嘻嘻地道:“在下倒是忘了,你们原本是认识的,只不知阁下今日到此,是……”
  金童淡淡道:“杀独孤樵。”
  四字出口瞿腊娜似方从梦中惊醒,失声道:“杀……杀不得的。”
  但没人睬她。
  独孤樵却好象事不关己,迷茫的目光在四个面上扫来扫去。
  鬼灵子哈哈一笑道:“你不能杀独孤樵的。”
  他本想再说:“除非你先杀了我。”却见金童突然脸色一变,当即强忍住了后一句话。
  半顷,金童冷冷地瞧着鬼灵子,道:“你知道?”
  鬼灵子一怔,不知他这三字指的是什么,心念电转之间,已作出肃然状道:“我自然知道。”
  金童一付不相信的表情。
  玉女幽然轻叹道:“御兄,咱们可不能……自食其言。”
  鬼灵子和瞿腊娜自不知玉女言下之意,故尔不便作声,只静静看着金童。
  过得良久,金童才喟叹一声,道:“御妹,当初你为何要让他救我……?”
  玉女垂首道:“御兄,当时你……”
  金童截口道:“别说了,为兄知你是为我好,才答应他……唉!”
  一声长叹之后,又自言目语道:“既生瑜,何生亮!”
  鬼灵子直听得若坠十里雾中。
  却听金童冷冷道:“鬼灵子你听着。胡醉救了我一命,其时我一无所知,是御妹答应他咱们二十年之内不杀独孤樵的,我金童自不会食言吧。”
  直到此时,鬼灵子才知道方才金童玉女口中的“他”竟是胡醉,当下只淡然道:“好说。”
  金童依旧面色阴冷,又沉声道:“但咱们只答应胡醉不杀独孤樵?却没答应不取独孤樵性命!”
  鬼灵子心头一凛,便听玉女也失声道:“御兄……”
  金童只看定鬼灵子,道:“令师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此时更是江湖第一大帮帮主,不知阁下这位姚大侠的高足却又如何?”
  鬼灵子心头猛震,自以为金童欲以武力诛杀于他和瞿腊娜之后,再抢走独孤樵。对金童这样的人来说,将独孤樵秘密关押二十年再行杀却,也决非难事!
  当下沉声道:“在下愚鲁,不知阁下言下之意。”
  金童道:“此时在下若杀了独孤樵,再杀你二人灭口,阁下认为在下做得到么?”
  鬼灵子点点头。
  金童道:“阁下相信在下会这般做么?”
  鬼灵子道:“相信。”
  金童道:“但你错了。”
  鬼灵子惑然不解地看着他。
  金童又道:“在下不敢也不愿以侠道中人自居,却也遵言而有信之道。阁下身为姚大侠高足,大约也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鬼灵子奇道:“不知阁下此言从何说起?”
  金童道:“在下想借你之手杀独孤樵。”
  鬼灵子觉得这句话很幽默,顿即大笑起来。
  金童道:“阁下以为不可能么?”
  鬼灵子道:“若将在下挫骨扬灰,此事只怕也不会发生。”
  金童道:“不然,在下倒以为此事有一半发生的可能。”
  鬼灵子奇道:“一半?”
  金童道:“公平地说,的确是一半,如果阁下言而有信的话。”
  鬼灵子笑道:“言而有信四字嘛,在下倒不敢不随时铭记于心,只是阁下之言,似乎太过匪夷所思了。”
  金童淡然一笑,道:“在下却不这么认为,若阁下还不相信,在下愿以性命与阁下赌上一赌。”
  鬼灵子道:“那么阁下输定了。”
  金童道:“这么说阁下是愿意一赌的了?”
  鬼灵子道:“幸好在下也有一条性命。”
  金童转头对玉女道:“御妹,当日你可答应过胡醉,不让鬼灵子或其它任何一人杀独孤樵?”
  玉女声若蚊蝇地道:“没有。”
  “那就是了。”金童转头看着鬼灵子道:“阁下若杀了独孤樵,在下虽未能体验手刃亲仇之快,却也不算失信于胡醉。况且,终有一日,我金童会杀了你。”
  瞿腊娜失声道:“为什么?”
  金童道:“很简单,因为在下曾在先帝墓前发下毒誓,定要手刃独孤樵为先帝报仇,但二十年时间实在太长了,先帝会怪在下办事不力的,为使九泉之下的先帝心安,只好先假手鬼灵子杀了独孤樵,然后再杀鬼灵子以谢先帝。”
  此番言语之古怪逻辑,竟使瞿腊娜怔立当场。
  却听鬼灵子笑道:“不知阁下欲如何赌法?”
  金童道:“赌约由在下提出,赌法由阁下任选。”
  鬼灵子道:“这很公平。”
  金童道:“无论阁下选何赌法,若在下输了,甘愿奉上大好头颅;若在下侥幸得胜,阁下便须杀了独孤樵。然后咱们各奔东西,它日遇上,咱们是敌非友,谁存谁亡,咱们各凭天命便是。”
  鬼灵子道:“咱们不是以性命相赌么?”
  金童道:“不错,一命赌一命,以在下这条性命赌独孤樵的性命。”
  鬼灵子道:“也就是说,无论输赢,在下的性命一时总是无碍的了。”
  金童道:“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此时独孤樵的性命比阁下的性命更有价值,也就是说,在下取独孤樵性命的愿望比取阁下性命要迫切得多。”
  “阁下似乎认为自己赢定了?”
  “你不敢赌啦?”
  “天下只怕还没有我小叫化不敢为之事。”
  “很好。现在阁下可以提出赌法了。”
  鬼灵子沉吟道:“赌掷骰子如何?”
  金童道:“悉听尊便。”
  瞿腊娜突然道:“陆小歪!”
  鬼灵子故作不解地道:“怎么?”
  瞿腊娜因愤怒而满面通红,冷冷道:“没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贫生怕死!”
  鬼灵子笑道:“活着总比死了好,多活一日总比少活一日要好,瞿姑娘若不忍心看我如何杀独孤樵,现在你可以走了。”
  瞿腊娜道:“我真替你成到羞耻!”
  鬼灵子道:“是吗?可我觉得能活着就是桩好事。”
  瞿腊娜喝道:“陆小歪!你还算是个人吗?你给姚大侠,不!给整个武林侠义道丢尽了脸!”
  鬼灵子道:“给任何人丢脸都比自己丢命要强,反正我陆小歪又不是什么大侠,性命交关,可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转向金童,又道:“既然要赌,便须赌得公正,此地离竹山镇不远,咱们便到那儿寻个正规赌坊一赌如何?”
  金童道:“但凭尊意。”
  鬼灵子举步迈出两步,似是突然发现面色铁青的瞿腊娜仍呆立原地,故作惊诧状道:“咳?瞿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瞿腊娜满口银牙几乎咬碎,怒视鬼灵子一字一句地道:“陆小歪,本姑娘倒要亲眼看看你如何杀独孤公子!”
  鬼灵子叹了口气,道:“那也由得你,不过,你不怕在下杀了独孤樵后再杀你灭口么?”
  瞿腊娜冷哼一声道:“本姑娘倒还没将区区一条性命看得比江湖大义还重!”
  鬼灵子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世上竟真有这般笨的人。”转向金童,提高声音道:“咱们这便上路如何?”
  竹山是鄂西北最大的集镇之一。
  东来西往的商旅,大多要在这儿落脚。
  竹山镇东临堵河。
  堵河注入汉水,源自神农顶,也是此地方圆百里的第一大河。
  有河就有渡口,就有码头。
  竹山镇钓码头不算小,渡船也不算小,但岸边总是挤满了等排摆渡过江之人。
  由此可见此镇很热闹繁华。
  繁华的含意是:这儿有许多供你玩乐的场所。
  比如说,赌场,便是其中之一。
  赌和杀人,历来就是最古老而男人最热衷于干的两件事。
  既然有赌,便会有输赢。
  说了,可以再赌。
  输了,可以翻本或寻短见。
  在竹山镇,寻短见是很方便的,只要跳进堵河就行。
  “镇西赌场”的边老板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从他的赌场走出去投入堵河的人,但他对此泰然视之。
  边老板很沉得住气。
  他的真名已无人知晓大,熟悉的人只叫他边老板,熟悉的人则叫他边七筒。
  边七筒为自己是竹山镇最大赌场的老板感到满足。
  但就象所有厨师均非饕餮之徒一样,边七筒自己从来不赌。
  他觉得看别人赌是一种乐趣。
  并且,作为赌场老板,边七筒自信有识人之能,凡进赌场之人,谁是来挥金如土以求刺激的,谁是来碰运气赢钱的,他只看一眼便能辨得出来。
  然而今天他的自信心开始动摇了。
  当那五个少年男女一走进赌场,喧嚣的赌场突然鸦雀无声时,边老板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有识人之能了。
  他们既不象是来碰运气赢钱的,也不象是来挥金如土的。
  五人表情各异。
  走在头望的锦衣少年笑嘻嘻,一副满面不在乎的状。
  跟在他后面的白衣少年紧抿嘴唇,背负双剑,满面肃穆。随后的两位少女,腰编白带的那个面带忧戚,单剑悬腰那个却面色铁青。
  随后那年纪稍长的:“书僮”,则是一派茫然之色。
  尽管如此,所有赌客的目光都聚到了他们身上。
  可惜这些赌客胸无点墨,无法出恰当的词儿来形容他们。
  因为他们是鬼灵子、金童、玉女、瞿腊娜和独孤樵。
  鬼灵子率先走到边七筒面前,问道:“你是赌场老板?”
  边七筒茫然点头。
  鬼灵子扫了众赌客一眼,又道:“这儿什么都能赌么?”边七筒忙道:“牌九、麻将、骰子……但凡赌具,敝赌场无不应有尽有,不知公子和小姐们,小的这就去取了来?”
  鬼灵子转头看看金童,金童淡然道:“随你。”
  鬼灵子点点头,又回头对边七筒道:“能让人赌得公平么?”
  边七筒肃然道:“实不满公子爷,这正是敝赌场人人均须遵守的规矩!”
  鬼灵子笑道:“很好,但不知贵赌场是否另有清雅些的所在?”
  边七筒连声道:“有有有,请公子和小姐们随小的来。”
  上了楼,拐过几道弯,边七筒推开一道门,满面讨好地道:“此屋是专为贵公子们而备的,可还入各位公子小姐法眼么?”
  屋内布置得华丽而庸俗。正中支着一张檀木桌,呈方形,四方各有一把软椅。
  鬼灵子道:“勉强也过得去了,就在这儿吧。”
  金童依旧淡然道:“随你。”
  边七略略感失望,待五人进屋后,问鬼灵子道:“不知公子小姐们要何赌具?”
  鬼灵子道:“骰子。”
  金童闻言心头大喜,暗忖道:看来这小叫化真是想“丢车保帅”了,对武林中人来说,掷骰子赌搏的含意便是拼比内力,我金童的内力与他相比只强不弱,他心里不会不知……
  正思忖间,边七筒已将一只银钵和两粒骰子捧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置于桌子中央。
  鬼灵子道:“不知贵赌场如何抽头?”
  边七筒连忙道:“本是赢十抽二,但对公子爷们嘛人……”
  鬼灵子打断他们话,对金童道:“你可带有现银?”
  金童一言不发,伸手入怀,随手掏出三片金叶子,递给鬼灵子,鬼灵子将金叶子全递给边七筒,淡然道:“这是给你的抽头。”
  边七筒顿时目瞪口呆。
  三片金叶子若换为银,总不在一千两以下,纵是赢十抽二,他们的输赢也各在五千两以上了。“镇西赌场”虽是竹山镇最大的赌场,如此未赌便预付抽头,且又是这般大致目,作为老板的边七筒还是平生第一遭遇上。
  鬼灵子将三片金叶子塞到边七筒手里,道:“在下与这位公子欲掷三把骰子,点大者胜,敢请……对了,敢问尊姓大名?”
  边七筒一边将金叶子装入怀内,一边忙不迭地道:“小的贱姓边,名叫七筒。”
  鬼灵子“哦”了一声,道:“请边老板替我和这位公子作个公证如何?”
  边七筒连声道:“承蒙两位公子爷抬爱。小的不胜荣幸之至,但不知――”
  鬼灵子道:“我……本公子与这位公子各掷三把骰子,点大者胜。至于赌注嘛,咱们已事先约定,便是这两位公子的性命。”
  他随手一指金童和独孤樵,对玉女和瞿腊娜视若未见。
  边七筒闻言大惊失色,颤声道:“两……两条人命……?”
  鬼灵子淡然一笑道:“不错,这位公子以性命作赌,赌他能假本公子之手杀了这位……嗯……书僮。”
  转向金童道:“对吗?”
  金童微觉鬼灵子的话似有些不妥,却又一时难以挑出毛病来,当下道:“如果阁下言而有信,便是这般赌法了。”
  鬼灵子点点头,道:“边老板,你都听清楚了么?”
  边七筒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被搞懵了。
  一个人的银子总要落入另外一个人的腰包,这是世间至高无上的法则,边七筒自是深知的,但如果说一个人的脑袋总要输给另外一个人,至少边七筒觉得是不可理喻的。
  却听鬼灵子又道:“咱们无论谁输谁赢,都决不会血溅此屋的,本公子和这位公子俱是言而有信之人,待赌出输赢后,咱们自会离开此间,到无人之处自行了断,还望边老板放心,对了,此事与这两位姑娘无关,她们均可与边老板一起作为公证人。”
  瞿腊娜早已忍无可忍,“呛”的一声抽出长剑来,叫喝道:“陆小歪!你……”
  鬼灵子似是未闻未见,只对边七筒道:“边老板,这位公子以性命作赌,赌他能假本公子之手杀了独孤……杀了这个书僮,请你做个公证,你可记住了么?”
  鬼灵子声音逐渐严厉,且又得他保证不会血溅当场,更有怀中的三片金叶子作为“抽头”,边七筒哪还有记不住之理,当下连连点头。
  鬼灵子沉声道:“果然记住了么?你复述一遍给这两位姑娘听听!”
  边七筒应了声:“是”,将鬼灵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果然是一字不漏。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想对他们说:任何人都只有一个脑袋,不会多,也决不会少,但可以肯定,掉一次就不会再长出来了。
  但三片沉甸甸的金叶子压得他无法讲出这番话来。
  却听鬼灵子道:“很好。咱们这便开始吧。”
  言罢坐在桌旁的软椅。
  金童一声不吭,坐到鬼灵子对面。
  边七筒战战兢兢地道:“小的不知二位公子如何个掷法。”
  鬼灵子奇道:“点大为胜,莫非你没听见?”
  边七筒道:“小的自是听清了公子爷所言点大为胜的,但掷银子有两种赌法,一种是每人各拥一把,以二次点大者为赢,另一种是各人连掷三把,以三次点数相加,点大者赢,若双方点数一般大小,则以先掷者为赢。敢问二位公子爷――?”
  鬼灵子连忙道:“一人一把的掷太麻烦,还是每人连掷三把干脆。”
  金童缓缓道:“就是这般。”
  鬼灵子道:“爽快!在下既已选定掷法,总不能将便宜占尽了,便让阁下先掷如何?”
  他一付胸有成竹之状,除独孤樵茫然无知外,人人俱是心头一愣。连瞿腊娜也将长剑插回剑鞘,因她素知鬼灵子古怪精灵,此时只怕也是在玩什么花招,有了稳赢之策。当下强忍怒气,既疑惑又紧张地静观场中。
  边七筒则稍一愣怔便已释然:虽后掷者输的可能性大,但鬼灵子纵然输了也只不过失掉一名“书僮”,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金童却满腹狐疑地盯着鬼灵子,想从他面上看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玉女也对鬼灵子的言行大觉不解,惑然看着他。
  但金童玉女均只看到鬼灵子是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边七筒见状道:“好,这位公子先掷。”
  从银钵中捡起两粒骰子,递给金童。
  金童冷冷盯着鬼灵子,随手将骰子掷入钵中,随即双手按在桌面上,暗运内力。
  两粒骰子在钵中不停转动。
  金童大觉诧异:鬼灵子虽也手扶桌沿,却没运一丁点儿内力相抗!
  骰子停了下来。
  边七筒看了鬼灵子一眼,高声道:“两个六,十二点。”
  这是两粒骰子所能掷出的最大点数了。
  第二次也是一般。
  金童两把共掷出二十四点!
  鬼灵子却依旧是坦坦然然,满不在乎地坐着,一付丝毫不为所动之状。
  金童暗忖道:是了,这个叫化自忖内力不敌,是故连让两把耗我内力。这最后一把他蓄势而发,定是要捣蛋的了。
  冷哼一声,金童已第三次将骰子掷入钵内,随即运足平生修为,借桌面将内力传向银钵,使得钵中的两粒骰子有若螺陀似的飞速旋转。
  边七筒直看得惊诧莫名:两粒骰子似是突然间长了翅膀!
  金童也是一般惊异:鬼灵子依然未运内力“捣蛋”!
  金童的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双目如炬,死死盯着鬼灵子。
  鬼灵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金童轻吼一声,钵中的骰子停下了。
  还是两个六,十二点!
  边七筒看看鬼灵子,又看看独孤樵,面无表情地道:“三把点数累积三十六点。这位公子……”
  鬼灵子站起身来,打断边七筒的话道:“三把均是最大点数,在下用不着再掷了,咱们走吧。”
  瞿腊娜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金童也站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道:“但愿阁下言而有信。”
  鬼灵子淡然笑道:“在下也一样希望阁下如此。”
  五人缓缓出屋,下楼,步出“镇西赌场”。
  边七筒在楼上发呆。
  楼下的赌客们惊讶地发现,那个腰悬单剑的少女此时走在“书僮”之后,面色惨白,似随时皆会虚脱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