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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杖》第二章 西北风和鬼头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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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上的老人虽然内伤发作,但也没闲着,因为敌人太多,最前面的敌人即使想退身溜走都不可能,所以只得拼命送死,老人在背上发掌招呼近搏的敌人,岳群的鬼头杖可及五尺之外。师徒两人这一配合,就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不到盏茶工夫,就和陆萍失去连络了,现在他们只要略一分神,身上立刻就出现几个透明窟窿。
  敌人像被踏了一脚的蚂蚁窝,多得无法胜计,长短不齐的兵刃有如丛生杂长的灌木丛林,向他们师徒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戳到。
  岳群背着一个人,一点也未感到累赘,相反地越杀越勇,只感体内的真力像瀑泉汹涌,四处冲激,若不尽量加以使用消耗,会感觉涨痛甚至于爆炸似的。
  他心中塞满了“杀”字,双目中也闪烁着杀气和万芒,他挥舞着鬼头杖,以排山倒海之势扫击着一些活生生的人体,像在一个巨缸中搅着人肉浆糊。
  这种形容不过份,因为他那鬼头杖上发出的力道太大了,使那些完整的血肉之躯零碎散落出去;使那些长短不一的各种兵刃变成铁屑纷纷洒落。
  他越杀越恨,他恨这些武林高手不讲身份,以部下无辜的生命换取他们最后的胜利,他知道四个正主儿以逸待劳,到最后才能出现。
  然而,岳群师徒必须不停地杀,因为敌人前仆后继,像蚊子一样,好像耳边总是有“嗡嗡”的声音,打不尽,也杀不绝。
  他踏着堆积的尸体和粘腻湿滑的血渍,四面冲杀,那鬼头杖上早已沾满了血渍,他的衣衫也被血渍和汗水湿透,然而,无穷无尽时内力仍然大得使他吃惊,杖上发出巨大的“嗡嗡”之声,像千百个弹棉花的巨弓在一齐弹动。
  “群儿……”老人颤声道:“你累了吧……”
  “没有!”岳群又挥出三叠杖影,大声道:“师父你呢?”
  “我?……还好……”老人语气沉重,使岳群意识到师父的生命之火已在风中摇曳,他感觉能使师父在临死前嘴上永远挂着笑意,就必须不停地杀。
  他体会到“一将成功万骨枯”的名言,他认为那是必然的,时世造英雄,而英雄也必能造时世,敌人说过,今夜“定赚不赔”但他必须粉碎敌人的如意算盘,使这举头每一寸之地都洒遍鲜血。
  他那鬼头杖是乌黑之色,杖端那个鬼头却是惨白之色,现在却变成一根血杖,而且粗了许多,因为血渍风干之后再加上一层,然后再风干……
  “群儿……向左冲……”
  岳群力砸七杖,两腿交剪,踢出三十余腿,竟在身前一口气完成。
  他的脸上也溅满了血渍,只胜下唯一色,那是一口白牙,因为他的双目也像鲜红的血渍一样。
  向左冲,不错!左边人浪略稀,然而,三个老者迎面拦住,一个手持沉重的大刀,刀背和刀刃一样厚,他知道这是“大刀队”的二流货色。
  另一个手持板斧,那弧形的斧刃至少有两尺来长,恐怕不在百斤之下,第一个更绝,手持一个虎头牌,比那巨斧更加沉重。
  现在,那些人潮似的小喽罗反而退了下去,重重叠叠将岳群围在核心。
  老人低声道:“群儿……他们开始……消耗……你的体力了……
  不要上当……还是速战速决吧——”
  “是……”
  他有充分的自信,深信地现在无俦的内力,无坚不摧,而且由于体内涨得难受,他很想和对方力砸几下。
  是字未了,身形像一道血箭,鬼头杖“嗡嗡”之声大作,幻成一团团赤红的光雾,向那手持无刃刀的老人扫去。
  大刀队向以臂力称绝于世,而这老人又是队主之下二流高手,自然不会在乎这个冲杀了半夜的年轻人,他一轮大刀,以八成真力迎了上去,一声大震。几乎使四周大汉的耳膜无法承受,一柄大刀飞出七丈之外,穿过一个大汉的肚腹,然后“夺”地一声钉在一株树干上。
  事实往往是残酷的,老者不敢不信,就在他擎着虎口已裂的血手暴退时,岳群的鬼头杖已经戳到使板斧的那个老者胸前。
  这一招是老人的“阴风轮回杖法”的辣招,叫作“小鬼推磨”那杖端鬼头疾掠五个圆圈,然后向板斧上击去。
  当地一声,那长逾半尺雪亮的斧刃,竟被硬生生地击裂下来,这老贼也真够狠,被巨斧一带,歪歪斜斜出去七八步,终于撒手,最后那斧头仍然戳入泥土之中。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岳群谨记师傅的话,绝不放过一分一毫大好时光,“嗡”地一声,鬼杖又指向手持巨牌的老者。
  这老者似被岳群的先声所夺,只感血影漫天,劲风贬骨,有如血水倒泼,红雾弥漫,心头一寒暴退五步。
  然而,怕死者死得更快,岳群背上的老人沉喝一声:“鬼影上窗!”
  岳群人随杖飞,以古怪的身法,令人透不出气来的雄厚潜力,跟踪而上,转念工夫挥出十七仗。
  “当!”一阵金铁长鸣划空而去,估计那大铁牌飞出数十丈之外,这老者的身子也分成五段四下飞落。
  就在这时,人潮又涌了上来,岳群赤红的双目射出火样的光芒,以极小幅度,转折冲杀,没有一声完整的惨嗥,没有一声类似人类所有的惨嗥,于是,头骨、断臂、残足等零碎激射横飞,七个大汉的尸体己将无法确切拼凑起来。
  对方死了多少,无暇流汗,但冲杀了大半夜的岳群,非但真力未竭,反面感觉体内的冲杀欲裂的真气更加汹涌潮湃,有增无减,混身的肌肉和皮肤好像打入空气鼓了起来似的。
  尸臭,血腥和人体内的心肝五脏中的独特气味,使他作呕,那鬼头杖上粘湿腻滑,像一根粘满了湿面的杆面杖。
  他前进的速度并未因人浪的冲扑而受到限制,有时干脆自人潮顶上飞过,向下扫击,他觉得那些头颅太脆弱,有如风干了的龙眼,一捏就破。
  现在他已来到半山坡了,也许是人浪被陆萍杀了一部份,这时已不像原先密集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真力无穷无尽,永不枯竭,使那些敌人寒了心,他们已不再往上冲了,仅是以无数只惊骇的目光瞪着岳群。
  “师傅!你老人家还好吧?”
  “……”
  “师傅,师傅!”岳群心中像戳人一根冰推,大力摇撼一下,低声喊道:“师傅!”
  “群儿……快……走……吧……”
  岳群听到师父的声音,像听到最后悦耳的仙乐一样,虽然是那么微弱和无力,这已经够了。他知道自己仅有两三天的寿命,最低限度,希望师傅多活两天,和他一同死去。
  两天呵!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生命里程的终点,数着逐渐接近终点的脚步,该是什么心情?只有岳群心里知道。
  他不再迟延,两臂一抖,像一只血红的大鸟,斜掠而下,仅三四个起落已到了山脚,奇怪的是竟无一个拦阻,连那两个正主儿也未露面。
  “哈……”他能体会到自己的笑声中没有一丝笑意,那是悲忿、不甘和怨恨的综合,若非仅有两三天寿命,若非师傅奄奄一息,他会不加考虑地回头冲杀,直到最后一声惨嗥。
  “群儿……”
  “师傅!”
  “你以为危机过去了么?”
  “不!师傅,我并不以为我的寿命能超过三天!”
  “不!为师……不是说的……这个,而是……更近的危机……”
  “哦?”岳群冷笑道:“师傅,现在我不怕你责备我,因为我心中充满了恨!其实我还没有杀够!我希望危机没有过去。”
  “唉!”老人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太像我了,刚才的情景,像为师昔年在龙门山那一幕一样,在黎明前的残月尚未消失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十七个独霸一方的高手,都在为师的鬼头杖下少了一件零碎,但是孩子,为师相信,那一次没有你今夜杀得痛快……”
  老人一口气说完这段往事,大声呼呼而喘,岳群道:“师傅,我把你放下,让你老人家休息一会吧!”
  “不!孩子……我们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听着山雀歌唱……泉水跳珠溅玉……野花摇曳微笑,静静地……死去吧!”
  “师傅!”岳群豪气大发地说:“那该是为我们唱挽歌!”
  “走吧!孩子,为师的想法和你一样!”
  “师傅,徒儿只是不放心师兄!”
  “他?”老人好像苦笑了一下,说:“放心吧!他可能先走一步了。”
  岳群震颤了一下,道:“他……他已经战死了?”
  “可以这么说!”
  “师傅……你老人家这句话徒儿不懂!好像你为人家不太关心……”
  “也许!师父的心肠太狠了!是不?但是……假如他……没有死……你所见到的将不是以前的他……而是另一个人……”
  “师父……我不懂!”
  “走吧!我想……危机又逼近了……”
  岳群顺着山坳奔了一里,东方已露曙光,而他的生命将向这微弱的曙光背道而驰,他迫切希望那些魔鬼快些出现,使他在这短暂的三天之中,没有一刻思维回忆的机会,那样会好受些。
  转过山坳,是一片枫林,血红的枫叶,令人想起刚才峰头幕屠杀,他想,那些鲜血可以把这一片枫叶染得更红一些。
  一个虚飘飘的人影,像屈死的幽灵,蹬着蛇样的碧绿之目,掠出枫林。
  他站在晓风中,像一根僵硬的木桩,使人牵生冰冷的感觉,若非他那蛇样的眼睛在转动,会使人怀疑他是否活着。
  “孩子……这就是大刀队……的主儿‘无刃刀’霍奇……”
  一丝冷峻的笑意浮上岳群的嘴角,在他看来,霍奇背上那柄奇厚的无刃刀和他那阴森的面孔及木桩似的躯壳,都将在另一个世界上看到——那就是阴间,岳群有无比的信心,叫他先走一步。
  “孩子……”老人低声说:“以你目前……的神力……也许用那双手‘阴鬼吹灯’就差不多了!”
  “是的,师傅——”
  带着冷峭的语尾,已欺近点出七杖,而“无刃刀”也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撤刀、闪身,出手一气呵成,由十七刀而织成一道刀网。
  一派之主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此刻像一头狞视着小兔的鹰隼,只要探出利爪,首先入口的该是小兔的双目,然而,当他的刀网刚刚织成之时,对方的“阴鬼吹灯”已经施出。
  为什么叫“阴鬼吹灯”?霍奇这时可能深深领会?力道大得出奇,变化奇得令人发昏,他现在反面感觉对方是一头巨鹰,自己则变成走头无路的小兔了。
  “当!”他那无刃巨刀在非人类所能负荷的劲道一震之下,倒斥而回,硬生生地砍入他的左肩之中,退了一丈二三。
  乍看起来,好像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屠手,扛着大刀走向屠场。
  “走!群儿……现在要想……杀他……还办不到……”
  “为什么?”
  “看!”老人身后面指了一下,人潮自那枫林中一涌而出,大约有七八十人之众,乍看起来,活像一片失火的树林中窜出一群土老鼠!
  岳群怀着不甘的心情回头疾掠,出了山坳前面两里之遥是一个小山峦,而现在,岳群突然发觉自己的头目有点昏花了。
  “群儿……小山峦上可能有人……我们绕过去吧……这是为师……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避让敌人……”
  “师傅,徒儿想闯过去!”
  也许是老人为了在他临死之前,使这爱徒尽情地杀个够,他改变了主意,道:“由你吧……为师了解你现在的心情……想以不断的杀伐……打发这仅有的短暂……时光……”
  “是的师傅,不过有一点,徒儿必须告诉师傅,在我们到达人生途程终点之前,徒儿想使这些无耻的魔鬼感觉这不是秋天,而是冬天,要使‘西北风’之名,永远深植在他们心中!”
  “哈……”老人笑了,虽然有气无力,但他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是无法形容的,不错!他以妒恶如仇,出手狠赢得“西北风”的绰号,提起“西北风”,使人陡生寒意,像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索颤抖。
  小山峦上出现三个身影,一人在前另两人在后,手中各持着一根粗逾鸭卵的短枪,那枪尖极长,几乎有短枪长度的三分之一。
  他们背着朝曦站着,那枪尖和阳光相映辉,发出灿烂的光芒。
  “哈……”前面那个身躯魁梧的扁脸老人捏须笑了一阵,然后眯着一双眼睛,道:“‘西北风’要徒弟背着逃命,一旦传了开去,倒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不错!”岳群冷峻地道:“设若‘无影枪’栽在‘西北风’的徒弟手中,其轰动的情况将是空前绝后——”
  “无影枪”左天行厉吼一声,巨枪一抖,那银亮现了树虫的啄木鸟,闪电工夫戳出三十余枪。
  岳群轻蔑地一笑,道:“果然是无影之枪,可惜遇上了‘西北风’的——”
  他这次并未立即出杖,身形三飘两闪,似一道轻烟,避过三十余枪,然后施出一式“鬼影上窗”。
  惊凛之色刚刚挂上左天行的面孔,杖枪一接,发出一溜火花,像群星纷落,四溅暴射,左天行的右臂像裂了开来。
  但岳群仅出了五成的力道,而且根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冷笑一声,竟抓住了枪尖。
  “无影枪”一向自负臂力过人,集吃乳的力气往后一扯,像蜻蜒撼柱似的纹风未动,一张扁脸立即涨紫,有如一个压扁的大茄子。
  岳群自牙缝中进出冷峭之音道:“左天行,我将带走你的短枪,这该是武林中一件大事了吧!”
  语毕,用力一挑,竟将左天行挑在空中,这老贼当然不会那么死心眼,他可以松手,然而,松了手就等于兵刃被人夺去,如果被一个年轻人将自己的兵刃带走,那真是栽到小人国去……!
  因此,他老着脸皮抓着枪柄不放,像竹杆上晒着一条风干的大鱼。
  另外两个手持短枪的大汉,同时怒吼一声扑了上来,岳群中手仍然挑着鱼干,右手鬼杖挟着无俦罡风,“当当”两声,将两个大汉震到空中,翻了三个筋斗,飞落岗下。
  岳群道:“师傅,世上最不要脸的人恐怕是这左天行了!”
  左天行脸皮再厚,也不能总让人家挑着,松手飘落,举手向天灵上拍去。
  他快岳群更快,扬手掷出短枪,一溜银光疾射而至,“卟”地一声,在左天行臂上戳了个透明窟窿,带着狂笑之声掠上小山岗。
  虽然他一掠仍有十五六丈,然而,刚刚足尖点地,就打了个踉跄,差点蹲在地上,他摔摔头,使眼前的金星逐渐消失,然后又向前掠去。
  “孩子……别逞强了……咱们……的寿命……可能……要缩短半天了……”
  “师父!不要紧!早死晚死都是一样,只要能使那些狗贼胆寒,我想,我们死去之后脸上会挂着笑容的!”
  老人苦笑了一下,道:“孩子……你感觉……怎样?”
  岳群道:“只是感觉全身血管像要爆裂似的,头昏目眩!”
  “不要紧,孩子……可能还有……两个……”
  “师父,我希望一直打到生命的终点——”他又打了个踉跄,胸头开始涨痛,好像全身经脉中有千百只小虫在蠕蠕爬行。
  太阳升起来了,是那么刺眼,是那么炽热,和岳群体内的热火一样,使人无法忍受。
  一声暴喝,大石后闪出一个瘦小的老者,这老者予人第一个印象就是阴鸷和狠毒,由于双目生得浑圆奇小而且非常接近,更增加了他的阴森之气。
  他撤出一柄小剑,寒光耀目,和他的人一样,短小而精悍,不过一尺多长,这老者身后,站着两个冶荡少女,一看她们的脸色和神态,就知道她们因纵欲过度,眼圈发黑和一脸青邪之气。
  岳群乍见这“欢喜帮”帮主“飞头苍蝇”萧飞,就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讲,鬼杖一摆,“小鬼推磨”“鬼影上窗”,两招同时施出。
  狰狞的鬼头,和那白皑的利齿,幻出重重叠叠的光幕,四面八方压到,由于速度不快,带起无俦的罡风,那杖身凝结的一层血渍早已风干,这时都剥落下来。
  像层层黑浪中的一条银鱼,他那锋利的短剑,始终无法脱出杖幕的包围,然而,他的身法也快得出奇,在岳群头昏目眩之下,居然接下了两招。
  岳群沉喝一声,“阴鬼吹灯”又告出手,阵阵阴风发自杖身,“嗡嗡”之声慑之心魂,萧飞感觉自己像一条吞了钩的色,即将被扯出水面。
  “蓬”!这一杖结结实实地抡在他的屁股上,竟飞出二十余丈之远。
  岳群回头就走,因为他感眼皮沉重,全身涨痛,虽然力大无穷。
  却因眼前直冒金花而无法发挥招式的最大威力。
  死!他本不怕,只是太便宜了这些乘人之危的魔鬼!
  “师傅,师傅!”他记得师傅好久没有说话了,他不希望最后一个魔头看到师傅已经死去,当然也不希望师傅先他而去。
  “群……儿……我……我……恐……怕不能……等……你……
  了!”
  “不!师傅!请你忍耐点,看我通过最后一关!”
  “但……愿是……最后……一关……但是……为师……认为……危机……还不止……一次……”
  “师傅……”岳群终于淌下了泪水,为了师傅,淌下他从不轻流的泪水。
  “群儿……趁我……还能……说话……我必须……告诉你……
  几件……大事……”
  但喘了一阵,嗓中发出的声音好像抽泣着的风箱,是那么重浊而极短,仅在喉间游离。
  “第一……要……注意……武林中……年轻……美貌……的女人……”
  “是……”岳群眼前模糊了,好像四周都是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第二……”他喘了一会,似乎连说话也万分吃力了。他说:“其实……为师……这是多……余……因为你的薄命……也不过……两天……”
  两道无俦罡风,趁岳群正在倾听师傅临终遗言之时同时袭到,岳群功力再高,也闪不过这阴毒的奇袭。闷哼一声,身形飞出七八步。
  一道冒着腾腾蒸气的血箭喷出三步之外,在两个身负奇异轻功的老者掠近岳群时,老人以最后一点真力,白喉头迸出八个字,道:“试试……刚学的………那一招——”
  时间仓促得不容思考,因为两个瘦长老人仅是一蹦就到了岳群身边。伸出奇长的手臂,猛抓老人和岳群的后脑。
  岳群几乎是忍着最大的痛苦,膝盖一点地,跃了起来,眼前迷迷朦朦,只能看到两个影影绰绰的在晃动。
  刚学的一招奇学,他还未练熟。几乎是闭着眼睛施出。然而,奇事出现了,鬼头杖像自己生了眼睛,又像是勿远弗届,无微不至,竟能在同一时间于东、南、西、北四个向方洒出十二叠杖花。
  “蓬蓬”两声,两个人影似乎中了一个,但他看不真切,只感觉用不上力,只觉有四五成内力。
  现在,他必须看清这两人是谁?他摇晃着身子,向两个负伤之人走近。而那两个人却惊骇地向后退去。
  看清了原来是“双飞庄”的大庄主“飞天螳螂”古金和二庄主“飞天蚱蜢”古银。
  这古氏兄弟以奇特的轻功称绝于世,人家是纵掠腾跃,他们都是蹦跳,速度奇快,像蚱蜢跳蹦一样,然而他们在岳群几乎无法看清敌人的方位之下,竟无闪避各挨了一杖。虽然不重,却惊得呆了。
  因而,“西北风”之名好像阎王贴子,但他们深信岳群已身负重伤,因为他的眼神都涣散无光了,他们相信,当年的“西北风”娄子云也不过如此。所以他们不怕“西北风”,反而怕这个年轻人了。
  “大哥,这不是邪门么?”“飞天蚱蜢”古银续道:“这小子分明伤势极重,他这一招……”
  “阴风轮回杖法!”“飞天螳螂”古金道:“这可能是老魔杖法中最歹毒的一招!”
  岳群虽然极力忍耐着全身难以描述的痛苦,却仍然无法阻止身躯的晃动,但他却冷笑了一下,回头就走。
  他必须看看师父是否仍活着,因为刚才他的话骤然中断,但在这两个败类面前却不愿显露出来。
  刚才挨下古氏兄弟两掌,像被赤红的烙铁烧了一下,火辣辣地,这一走动才知道大腿上中了两掌实在不轻。
  他回头看了一下,古氏兄弟仍在原地,似乎不想追上来,心想,师父这一招太玄妙了,几乎闭着眼睛施展都能发挥至大的威力。
  这一招叫什么呢?师父并未说出。
  “师父,师父?”
  “……”
  “师父……”他的声音凄厉慑人,摧人肝胆,因为他不必回答,已经感觉师父的身躯僵硬,而且已经冰凉了。
  悲痛、绝望和无边的忿怒,使他泪下如雨,他本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有许多梦想中的壮举要来实践完成,他曾暗自下过决心,使“西北风”之名能发扬光大,直到武林中所有的败类全部歼灭为止。
  然而,这些的确是梦想了,这时他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因为没有欲望的人永远不会失望。
  奔出三四里,日正中天,秋高气爽,确是一个好天气,但在岳群心目中,好坏都是一样,他真希望这个世界立刻毁灭。
  他倚着一株大树,解下师父,果然,已然死去多时了,然而,老人嘴角上似乎仍噙着一抹笑意。
  岳群不再流泪,因为两天后,不!现在应该说一天半之后,他将能在另一个世界上见到恩师。
  他可以把那一奇招挫败古氏兄弟的事告诉师父,这仅是一个暂时的分别,只是对师兄失踪的事放心不下。
  一代大侠“西北风”娄子云,就这样撒手人寰了,没有亲朋好友的送葬行列,也没有子女在旁,然而,他幸福地含笑死去。表示他已知足,不欠缺甚么!
  两个时辰之后,这山坡上多了一堆黄土,和一个草草而成的石碑。碑文写道:“这里躺着一位老人,他为武林败类带来了寒冷,也为白道侠士带来了温暖。”
  下面写道“西北风”留。
  现在岳群抱着石碑道:“师父,我绝不怕死!但也希望能发生奇迹,因为我想使‘西北风’之后继续轰动数十年!”
  他终于踉跄着离开一堆黄土,泪水,在他那凝结着血渍的脸上留下两道白痕,如果是夜晚,他这形态。足能使一个胆小之人骇得半死。
  现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疑问:他们为什么要向师父下手?这是一个暂时无法解开的谜底。
  他把鬼头杖缩短,挟于衣襟之下,在小溪中洗了个脸,躺在溪边草地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因为他正在强忍着间歇性的巨毒蔓延时所带来的昏眩。
  远处传来马蹄和铃声,躺在地上,听得更为真切,他可以估计到有两匹马拉着一辆大车,而健马颈上挂上着许多小铃。
  但他没有睁眼,因为一天半之后,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将和他无关,看了反而伤心。
  铃声清脆,蹄声动地,轮声又十分沉重,可见这辆车一定很大,他想,一会儿就过去了,千万别翻过来,因为他只想静静地躺着。
  轮声和蹄声嘎然而止,只有铃声还不停地晃动,以及健马的嘶声,太近了,估计不会在二十丈之外。
  “讨厌!”他想:就这短暂的时间,也不能让我安静地渡过么?
  “妈!你看那里有一个人躺着!”这该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比那铃声还脆,只是太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