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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杖》第二十七章 桃花岛是美人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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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水灵凤才推开岳群,美眸中荡漾着雾样的柔情和淡淡的哀愁。
  岳群无法了解女人,包括这位已有山盟海誓的恋人在内。他不愿再追问她内心的隐衷,因为他知道,假如她能告诉他,早就说了。
  山风在山洼中呼号着,乌云在夜空飞驰,黎明前阵阵寒意,自茅屋门窗中泻入,四周静得像一片死城。
  水灵凤依依地道:“群弟,我想回岛一趟,暂时不能陪你了!”
  岳群肃然道:“凤姊,你答应过我,不再分离,况且,上次在吊客谷,石磊请你回去,被你拒绝,这次你回去,令尊恐怕不会放过你!”
  “不会的!”水灵凤道:“我总是他的女儿!你放心好了!”
  “那么我们何时再见?”岳群深信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蒂芥。不禁暗自叹息,心想,好景不常,这句话确有至理。
  “我会找你的!”水灵凤捏着他的手,歉然地道:“群弟,我现在归心如箭,立刻就要动身,望你善自珍重……”
  一种不样的预感,笼罩着岳群的心头,他们紧拥在一起,没有讲一句话,都让痛苦啃噬着自己的心。
  水灵凤推开岳群,转过身来,道:“群弟,再见……”
  她带着悲戚的心情和声音,消失在晓雾中。
  岳群像失去了魂,也像作了一个梦,不过,这梦境太温馨,太短暂!
  他曾检讨过,自己是否有过失?但他自问,没有保留一点情感和爱意,都给了她,然而……
  岳群突然心中一动,掠出茅屋,疾追水灵凤。他并非以为她欺骗他,也不是以为她的情意不纯,只是感觉,她可能有难以告人的隐衷。
  追了十余里,终于被他追上,暗暗跟着,进入潜山之中。
  皖境之内的大山,以黄山最为出名,但以潜山最险,水灵凤专走荒僻之处,东张西望,似在找人。
  岳群暗自庆幸,知道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她一定有个秘密,不便告诉他。
  然而,她好像不确知所找之人在那里,只是盲目地乱找,因此,由早上找到深夜,也没有停下休息,好像十分焦急。
  岳群有好几次都想叫他,但为了揭开这个谜,终于忍下,然而心中有万分怜惜,深感不能为她分担焦灼痛心!
  终于来到一座高峰之下,水灵凤四下打量一番,向峰上驰去。
  这正是潜山的天柱峰,峭峻如柱,高插云表,到了山顶,才看到一座小庙。因为这庙太小太矮,现已倒塌一半,所以在峰下看不到。
  水灵凤站在庙前,望着那被风雨雕剥的木匾,喃喃念道:“药王庙!不错,正是这里!”说毕,推开破门,进入庙中。
  岳群伏在一块龟岩之后望去。这小庙只有一间,有个小院子,匾上有蜘蛛网,庙中没有灯光。
  只有夜风吹动帘前的铁马,发出凄凉而恐怖的单调之声。
  岳群静静听了一会,似乎庙中有人说话,都不是女人的声音,但听不清楚。
  一个奇异的念头自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有些忿慨,也有些羞怒,然而,他又不顾再想下去,因为他以为水灵凤不会是那种荡妇淫娃,况且她已经有了身孕。
  他绕至后面,自那没有窗纸的破窗内望去。里面很暗,隐约可看到神龛上的药王神像背影及石桌和石香炉,却看不到人影。
  因为这窗户正是在神龛后面,挡住视线。
  突然,一个男子声音虔敬地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理应受我一拜!”
  接着“卜”地一声,似乎这说话的人跪在地上。这人的语音显然是男人,但却十分生疏。
  岳群心想,在这荒山野庙中,他们是否预先约好的?此人是谁?若是情人,怎会屈膝下拜?恐怕不会!这是因为我太爱她,而极容易联想到坏的方面去!
  他这样一想,心中又泰然了,心中又自责着,我这样多疑,实在有负她的一片深情!
  那知他意念未毕,突闻水灵凤柔声道:“既是父王的旨意,本公主自然不便反对,请不必行此大礼,今后我们将是平等身份了!”
  岳群心坎上好像又被刺了一下,心想,平等身份代表什么?那不是暗示夫妻关系么?
  况且水灵凤对这人说话的声调十分柔和,充满了柔情密意,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父王的旨意,事实上她自己也有喜悦的成分。
  岳群胸腔中一股汹涌澎湃的热血,直往上翻,好像连头发根也在竖动。
  突然那男子的声音道: “谢谢公主!在下承公主如此厚爱,实在无法形容内心感激之情!”
  “是了!”岳群心中嘶喊着:“这不是未婚夫妻的口吻么?好一个狡滑的贱人!”
  水灵凤又柔声道:“驸马,请坐到我身边来,我们好好谈谈!”
  岳群脑中“嗡”地一声,感觉黝暗的庙中迸射着无数的金星,他几乎要倒下来。
  由于过度的忿恨和后悔,反使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想,这能怨谁呢?师父临死前曾谆谆叮嘱,不可接近武林中的年轻女子。但自己却明知故违,尽量找些理由,证明水灵凤不是师父所说的那种女人。
  这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岳群这时的痛苦,是难以描述的。
  他失神地离开那窗户,准备回身离去,走得远远地,永不再见她!他只当这是一个噩梦,水灵凤只是噩梦中一个爱情骗子!
  “公主,”那男子激动地道:“在下能有今天,真像做梦一样,而现在能坐在你的身旁,也像坐在云端上一样!”
  “驸马,你别太自谦!”水灵凤以沙哑和颤抖的声音道:“虽然这是父王的旨意,但本公主对你已有良好的印象……”
  “公主……你……你怎地哭了?”那男的似乎吃了一惊。
  “没……有……我是……太高兴了……”她的声调颤懔着,似乎尽了最大努力说出这句话。
  岳群又站住了,他浑身瑟索颤檩着,包括全身每一个节环。冷!这是唯一的感觉,来自四周,也来自心头!
  他内心的恨,像无涯无际的大海;羞怒,却像火山口中的烈焰,以无俦的力量,向胸口排压。
  他现在恨得全身颤懔,而水灵凤却兴奋得语不成声,这是一个强烈的对比,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他认为自己曾经像一个猴子一样,在她的巧妙安排下,做出种种滑稽可怜的姿态,包括翻筋斗、爬杆子及倒立等等。
  他的自尊被彻底出卖,被无情的摧残了!
  “据在下所知!”那男的道:“公主曾一度喜欢过岳群!”
  岳群本来缓缓地向峰下移动,听到这句话,又停了下来。他现在不再抱着侥幸心里,只是想知道她以前是抱着什么目的玩弄自己!
  水灵凤冷笑道:“我以前对他的印象确实不错,但我发现,他比较更喜欢妹妹灵鸾,而且他们已经……”
  “啊!原来如此!”那男的似乎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道:“不用说,二公主也喜欢他了?”
  “那还用说!妹妹为了他,曾付出一切,也受过石磊无数次威胁。
  但她总是不灰心。现在……”她说到这里,声音又有些沙哑了。
  “二公主现在怎样了?”那男的十分关心地问。
  “她被父王囚于石牢,因怕她逃走,所以用钢练拴着她的琵琶骨……”
  “怎么?”那驸马沉声道:“父王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不是太……”
  水灵凤幽幽地道:
  “其实这是石磊干的,父王当然不会这样狠心!”
  “那……”驸马叹了口气,道: “二公主始终没有屈服么?!”
  “非但没有屈服。”水灵凤凄然地道:“她以绝食的方法对付暴力,已经五天没有进饮食了!这是她的贴身使女,以飞鸽传书告诉我的,想叫我设法营救她!”
  驸马道:“那么公主你……”
  “我准备立即起程,回去看看!”
  岳群本来漠不关心,因为师傅那几句话又在他的心中生了根,他下定决心,不再和任何女人接近。
  然而,一个女孩子为他绝食,行将饿死,他能不管么?若想不管,那不是远背侠义二字么?
  但他又有些愤慨,他分明和水灵凤有夫妻之实,怎地又说是水灵鸾呢?水灵鸾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呢?
  在那棺中,他虽然神情恍惚,却记得水灵凤而非水灵鸾。
  “我想先办一件更重要的大事,再回岛去!”水灵凤似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使岳群更恨入骨髓,暗暗切齿道:“还有什么事比你妹妹的生死更重要的?”
  他不再犹豫,也不想再听下去,他想:这是最后一次和女人打交道,只是在道义上不得不如此,只要把水灵鸾救出,就了断一件心事。
  他心中像火一样的燃烧着,飘下天柱峰,以最快速度向东海边疾奔。
  当第三天夜色来临时,他已雇好了一艘船,向岛上驶去,原来此岛名叫“桃花岛”,船家本不愿去,但在重赏之下,还是勉强答应了,却声明不能靠岸,要岳群泅水上岸。
  岛上一切如旧,在淡淡的月光下,使那山林泉石更加幽美如画,岳群心想,将来能归隐此岛,逍遥自在,安渡余年,确是一大乐事,可惜这岛上表面看来平静,但却蕴藏着极大的秘密!
  船在岛的背面停下,离海滩约二三十丈,岳群投入海中,向岛上游去。
  海水是凉的,令人打颤,但他的内心却是像沸水一样,忿、羞、和焦灼,不断地困扰着他。
  上了岸,扭干了衣衫上的水渍,四下打量,认准一幢小楼,施出绝顶轻功,掠上小楼的回廊。
  小楼四周遍植垂柳,高及小楼顶端,柳丝在夜风中摇摆,发出阵阵叹息的声音。
  因此,站在小楼回郎上,不易暴露身形。
  小楼门楣上有一个翠绿小匾,上书“美人窝”三字。岳群怔了一下,“美人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逍遥君”金屋藏娇之地?
  岳群茫然不解,他本以为这是公主居住之所,但现在看来,可能是错了!但既然来了,也要过去看看,因为这桃花岛太神秘,“逍遥君”也太神秘,连水灵凤都被他犯了疑心。
  他由窗中掠入楼中,上弦月把垂柳的影子,由窗纸上映入楼中,这情调太幽美了,但岳群这时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阵阵幽香扑鼻而来,淡淡地、幽幽地,混合着麝香和女人身上的汗香和肉香,使岳群想起了水灵凤。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和这里差不多。
  但他立刻把她的影子自心中赶走,他要以最大努力,忘掉水灵凤,忘掉那个噩梦。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楼中景物,这小楼一明两暗,陈设得高雅简洁,古色古香。
  正面有一副巨型人物肖像,那是“逍遥君”水天敖,他神采飞扬地站着,两支手画得奇大,左手抓住一些山脉和奇峰,右手抓着一些河流。
  左手山脉上写着“五岳名山”右手河流上写着“五湖四海”,下面写着“微臣石磊敬写”。
  岳群可以领路画中之意,无非是五湖四海,五岳名山都在水天敖掌握之下,但他不了解下面石磊的落款。
  他记得在渔光岛石室中那副画上的字迹“水自石边流出冷”,他当时以为水天敖受石磊挟持,况且石磊曾在“活钟馗”面前夸下海口,声称水天敖为他提鞋也嫌他指头粗。
  而现在这幅画的命意,却完全相反,就以“微臣石磊敬写”六字看来,极尽虔敬,也极尽谄媚之能事!
  看看画上水天敖那狂妄之色,和他本人的慈祥之态完全相反,岳群暗自哼了一声,心道:“万里江山一把抓!你的雄心未免太大了!”
  这楼中虽然极为简洁,却好像没有人居住,那淡淡的幽香,似乎来自别处,而内间也空荡荡地。
  他侧耳倾听了一阵,一阵阵极细微的丝竹声和幽怨的歌声,乍听很迢远,却又好像在附近。
  突然,一阵细碎的莲步声来自附近,轻微得似有似无,在这黑暗的楼中,令人毛骨悚然!
  像纤小的软底弓鞋,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又像是鬼魅幽尽的脚步声,总之,这声音很飘渺。
  岳群缓缓地转着身子,极力找寻这声音的来源,却不知来自那个方向,他相信这是个女人,而且身手极高。
  “你是谁?”声音来自岳群身后,十分冷峻,但却低微得像梦幻一样,岳群身形疾转,同时撤下鬼头杖。
  一个中年妇人,面色十分苍白,一身青色衣裙,更使那冷艳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她那睫毛上还沾有泪珠,似乎刚刚哭过。
  这妇人美是很美,只是那表情冰冷得使人不敢逼视,而且很面热,极像一个人,却想不起来像谁?
  但他想起这里是“美人窝”,以为是“逍遥君”的嫔妃,不知怎地怒火又升起来,鬼头杖子伸,指向那妇人的面孔,冷冷地道:“你对此杖不该陌生吧?!”
  那妇人冷笑道:“原来是司马长虹的传人!”
  岳群沉声道:“不错!那么你呢?”
  妇人面色一寒,道:“司马长虹教不出好徒弟,你先接我一招,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她撤下一根两尺多长的银棒一抖,“铮”!暴涨四五尺,竟是一根渔竿,上面还缠着银线和渔钩。
  “呜”地一声,在岳群面前左右幌动一下,疾取双目,却沉声道:“小子,最好别硬碰,如果发出声音,咱们可能都出不了此岛……”
  岳群不由一震,听她的话意,似乎不是水天敖方面的人,但因她骂司马长虹,岳群要她吃点苦头。鬼头杖左右一摆,施出一式“左右逢源”。
  “嗡嗡”之声乍起,黑浪和银芒交织在一起,但兵刃却未相接,她那冰冷的面孔,更显出重重的杀机。
  一招甫毕,两人同时退了一步。
  妇人冷笑道: “还好!无怪司马长虹放心叫你到此岛了!”
  岳群沉声道:“前辈大名能见告么?”
  “看招……”这妇人的冰冷之态,使岳群分不出是敌是友,心想,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杖浪重重推出,竟是一式“鬼哭神嚎”!
  那知渔竿像没有实体的银光,透入杖浪中,已经到了他的肘部,岳群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阴魂拜月”,“轮回不息”又告施出。
  杖浪又淹没了银芒,岳群冷笑一声,向前欺了半步,那知他的笑声未毕,突然眼前闪起二片银芒,像乌云中闪出电光一样!令人防不胜防,骇然暴退三大步。
  他正想施出那一招奇学,“神杖量天”,但对方的渔竿又到了他的咽喉处。
  快得不容思考,诡谲得无法捉摸,岳群相信她比石磊的招式高出多多!这样要想施出那一招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再退数步。
  那知后面就是墙壁,也就是挂着巨画之处,身子撞在画上,突感墙壁是活的,身子翻了下去。仓促之间一提气,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估计下落两三丈,站在地上,阵阵香气突然加浓了,而眼前的景物也变了。
  这里像宫殿一样,大理石铺地,在灯光映照之下,使四周的豪华陈设,更加金碧辉煌,霞光万道。
  那幽郁的丝竹之声,原来发自这里,宝榻横陈,榻上或坐或卧,都是衣着华丽的白发老妪,其中一个正在唱着悲伤的忧感的调子,满布皱纹的脸上,还挂着的清泪,唱道:“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这是白居易的一首七言名诗——“宫词”,道尽了宫女悲凉的身世。
  那老妪唱毕,喃喃叹道:“三十年!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