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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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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锋道:“我以前曾在薛将军家里见过她,承蒙她还看得起我,没有把我当作坏人。”

  铁摩勒道:“对了,这事情她也曾对我说过,你对卢夫人暗中维护,她家已知道了。段大侠很感激你。”

  聂锋色然而喜,这倒并不是因为听得夏、段二人说他好话,原来他那次被精精儿骗去了卢夫人托他转交夏家的信,生怕夏凌霜被精精儿所害,内疚于心,数年不安。所以他才特别要向铁摩勒打听这两个人的事情。但他却不知,夏凌霜虽然无事,她们母女却因此受了许多灾难,她的母亲也已死了。

  也幸亏铁摩勒没有对他说起那些事情,减少了他许多顾虑,当下说道:“摩勒,你见到段大侠和夏女侠的时候,请代为致意,就说我聂某人承蒙他们当作朋友看待,将来必定有所报答他们。”

  两人谈得越发投机,铁摩勒听他口气,已断定他不是甘心从贼,当下念头一动,向他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不知你可愿意?”

  聂锋道:“只要我力之所及,决不推辞。”

  铁摩勒道:“我想见卢夫人一面,你办得到么?”

  聂锋沉思一会,毅然说道:“摩勒,我可以给你设法,但我也要请你不可做出令我难为的事情。”

  铁摩勒道:“你放心,我只是要见她一面,决不在薛家胡闹,难道你怕我将薛家的家人残害么?”

  聂锋道:“你是侠义中人,我知道你不会胡乱杀人。但你亦不能将卢夫人劫走。其次,你不能在薛家露出你的身份。”

  铁摩勒道:“好,我都答应你。不过,若是别人来救她出去,我就管不着了。”

  聂锋道:“她自己愿意留在薛家,只要不是用强绑架,她是不会走的。当年我想暗中将她放走,她也不愿走呢。”

  聂锋取出一面腰牌,说道:“这是我军中通行的凭证,你有了这面腰牌,路上就不会受到阻难,到了长安,也可以凭此证明你是在军中当差的。明天我设法雇一辆车送你去长安,到了长安,你可以住在我的家中,我与薛将军是比邻而居,两家有门相通的。你住下来,自有机会可以见到卢夫人。”

  铁摩勒大喜拜谢,说道:“我的伤已无大碍,只须赐马一匹代步便可,不必另雇车辆了。”

  聂锋道:“我再写一封信给你,交给我的管家,他会妥贴招呼你的。我家中人口无多,除了内子和小女之外,只有几个家丁,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你可以无忧。不过,长安现在还是很乱,没事你少出门。”

  铁摩勒再拜道:“我理会得,你也请放心。承你肝胆相照,道义相交,我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东方已经发白,铁摩勒取过书信,藏好腰牌,便即动身。聂锋挑了一匹好马给他,亲自送他出营。

  铁摩勒有了那面腰牌,不但沿途无阻,还可以充作出差的军官,在各处驿站食宿,免受了饥寒之苦。

  第三日到达长安,只见大街上每隔数十步便有站岗的兵士,两旁商店都是半掩门户,街头上行人寥寥无几,道旁的沟渠还不时可以发现死人的骸骨。原来安禄山攻进长安之后,肆行杀戮,在京的宗室皇亲,无论皇子皇孙,郡主公主,驸马郡马等国戚,来不及逃走的都给剖腹刳心,文武百官,不肯降顺的,也都被一刀了结。小民枉死的,更不计其数。当时诗人韦庄有两句诗道:“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碎公卿骨。”

  便是记录安禄山破城之后的惨象的。

  铁摩勒好生感慨,“长安数代繁华,想不到今日竟变成了人间地狱,可恨那皇帝老儿,在太平时候,只顾自己寻欢觅乐,宠任奸佞,把杨国忠、安禄山都当作腹心,他宗庙被毁,乃是自食其报,不足惋惜,只是却连累了许多无辜的百姓!”

  聂锋是安禄山手下有数的将军,铁摩勒取出腰牌。以回京办差事的军官身份,向站岗的士兵查问,很容易便查到了聂家的所在。

  只见两座大屋毗连,一边乃是薛府,一边乃是聂府,铁摩勒心中暗喜:“我得这个藏身之所,真是最好也不过了。不但有机会可以见卢夫人,还可以等待段姑丈的消息。”

  段璋当日和他分手时,曾发过誓言,无论如何,也要将史逸如的妻女救出魔窟,故此铁摩勒料他迟早也会到长安来。

  当下铁摩勒便去叩门,将那封信交给了门子,不久管家便亲自出迎,带他进去。聂锋那封信是把铁摩勒认作同乡亲戚的,他的家人当然不敢怠慢。

  哪知经过了院子,正要踏上台阶的时候,忽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看镖!”

  陡然间只听得铮铮两声,两枚钱镖,破空飞出,形如“人”字,一高一低,铁摩勒听风辨器,已知高飞那枚钱镖是打他胸部的“中府穴”,低飞那枚钱镖是打他膝盖的“曲泉穴”,不由得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聂家遭受暗算!

  心念未已,那两枚钱镖已到,铁摩勒反手一抄,把高飞那枚钱镖接到手中,身形一仰,脚尖踢起,又把低飞那枚钱镖踢落。说时迟,那时快,铮的一声,第三枚钱镖又到,铁摩勒无可躲避,只得把接来的钱镖打出,碰个正着,两枚铜钱,同时跌落。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妇人斥道:“隐娘,不可无礼,这是你爹的客人!”

  铁摩勒抬头一看,怒气消了一大半,却原来站在台阶上发钱镖打他的人,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梳着两条辫子,一副淘气的脸孔,看来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在她背后,有一个中年妇人,想必是她母亲。

  那管家忙道:“这是我家主母,这是我家小姐,王兄,你不可见怪,我家小姐──”话犹未了,那女孩子已拍起手笑道:“叔叔,你的功夫很好呵!这一手接镖还镖真是漂亮极了,他们都比不上你!”

  聂夫人呵责女儿道:“你真是越来越野了,也不看看来的是谁,就胡打一通。幸亏这位叔叔没给你打着!要不然我可要给你气死啦!”

  跟着对铁摩勒解释道:“这是小女隐娘,从小就欢喜拈枪弄棒的,这几天她学会了用铜钱当暗器,玩得正起劲,总是缠着家丁,要他们‘接镖’,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那女孩子道:“打着了也没什么,我会给他解穴的。叔叔,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聂夫人怒道:“你还要辩,待你爹回来,我告诉他,叫他撕了你的皮!”

  铁摩勒这才明白,敢情这女孩子误将他当作家丁,拿他试“镖”来了。他小时候也是个淘气的孩子,嗜武爱玩的,非但不恼,反而替聂锋欢喜,“我在她这样年纪的时候,暗器功夫还远不如她呢!”

  当下便赞她道:“真是将门虎女,巾帼英雄。夫人不可怪她,暗器打穴,本来是要多练的。”

  聂隐娘得意笑道:“妈,你听听人家是怎么说,不练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