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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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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人面桃花

  无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别。前度刘郎,重来崔护,往事何堪说?近水残阳,龙归剑杳,多少英雄泪血!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

  ──徐湘苹

  “她为什么要嫁给杨牧?她为什么要嫁给杨牧?”宋腾霄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寻求解答。往事又再涌上了他的心头了。

  他想到了与云紫萝分手的一幕。

  那一次他们同游杭州,回来之后不久,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他和孟元超二人,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与云紫萝分手。

  他记得很清楚,是一个风雨如晦的晚上,他正在为着试探不出云紫萝的心意而苦恼,闷坐无聊,挑灯看画,孟元超忽然独自一人来到他的家中。

  宋腾霄正苦无聊,当下将好友迎进书房,笑问他道:“你为什么独自跑来看我,却不去陪伴云紫萝呢?现在才不过是二更时分,紫萝想必不会这样早就睡了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怪孟元超为什么不把云紫萝一同找来。

  孟元超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暂时不想给紫萝知道。”

  “哦,你也有要瞒着紫萝的事情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宋腾霄倒是不禁感到有点惊异了。

  孟元超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是要求你帮忙的,金刀吕寿昆这位老英雄的名字,想必你是一定知道的了!”

  宋腾霄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你说的是冀北三河县的金刀吕寿昆吗?这位老英雄正是我的世伯呀。我爹生前有两位最要好的朋友,一位是云紫萝的爹爹云重山,另一位就是他了。你瞧这一幅画,这是我的爹爹三十年前的画,画中的三个人就是他们了。当年他们就像我们一样,是时常在一起的。”

  孟元超展画一看,只见画中三个少年骑着骏马在原野上奔驰,在左面那个少年的身上隐约看得出来宋腾霄的影子,当然是他的父亲宋时轮了。画上题有清初词人陈维松写的一首词,其中三句是:“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栎林中醉射。”想来宋时轮就是因为这几句词正好切合他们三人的身份和他们当年交游的情景,所以才借来题画的。

  孟元超把画卷好交回给宋腾霄,微笑道:“不错,三十年前,他们是‘并马三河年少客’,这个我也是早已知道的了。不过,后来令尊就没有和这位吕老英雄再往来了,对么?”

  宋腾青诧道:“你怎么知道?”

  孟元超威微一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道:“冀北三河的金刀吕老英雄正是家师。”

  宋腾霄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哦,你是金刀吕寿昆的弟子,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

  孟元超道:“这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也就正是令尊后来何以不与家师来往的原因。”

  宋腾霄道:“我正是要知道这个原因,请你告诉我吧。”

  孟元超喝了一口龙井茶润润喉咙,说道:“说来话长,我先告诉你家师是什么样的人吧。

  “家师表面上是个设馆授徒、不问世事的小邑武师,实际却是个抗清义士。

  “三十年前,清廷有个满人宰相,名叫和,现在老一辈的人说起了他,还是咬牙切齿痛恨他的。想必你会知道。”

  宋腾霄道:“不错,我曾听得许多老人说过这个宰相。听说他本来是乾隆的轿夫,因为相貌长得像乾隆一个死去的爱妃,不过几年,便从轿夫做了宰相。做了宰相,只知奉承皇帝,压榨平民,残杀汉人,任用酷吏,贪污枉法,无恶不作。他当权二十年,搜刮积聚,富可敌国。乾隆死后,嘉庆继位,这才‘赐’他自尽,抄了他的家,百姓都说,这是‘和跌倒,嘉庆吃饱。’这句谚语,如今尚在民间流传。”

  孟元超道:“家师痛恨和,三十年前,当他与令尊、云老伯交游之时,他已是在暗中策划刺杀和了。只因他不愿连累朋友,是以瞒着令尊。

  “家师本来是约三个高手一同进相府行刺和的,不料到了举事那天,来的只有一个人。另外两个人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另有事情,竟然避不见面,家师没法,只好和那个朋友冒险行事。

  “结果终于因为寡不敌众,他们两人击毙了相府十八名侍卫,自己也受了伤。家师还算比较幸运,伤的不是要害,和他联手的那位朋友,却因伤重而不幸毙命了。

  “那位不幸牺牲的朋友就是我的父亲!”

  宋腾霄肃然起敬,说道:“原来你是抗清义士的后代,我现在方始知道。”

  孟元超道:“这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还没有来到人间,我是爹爹的遗腹子,第二年才出世的。

  “行刺不成,当晚家师就和我母亲逃出北京,躲进深山。第二年我一出世,家师就收我为徒。师父,师父,我的师父当真是名副其实,师兼父职,一手将我抚养成人的。”

  宋腾霄道:“令尊行刺和之事,云老伯可知道么?”

  孟元超道:“云老伯是知道的。”

  宋腾霄皱起眉头,说道:“为什么只是瞒着我的爹爹呢?”

  孟元超道:“这倒不是家师有厚薄之分,而是因为令尊和云老伯的身份不同。”

  宋腾霄道:“怎么不同?”

  孟元超道:“云老伯也是秘密加盟的反清义士,家师在策划谋刺和的时候,本来是想请他作帮手的,但因云老伯其时另有重要的任务,不宜暴露身份去作刺客。所以家师只好打消此念,宁可多花几年功夫,另外物色帮手。

  “令尊一来因为没有加盟,二来他又是苏州富户,有家有业,是以家师和云老伯都不想连累令尊。家师行刺和不成,变成钦犯之后,更不敢让人家知道他和令尊是有来往的了。这就是后来他为何一直避免和令尊见面的原故了。”

  宋腾霄道:“其实爹爹虽然没有加盟,他也是痛恨清廷的,我并非替先父脸上贴金,以他的文才武艺。应科举大可以金榜题名,应武举大可以兵符在握。但他宁可终老田园,这就足以证明他的胸襟怀抱了。”

  孟元超道:“我知道。若非如此,家师当年也不会和令尊结交,云老伯后来也不会投靠令尊了。”

  宋腾霄心中舒服了一些,笑道:“令师虽然没有告诉家父,但据我猜想。令师的秘密,家父后来还是知道了的。你着题画的这首词的下半阕不是这样写的吗:‘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忆昨车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荆轲、高渐离、豫让都是古代有名的刺客,这不正是暗指令师行刺和之事么。依我看来,家父特地选了这一首词来题画,还不仅仅因为令师恰巧是三河县人氏,回忆当年并马三河年少客的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