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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④》第一八四回 照影视晶盘滟滟神光散花雨 先声惊鬼物琅琅梵唱彻山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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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原极聪明,见状恍然大悟:“杨大仙师素对自己等四人喜爱,适才出险之时又连夸奖了好几次。因见师父立法之始,又有别的同门比着,不便讲情,明着任凭师父降责,却在暗中行法保护,所以打在身上,不觉痛楚。否则任是健、玄二小怎样留情,哪有丝毫不觉之理?”

  想到这里,不禁双双抬起头来,又偷觑了杨瑾一眼。见杨瑾对他二人微一颔首,使了个眼色,又朝云凤一努嘴。二小猛想起已挨了百十多下荆条,尚未求饶。恩师为了立法,才不许将功折罪,如被健、玄二小看破,他们不知杨大仙师暗中默佑,定疑师父故意做作,岂不有关恩师威信?万一再被恩师看破,说不定由假变真,仍免不了挨顿真的好打,那才又蠢又冤呢。越想越对,不谋而合,各自装着忍受不住,始而低声泣求,继以大声哀号,苦求宽免。健儿、玄儿见二小竟能耐打,也颇惊疑。及至二小这一放声哀告,不禁动了同门义气,也双双住了手,跪在地下,代为哀求施恩,乞赐宽免。

  其实云凤也极疼受这四个小人,怒本假怒,不得不尔。口里虽然喝令健、玄二小重责,心中料定至多打上几下,杨瑾必来解劝,那时再乘风收帆,使四小都知做戒,以后不敢胡行,也就罢了。及见荆条打在沙、咪二小身上,没听出声呼疼。四小近练内功,尚只初步入门,决无这等耐打的本领;健、玄二小又没敢徇情从轻。杨瑾又未说情,知她由明劝改作暗中护庇。一看杨瑾,果然手掐暗诀,指着下面,脸却望着自己微笑。自己方觉做作得好笑,正值二小抬头偷看,不禁暗怪杨瑾:“只顾你一味偏袒,使得被责人毫不知痛,如被健、玄二小看破,还当是当师父的也有心作假,打给他两个看,岂非笑话?你好歹也让他俩挨上几下,一则使知畏惧,二则也好下台。”

  正打算用话去点杨瑾,沙、咪二小已然会意,哭求起来。接着健、玄二小也停了行刑,跟着跪下求情。云凤先望杨瑾一眼,假作不允,并喝健、玄二小何故停刑,莫非也想陪挨几下?健儿、玄儿吓得刚要拾起荆条接着再打,杨瑾将手一摆,含笑劝道:“这两个小人儿,已挨了二三百下。先时想是自愿领责,不敢出声。我也因你立法之始,不便求情。如今我看他们实禁受不住了,怪可怜的,看我薄面,饶了他们吧。”

  云凤闻言,才藉势收科,吩咐住打。喝道:“两个大胆的小孽障,如非杨太仙师金面,今日怎能宽免?看你们下次还敢违命胡为不敢?”

  二小齐声恭答知悔,又匍匐膝行上前,先谢师恩,后谢杨大仙师讲情之德。云凤喝令起去。沙、咪二小仍装作负伤委顿之状,缓缓起立。

  健、玄二小刚要过去搀扶,杨瑾已一手一个,将沙、咪二小揽至怀内,说道:“你两个为我的事,受了不少惊险辛苦,功成归来,还要挨打。在你师父门下,固是有罪,便换了是我的徒弟,也不肯就此宽容。如单是对我,却是有功之人,当得奖赏酬劳,才是正理。可惜我的法宝虽多,你两个气候还差,拿了去也难使用,一遇强敌,转足为祸。好在你们俱要随我同返仙山,我自有一番计较。这里有两粒灵丹,乃我师父芬陀师祖亲身炼就。共采取灵药不下千数百种,为时九年,始见炉鼎之上凝成异彩,取出开视,共只炼成了三千六百四十九粒。我前生曾列门墙多年,并未赐与,直到转劫今生,才赐了我十几粒。除自服外,余者带在身旁,行道济世,并赠有缘之士。恰巧还有两粒在此,今特赐你们。此丹功能起死回生,轻身延龄。你两个眼下去,不特立时止痛,尚有其他妙用。这权当我的酬劳吧。”

  沙、咪二小闻言大喜,忙恭恭敬敬叩谢接过,献与师父过目,然后奉命吞服下去。这一来,恰好将适才那顿不受伤的打掩饰过去。云凤始终仍作不知。沙、咪二小由此将杨瑾感激得刻骨镌肌,永铭心版。二女刑赏兼施,恩威并用,又各告诫了一番,教了拜谒芬陀师祖的礼节,到时不可大意,妄言妄动,自干罪戾。四小一一领命。

  二女这才行法封洞,由云凤用朱环制住神鸠,杨瑾持着圣陵二宝,紧紧监督,同驾遁光,带了四小,招呼一声,大小六人,一同破空而起,电转星驰,直往川边飞去。到了川边大雪山倚天崖龙象庵前落下,正遇芬陀大师的师侄苏州上方山镜波寺独指禅师的记名弟子林寒,站在门前危石之上,向着来路眺望,状似若有所待。杨瑾以前曾随神尼芬陀到过上方山几次,知道此人剑术高强,深得独指禅师降魔真传。

  原来独指禅师因和他俗家谊属至亲,当年修道未成时又曾受过乃祖林驾三次解难救命之恩,兵解时再三重托,说此子夙根深厚,生有仙骨,自己解脱在迩,他年纪太小,不及引度,匆促中无人可托,恐将来不遇明师,误入旁门,务望暂时引到门下,传以道法,等他仙缘到来,另有遇合。禅师自然义不容辞,忙寻到江西南昌府林驾俗家,将林寒接引上山。因见他资禀虽佳,可惜杀孽太重,本身不是佛门中人。因受乃租一场重托,虽然不惜尽心传授,只收作记名弟子,并未给他披度。便是所学,除教他在炼气、吐纳、导引等玄门根本功夫上着力而外,尤其偏重在降魔防身上面,并未传以禅门心法。彼时林寒初入门,年纪虽只七岁,因家中兄弟姊妹甚多,乃父奉有仙人祖父之命,事前曾对他说过详情。他又生性好道,颇有祖风,知道禅师是得道神僧,法力无边,来时满怀成佛作祖奢望。嗣见禅师不为披剃,也不轻授经典佛法,与别的同门不同,心中疑虑。过了数年,忍不住请问。禅师对他说了经过,并说乃祖当时也只是暂托收容,免入歧路,异日尚须另拜仙师等语。林寒好强,闻言心中好生忧闷。几次婉言恳求,说师恩深厚,自己向道心坚,志在求禅,佛门广大,怎地不能相容?千乞师父格外成全,誓死不再投师他适等语。

  禅师笑答:“事有前定,你我俱不能改易,一切将来自见分晓。”

  仍是执意不允。林寒无法,拿定主意,相随禅师不去。用起功来,分外勤勉,日益精进。二三十年光阴,论飞剑法术,无不出人头地。近年禅师又将生平几件炼魔之宝悉数授与,本领益发惊人。中间好几次奉命下山行道,因禅师说他杀孽太重,时时警惕,轻易不开杀戒,一心只想人定胜天,以诚感格,永列佛门。每当复命,和禅师说起他的心意,禅师总说:“到时由不得你。”

  末次回山,禅师因他外功积得很多,大为奖励,却仍不见他传戒披剃。林寒一时情急,跪伏哀求不起。禅师摇手笑道:“无须如此。我这里有两封柬帖,注有年日,到时开看自知。你既未得我禅门心法,又未得过玄门上乘真传,所学只是佛道两门中的防身御魔法术,任你练得多么精深,至多所向无敌,并不能修真了道。何况各派高人甚多,无敌二字万做不到,怎可不去求师,就此而止?你尝说随我修身不去,即此一言,已不似佛门中人口吻,何论其他,我师徒功行即日完满,你此次归来恰是时候。后日可持我第一封柬帖,往川边小崆峒倚天崖龙象庵去,叩见芬陀师伯,她看完柬帖,自有吩咐。以后便在她邻近的大雪山中潜修,一则遇事可以求助请益,二则你将来转入玄门也应在其处。余下一封,另有奇验。现值夜课,你跋涉多日,回房习静去吧。”

  林寒听禅师言中之意,好似禅师圆寂在迩,不禁大吃一惊。还欲叩问,禅师把面目一沉,将手一摆,双眼便合下来。接着门下僧众也都跪伏在地诵起经来。自己跪处,正当上座大师兄明照夜课唪经之所,正自含笑相待,口中并已喃喃不辍,只得惘然礼拜起立,回房自去打坐。原意夜课毕后,再去跪请明示。打了两个时辰的坐,子夜已然过去。忽闻异香由外传来,耳听前殿梵唱之声越益严密,觉与往夜不类。抬头一看,前殿已被红光罩满。情知有异,慌不迭地飞身赶往前殿一看,禅师业已换了法衣,端坐示寂。门下众弟子共是六人,也都法衣列坐,口诵佛祖出世真言,梵唱正和,神态甚是端肃,看神气连众弟子也一齐同去。先时闻语心惊,万不料这般快法,不觉又是伤心,又是着急。忙一镇静心神,恭恭敬敬跪行入殿,匍匐在地,眼含痛泪,口称恩师。刚要往下说时,禅师忽然睁眼微笑道:“适才话已说完,你自谨慎照此做去,玄门一样也成正果,何必这般作态则甚?速去勿留。”

  说完,只“咄”了一声,满殿红光金霞闪闪,花雨缤纷。众弟子梵唱尽息,各人脸上都有一片红光升起,一瞥即逝。再看禅师师徒六人,俱已化去。想起多年师父、同门相处的恩义,由不得一阵心酸,哭出声来。正瞻仰法体,抚膺悲恸间,忽听地底隆隆作响。猛想起法体已各用真火化去,并未备有盛殓缸坛。建造此殿时,距今不过两年,禅师曾有归宿于此之言。并且全殿俱仗禅师法力,运用本山空石建成。地下震动,想是早已行法,要连殿带七尊法体一齐埋入地内。那两封柬帖,也不知放在哪里。这时地下响声愈洪,震撼愈烈,明知地将陷落,满腹悲思,仍在跪伏瞻拜,兀自不舍就去。待不一会,倏地一道金光,起自禅师座前,猛觉一阵绝大力量迎面冲来,自己竟存身不住,由地下被它撞起,直掷出殿外老远。才一立定,金光敛处,再看殿上石门已合,又是一大团金光红霞升起,异香缭绕,沿着殿的四围陷成一圈,地底仍旧隆隆响个不住,全殿就在这百丈金霞笼罩中,缓缓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