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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④》第一八八回 岩壑幽深逢丑怪 关山迢遥走征人(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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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猴也口吐人言,哭道:“我也因叔父不是娘说的仇人,和你一样,老不忍心下手。后闻你已被擒,恐连累你,越发胆小踌躇。一会又听诸位仙师找寻静室,似要审你。打算冒险寻你,相机救了同逃。拼着答应那厮,只求饶你一命,放你逃走,再将那厮刺死,然后自杀。不想才一走出房门,便见一道长电一般飞来,将叔父房门守住。又用七星光将我逼到此地,自入罗网。叫我害了你独自求生,休说人家不肯,就肯,我于心怎忍?不死,妖人下手更毒。死在一处原好,只是死后魂魄必被妖人拘回,天长地久受折磨,怎受得尽啊!”

  说罢,熊、猴俱抱头痛哭不止。

  允中见状,不由触动情怀,不等萧清开口,首先代他们求情。萧清听出马猴是崔瑶仙幻化,益发苦苦哀求。刘泉喝道:“你二人自寻苦恼,怨得谁来?单是哀哭,有什用处?可晓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

  崔瑶仙毕竟女人心细,虽在悲痛之极,早偷觑着刘、俞、魏三人的词色动作。闻言知有活路,立时转悲为喜,忙拉萧玉双双近前,跪下叩头说道:“我二人误入邪途,非出心愿,无奈妖法禁制,不能脱身。今见仙师法力无边,如蒙救援超脱苦海,固是恩深再造,即或死罪难容,也求大施法力,免我二人魂魄受禁,永无翻身之日。”

  还待往下述说,刘泉接口喝道:“我一来便知还有妖党在室,恐逼成变,故未进去,特地诱你出来,以免玉石俱焚。不料你二人天良均未丧尽,虽然该死,姑念事出无知,萧清苦求,及俞仙师的情面,索性成全你们,使复人形,就便将此两副皮毛,为你们抵御妖法。妖人未除以前,你二人在此室中静坐,不可擅离,方保无患;否则身死魂戮,休得后悔。”

  二人及萧清都喜出望外,悲喜交集,叩头不止。刘泉又命萧清速取两身男女衣服鞋袜备用。随后从法宝囊内取出四十九根竹签,分插地上。命萧玉先走近前,运用玄功,施展仙法,手掐灵诀,由顶门往下,全身连画十几下。恰好萧清取来衣物,萧玉全身忽起裂缝。刘泉照样行法,画了崔瑶仙。用手朝萧玉身上连扯了几下,一张整的熊皮应手而起,立时复了原来人身,现出一个赤条条的二十多岁英俊少年。刘泉吩咐火速穿衣。又各给了二人一粒丹药。又命少停由萧玉代崔瑶仙如法施为。事毕穿衣以后,将两身兽身拼成两个整的,铺于竹阵之内,各在室中静坐,自有灵效。

  说罢,同了俞、魏、萧清三人,收了剑光,去至室外,用法术封闭全室,同往前面萧逸屋中走去。赵光斗业已先在那里。萧、吴师徒二人也已清醒,渐复原状,见刘、俞、魏三人进来,方欲伏枕叩谢,刘泉再三拦止,互相通问,落座叙谈。

  刘泉道:“贫道一来,便见室内隐隐邪气,知道妖人狠毒,除门外石坪暗设禁制外,室内尚有埋伏。彼时既恐入室惊走妖人,又恐其挺而走险,稍一防卫不周,便为所害。同时外面妖人禁制,又最关紧要,偏他身形已隐,只见妖气,一击不中,必误大局。

  思量再四,决计不进室来,先拿话引逗外面妖人,果然中计心虚,微一动转,便被我看破,将他擒住。以后查见他已是真心降伏,却不肯供出同党。虽还不知内中曲折,却正要他如此,以免室中同党知我看破,激出变故。料她等我一离开,不是乘机遁走,便来窥探,先未害人,此时决不肯轻易下手。一面暗请赵师弟预伏门外,诱之入网。一面故寻静室,审问被擒妖孽,诱使入网。不料这两个妖党,俱是府上亲属。适见他们质地均属不恶,不知何以至此?主人新愈,不宜多言。在座诸位,可有人得知此中细情的么?”

  萧逸闻言,叹了口气,眼睛一红,便命萧清代答。萧清这才细说经过。

  原来萧氏全家隐居哀牢山,虽历三世,年代却不甚久远。祖上共是弟兄三人,还带着数十家共患难同进退的亲戚友人。萧逸之祖是老三,晚年才生萧父。自来么房出长辈,加以萧逸天资颖异,博学多能,山中一切礼法教养,耕作兴建,多半出于他的策划部署。全村老幼,从小本就赞服他的才干技能。自从他发现卧云村这块洞天福地,安居不过几年,他的两辈老人相继下世。萧逸虽仅二十左右年纪,但是村中一般年纪大,辈分最高的,也不过是些叔伯兄弟,俱没什本领。自知才干不济,而且年事又高,难任繁巨,连照定章选了几次村主,无人敢于承当,结果众望所归,还是选了萧逸。萧氏世传武艺,萧逸仗着天资聪明,益发触类旁通,高出济辈。

  这一当了村主,除每日照章治理全村外,便督饬全村少年学习武事,一则借以强身,二则防备万一有什山民土人侵犯。萧氏武功,本有特长,上辈虽收门人,有几十下拿手,仍照例不传外姓。萧逸觉着目前众亲友举家相从,祸福与共,亲如一家,迥非昔比,秘而不传,说不过去。于是又从众亲友当中选二十个优秀子女,一同尽心教授,传以心法。不料一番好心,却几乎惹出一场大祸。

  原来因为和萧氏同隐的亲友门客,内中还有一个复姓欧阳的孤女,原是萧父世仆欧阳宏之女。乃父从小就跟主人当书童,长大学会一身绝好的武功。中年丧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因生于霜降之日,取名霜儿。萧氏入山,也相随同隐。有一天与萧父出猎,路遇大队狼群,为了救护主人出险,拼命死斗。南疆野狼,青面白额,大的几有驴子一般大小,走起来成群结队,一呼百集,遇上人兽,齐起争夺,前仆后继。一面争嚼死狼,自相残杀;一面仍自猛扑,不得不止。不似内地山狼,多疑胆小。加以齿牙犀利,矫捷如飞,端的猛恶贪残,无与伦比。欧阳宏武艺虽高,终究只有主仆二人,骤遇这样千百成群的猛兽四面夹攻,到底不能全占上风。还算二人俱是能者,一任群狼飞扑上前,只要被打中,应手立毙,纵逃又快。由早起一直斗到天黑,打死的狼不下三四百条。

  先是每有一狼受伤倒地,它那活的同类立即抢到身前,爪牙齐施,死狼血肉纷飞,晃眼间便成一副骨架。群狼本是咆哮连声,一拥而上。二人也是手脚并用,不停乱打。一面端详逃路,且斗且退。狼来得也快,完得也快。后来狼死越多,活的十九吃饱。人固精疲力竭,狼也斗倦,才略松些。正相持中,萧家忽有人从远处闻着狼啸,想起他主仆二人早出行猎未归,恐有差池,前来探看。遥望隔山旷野中,二人被狼群围困,各持器械,一拥驰至,又杀了百多只。群狼见不是路,方死了心,纷纷抢夺死狼,衔了逃走。二人才侥幸未膏狼吻,人却气力用尽,软瘫地上,行动不得。众人搭了回去,当时用了家传良药医治。

  养了数日,萧父复原无恙。欧阳宏却未治好。原来当初发现主人被群狼围困,从崖上下跃,直落狼群救主之时,恰值几只大狼正向主人身上猛扑,身前左右又有十几只同时扑到,形势奇险,绝难抵御。一时情急过甚,忙握紧手中铁棍,大喝一声,使了个风扫残花势子,横手一棍,照准后面四只大狼打去。因是情急拼命,用力奇猛,四狼立时头裂脊断,腹破腿折,相次随棍甩起好几丈高下,一两声惨嗥过处,颤巍巍落在地上,同时毙命。这时危机瞬息,间不容发。一棍打中,脚才点地,又有两只驴一样大的凶狼,相次朝他扑到。欧阳宏更不怠慢,回手一棍,刚打落了一只,第二只倏又扑到肩前,张开一张大嘴,尖唇怒掀,白牙森森外露,眼看咬到,再回棍已是无及。仗着内功精纯,身手奇捷,举手当头一拳打去,已中狼额。狼的短处全在后腿,头额甚坚,这只又是一只最大的母狼,头骨更坚如铁石。

  欧阳宏仓猝应变,未暇思索,恨不得把吃奶力气都使出来,第一棍和这一拳全都用力过猛,没有含蓄。先后六狼,虽然应手立毙,可是铁棍已经打成半弯,右手骨也隐隐有些酸麻。当时没有觉意,便与主人背对背立定,互相照顾,觅路纵逃。偏生这地方一面是危崖数十丈,无法上纵;其余三面俱是广大原坡,前后左右,都被狼群围定,难于逃走。打到下午,二人兵刃俱都弯折,不能使用,只得弃去,全仗双手抵御那千百凶狼。狼本都是昂首向前,除了用硬功强力,去击碎它的头脑而外,绝少善策。一两个时辰斗过,二人双手全都肿胀麻木起来。欧阳宏更因左手先吃了点亏,运用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