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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笛子》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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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破窗逃巨寇 异地晤良朋

  李文玉始终头都不曾偏过,闻言笑说:“你这小孩真灵,我只问你,你每日搭伙食的酒铺老头几时来此开这酒店?他家还有什人?你们相好,他平日又最肯帮你的忙,如何你今日闯了这大的祸,他若无其事。方才咱们争吵,他也不来看你,是何原故?”

  旺子假装有气道:“你这位客人怎么这样脾气,刚说得好好,又说怪话。你问这些事,日里相见我已说过。他在此开店虽只近二十年的事,如说住家,便我听说的也有祖孙三代。张家多大势力,他们有家有业在此,自然要怕连累,帮我也在心里,怎敢露出?这是没法子的事,不能怪人。老汉全家全是好人,谁都知道。他和你们对头我的师父铁笛子素不相识,你也知我口紧。他这样忠厚老汉,你老打听他作什?”

  李文玉想了想笑道:“你一个小孩独居一屋,你刚由张家逃走,我便得信进来,共总好似没有多少时候,你到家作过什事没有?”

  旺子本想不答,因见方才王老汉在窗外连打手势,动作轻而且慢,和那面上紧张神情,断定对方厉害非常,口风虽转,用意总是难测,想了想,抢笑答道:“我到家把灯点起,刚把衣服换好,你就来了,连门都未出过,也未见有人来。”

  李文玉又问:“可曾出门取什物事?”

  旺子心想,自己到家并无多时这厮便来,本未出进,做过什事无须瞒他,理直气壮地答道:“没有,谁还骗你么!”

  旺子原恐对方疑心又在房中耽搁了一阵对方才到,恐其因灯生疑,才说是自己所点,后想这厮人甚狡诈,莫要灯光早被发现,正在后悔,再要盘问如何回答,向不说谎,、心里有点发急。

  文玉随问:“今日天凉,怎不生个炭炉烧点水吃?”

  旺子只当问的是闲话,没好气答道:“我逃命还来不及,准备回家取点衣物逃往山中,你便赶来麻烦,怎会想到生火烧水?再说天还不算真冷,乡邻又好,他开的是酒铺,茶水取用十分方便,我们穷人天黑就睡,点灯之时极少,要那热水何用?”

  文玉忽然目闪凶光,哈哈笑道:“到底是个小孩口嫩,自漏马脚。你说刚刚逃回,不曾出进做事,也无人帮你的忙,这盏灯擦得又明又亮,满满一碗灯油,算你回家自备,我来稍迟,不曾看见,壶里面的水却是热的,分明沏上没有多时。你未走往人家,又无人相助,这一壶热水哪里来的?”

  旺子闻言,才想起那把瓦壶乃王家所有,先放桌上,不曾理会。因见师父纸条,只顾寻思,也未伸手去摸。方才这厮进门连饮两碗,似见有热气冒起,一时粗心,不曾想到壶水来处,被这厮看出破绽,一假百假,这类凶人说翻就翻,刚一发怔,想要回答,还未出口。

  李文玉见他脸红,已接口说道:“小孩子不要为难害怕,我三大爷说话算数,无论如何也不伤你。休看我不曾回顾,窗外那人和你闹鬼我全晓得。我料此人恐我看破,业已走去,所以没听他有走回来的声音。其实,你第一次伸手叉腰想摸暗器,一面打算把桌子踢飞乘机逃走时,这厮业已掩在窗外,必是见你口出不逊,恐吃我的亏,又知你那点毛手毛脚,在三太爷面前简直送死,稍微一动人便分了尸,急得无法,暗打手势警告。你偏说得起劲,不曾看见,直到假装穿草鞋以前方始看出,改了口风。其实我并不承他的情,你就强做到底,我也满不在乎。本来抬手便可将他抓住,因想这样大风大雨,老家伙虽然是可恶,和我无仇,偌大年纪,提心吊胆站在大雨里头,好容易才将你提醒,怪可怜的。本已不想计较,但我恨他真人面前闹假,藏头缩尾,非要他现出原形不可,乖乖的叫老家伙滚来见我,看看是否昔年山东路上那人。只要知错服低,交代得过,便不与他一般见识。否则,我三大爷自己寻去,他就没有全尸了。你们暗中捣鬼,还当我不知道呢!”

  旺子见对方二目凶光䀹䀹,神态突转狞恶,最奇是人未回身,外面那大风雨,王老汉虽然年老,武功从未丢下,轻功更高,自己防他暗中掩来,也曾留神静听,风雨之下并无丝毫别的声息,所打手势又轻又慢,这厮竟和眼见一样。活虽凶狂,料无虚假,打是决打不过,老汉踪迹已被他看破,如是敌手不会这样害怕,不敢出面。这等凶恶,逼人太甚,恐有别的顾忌,还不敢真个和他翻脸,心正发慌。

  李文玉见旺子已被问得变脸变色,正在得意洋洋,说得起劲,末句话还未说完,便听窗外有人说道:“放你娘的屁,驴日的瞎了眼睛,没瞎了耳朵。近日和老鬼苏五口口声声要寻我老人家报仇,今日黄昏两次相遇,对面却不相识,我正好笑。因我徒儿有事,打算办完再寻你们两个老驴日的算那什三年前的旧账,不料都是那么死不要脸,一个强要收人为徒,一个倚势行凶,以大欺小,被一个小娃儿刻薄挖苦个够。末了还吹大气,仿佛你有后眼,不论窗外有什动作,你老祖宗连来带去都和眼见一样。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始终不曾离开,你晓得个屁!你是现在滚出来,或将老鬼苏五喊来,约好地方,分个存亡,还是想吃完月饼重阳糕再往鬼门关报到,也随你的便。无故打算欺负人家忠厚和平的老汉,你才是当时不得全尸呢。”

  旺子一听正是前遇铁笛子的口音,不禁大喜,不顾听完,早慌不迭纵身赶出。见雨中立着一人,窗前灯光映处正是师父,身上业已湿透,腰间所挂铁笛子却拿在手中,目注窗内发话,喜得连呼“师父”,赶将过去便要跪拜,铁笛子把手一摆,就势拉住,往旁一指,同立王家酒馆屋檐之下,口中仍在发话未停。

  旺子初意对头如此骄狂,决不甘休,哪知里面悄无声息,也未见人出来。直到铁笛子把话说完,又隔了一会,方听里面狞笑道:“铁老二,你真可以,日里撞我的人就是你么?方才窗下既然是你,算我耳目不济,眼力大差。不问这开酒店的是什来历,从此不提今日之事。不过我们的事不是这等了法,你也无须吹什大气。这样风雨黑夜,彼此都不免于取巧,显不出真实本领,何况正主人尚在张家,也还未来。你少骂大街,是好的第三日天晴以后同往玉泉崖一分高下好了。”

  铁笛子方骂:“这驴日的虎头蛇尾,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