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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⑦》第二七三回 浩荡天风万里长空飞侠士 迷离花影一泓止水起情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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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早一把拉了孙南,边说边往前跑。孙南满以为殿门相去咫尺,举步可至。哪知灵云一到,先前扑上身来的幻影,虽然一晃不见,可是殿身老在前面,跑了一阵也未赶到,灵云满脸俱是惶急之容。觉出形势不妙,知道灵云本能自保,为救自己,妄离旗门,也许两败俱伤,心中愧悔。正在愁急万状,灵云忽把双眉一皱,回首将孙南夹在胁下,手掐灵诀,往前一扬,口中默念了两句,忽然一片竹叶形的青光,突由身上冒起,裹了二人往斜刺里飞去。

  孙甫瞥见前面现出一幢六角形的青荧荧的怪火,灵云飞行甚缓,正带自己直往火中飞去。快要到达,遥闻一声断喝,灵云面色越慌,往前奋力一冲,好似十分吃力神气。身方穿入,回顾身后,又有大片粉红色的烟光冒起,同时人也落到火中。再仔细一看,火已不见。身外环插着六根青竹竿,长才齐人,上面各带着一两片枝叶,青光隐隐,占地不过丈许方圆。下面也非真地,乃是一片青云,形若石质。竹竿与人分立其上,由内外望,哪有什么宫殿楼台,花树水面,乃是一片亩许大小,荒寒不毛的绝顶危崖之上。仰视穹苍,下临无地,上下四外,俱被一片五色彩丝结成的光网笼罩。本来什么景物也看不见,因灵云手中持有一面两寸大的八角晶镜,方才看出,除去临崖一面,下余便是神剑峰魔宫园林全景。孙南便问:“大姊怎会到此?”

  灵云答道:“事情真险,我唤你时,也只刚把枯竹老人所赐旗门准备停当,才脱危境。事情也真巧,我二人不问是谁,再稍迟延,便无幸理。我仗旗门宝珠护住心身,或者无妨,你却难了。但是此老法力高强,素不服人,除非有心相谅,不与我们计较,休想脱身。恐怕还有辣手,防不胜防,虽在旗门之中,我们仍是不可大意呢!”

  孙南随问经过。灵云因身人危境,惟恐有失,本不想说,以防为敌所乘。待了好些时,见无动静,又知枯竹老人早有算计,曾对妹子齐霞儿说过,此行因祸得福,时至自了。只要不离开旗门,决可无害。适才因救孙南,那旗门施为费事,主人魔法又高,惟恐措手不及,好在另有一道保身灵符,以为遁回也来得及。不料主人连用魔法倒转阵地,差点闪失。经此多时,平安无事,别无异兆,才把前事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灵云自与周轻云、秦紫玲奉命重返紫云宫,开建海底仙府,行事均极谨慎。因为紫云宫虽有千寻海眼与千里神砂之险,但是贝阙珠宫地域广大,矮叟朱梅那么高法力,尚且被人乘虚混入,隐藏在内。自己开建仙府,费了好些心力,失去许多仙兵神铁,才得将其遣走。宫中门人又只有限几个,惟恐有什疏失。曾经议定:每出行道,必有一人坐镇。灵云这日因见紫云宫中金砂、珠宝堆如山积,意欲送些去峨眉解脱坡,交与宝相夫人保管,以备同门济世救人之用。心念一动,便命金萍、赵铁娘将尘世易于变价的金珠之类取出,想分两三次运去。当第二次运送时,带有新炼灵丹,恰值轻云、紫玲有事远出,须过些日才回,灵云自己如往峨眉,宫中无人留守,放心不下,本想候到二女回宫再走。

  第二日,严人英忽然来访。灵云知他和轻云本有夙缘,自从莽苍山一见之后,便即投契。近年在外行道,双方每遇危急:都是不期而遇,又共了几次患难。虽然向道心坚,未涉儿女之私,情谊却比别的同门要厚得多。半年前,人英得了姨姆所赐道书大玄天章,刚到手,便寻轻云一同修炼,由此二人法力大进,又炼了两件法宝。人英原意,姆准其转传一人,学成之后,便将书中所附柬帖取出,依言行事,书便化去,为期只有百日。想起同门中,只轻云一人私交最厚,忙即寻去,二人恰在途中相遇。轻云虽然落落大方,总想自己是女子,人英平日相对,仿佛情有独钟;再者,孤男寡女同在一起修炼,易招物议,先还婉拒。

  嗣经人英再三力劝,说:“家祖姑法力之高,全由此书得来。现值异派猖撅,妖邪横行之际,如将此书学会,立可增加极大威力。本欲公诸同好,无奈仙示只许再传一人,时限又短。难得遇见师妹,又是我的患难至交,可见福缘前定,如何天与不取?我知师妹也许为了彼此情厚,男女同修有什顾忌之故。实则,修道人避什嫌疑?实不相瞒,我对师妹,固是敬爱逾常,衷心感佩,但自奉命下山勤修仙业,愚兄虽然不才,尚知自爱。本心虽想与贤妹同参正果,永享仙福,终古不离,也只是累共患难,情分使然,男女界限早已忘去。师妹志行高洁,如冰如玉,更不必说。难得遇到这等不世良机,如何为这小节拘束,将它失去,岂不可惜?彼此心地光明,何必计较人言?何况我们不比常人,是非真假,一望而明。各位师长更是神目如电,念动即知。愚兄稍有乖谬,也不配列名三英了。”

  轻云本就不忍坚拒,再听对方明道心事,心想:“再不应允,反显自己情虚。”

  只得允了。人英因见时限大迫,恐难学全,左近恰是元元大师罗浮山香雪洞旧居,封洞的又是本门禁制,立同赶去。先向各位师长通诚遥拜,再行开洞入内,就在洞中一同勤习。二人练到第一百天上,居然学了十之七八。还待住下学时,忽听柬帖发出霹雳之声,不敢再延。打开一看,内有姆手谕灵符。便照所说,用真火将符化去,立化一片金霞,拥了那部道书,带着风雷之声,向空飞去。柬上大意说:二人累世清修,均以情丝难断,互相牵缠,致误仙业。直到前一世,道心方始坚定。但是情爱至厚,不舍分离,在兵解以前约定以身殉道,誓求仙业;来生虽不再作双栖之想,仍要同门同修,共证仙业。虽然一样情爱,但与司徒平夫妻情孽纠缠,终误仙业者大不相同。以后只管安心学道,绝无他虑。二人方始大悟。因柬上曾说,各位师长也早深悉前因后果,双方心意又经言明,无须再有嫌忌,情爱自然更深一层。此次乃因轻云许久未见,不知有事远出,特来寻访。

  灵云觉人英远来不易,平日修为又极清苦。心想:“轻云不久即回,正好请人英代为留守,自己去往峨眉一行。”

  便和人英说了。人英未见轻云,本在失望,闻言立允。灵云独自一人带了金珠、灵丹,二次飞往峨眉解脱坡,交与宝相夫人。聚了数日,本欲回宫,忽然想起人英、轻云本来情厚,只因忙于修积,会短离长,虽无儿女之私,相见必有话说。自己在旁,这两人一个面嫩,一个拘谨,好些不便。当时又无处可去,忽想起孙南和自己也是累生情侣,只为当初嫌他情痴大甚,恐其两误,姑以正言规劝。自从九华分手,开府再遇,双方便渐疏远。以后偶然相见,虽未尹邢避面,迥非以前如影随形,非到万不得已,不舍分离情景。后听人言,他功力精进,修积甚厚。分明根骨稍差,自惭形秽,专一刻苦自励,以求上进,兔使自己轻视,实则心中仍蕴热情。如与轻云、人英来比,未免对他大薄。又因孙南对自己敬爱太甚,前生相处,稍假词色,便心喜欲狂。

  转世以后,表面不似前生那等亲密,人也端谨得多,而真诚流露,情爱之深更甚于前。不过敬重自己,知道志切修为,恐拂己意,言行慎重,不敢露出而已。灵云越想,越觉自己迹近薄情,对他不起。良朋久别,尚且相思,况是三生情好。欲乘此时无事,前往访晤,加以慰勉,坚其向道之心。念头一动,立时起身。本意飞往莽苍山,先与孙南叙阔,再寻朱文、吴文琪良晤。到那里一看,只吴文琪独居山中,说起昨日七星手施林来谈到孙南、尉迟火黄河救灾之事。算计二人必在黄河灾区一带行道,意欲跟踪往晤。如若不遇,就便可向玉清大师叙阔也好。于是又往黄河灾区飞去。

  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已到达。哪知二人此时也正回山,云路相左,竟未遇上,以致生出波折。刚刚飞过铜瓦厢,见黄河水势正在减退,沿途难民甚多,到处都有富绅善士所设的善篷,施舍衣食银钱,办理甚善,灾民欢呼颂德之声,所在都是。先当是玉清大师佛法慈悲。正在沿河前飞,打算择地降落,探询三人踪迹。既而一想:“尉迟火昨日才与玉清大师相遇,灾区蔓延数千里,中途还要变卖那么多金珠。玉清师徒共只三人,任凭法力多高,事前防御灾劫尚还容易,灾象已成,再往救济,何等烦难,岂是一天半日所能办理完善?”

  于是沿河上飞,暗用仙法查听。她一连飞行了数百里,到处歌功颂德,异口同声,说是从来救灾无此完美,也没有这么多的善士。最难得的是银、米丰足,被淹没的土地,水退以后,全成沃壤。每一灾民除当时所领救济费而外,并还各按本来行业,人口多少,给以安家治生之用;老弱残废,均有所食,使其温饱,以终天年。经此一来,连那素常贫苦,无依无业之民,均有得遂小康之望。妙在那多地方所设善堂不下数百,各有专人总管,办事井井有条,一点看不出有人暗用法力相助之迹。灵云几经留神观察,只两三处大善堂为首诸人密计时露出一点口风,大意是说:“我们必须仰体仙人恩义,宁可妄费,不可遗漏。好在仙人钱多,我们问心无愧,必无话说。只不许灾民得知详情,张扬出去。我们未费什钱,得此善名,虽出仙人之意,心终不安,惟有日夜用心,多出点力。”

  所说大同小异。听那口气,所遇仙人均在同一时间,颇似用身外化身分头下手神气。

  心正奇怪,已经飞近城池上空。瞥见一片极轻微的祥云横空而渡,由斜刺里高空中飞来,往侧面飞去。那云飞得又高又快,宛如薄薄一片彩色轻烟,在当头高空苍冥之中一闪即过。如换旁人,必不在意。灵云近年法力大增,开府之后越发长了经历。见那彩云看去薄薄一片,又是逆风而渡,聚而不散,飞得那么高,以自己的慧目竟不能透视云上,断定不是寻常人物。方按遁光回顾,猛想起灵峤三仙师徒,来去都是祥霞丽霄,轻云冉冉,与异派仙侠御剑飞遁,破空冲云而渡,迥不相同,这片彩云正与他们同一路数。记得灵峤女仙陈文玑、赵蕙,与己一见如故,十分投契,曾有不久重逢之言。

  一晃数年,并无音信。所居仙府,中隔十万里流沙与八千寻罡风之险,已近灵空仙界。以崔五姑的法力,上下尚且艰难,何况自己。前月取出紫云宫玉池藏珍,虽有一件法宝可御罡风劫火,但因初得到手,尚未重新炼过,只能抵御罡风。此宝关系重大,异派中首要诸人全都梦想多年,得到便能抵御大劫,一旦出现,必定百计窃夺。放在玉池宝库以内,自然无妨。带在身旁,此时法力尚不能掩蔽它的精光宝气,一被发觉,就不被夺去,也永无宁日。父亲命藏原处,不令带往峨眉,可知重要。为此格外慎重,不敢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