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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④》第九十二回 肆凶威摧残同命鸟 闻警报急救可怜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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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红说罢令众退后,双手一搓,往外一扬,霹雳一声,震得山摇地动,洞壁连晃,满地俱是金光雷火,红光也在同时收回。妖徒全形早被震散,残魂一片吃雷火一撞,化作万缕千丝,一齐消灭。这一震之威,具见玄门法力。又在地洞之中,势更猛烈。休说月娇、甄济心神皆战,便是灵姑、裘元也觉耳鸣目眩。众人本已退向出口,雷响之后,上官红心料这里巨雷猛震,前洞鬼老与妖党必定警觉,又以妖穴中鬼女妖姬俱为月娇用鬼老原设的妖法所杀,无须再往搜索,正打算施展法力,将这地穴填死,忽见适才雷火震处不远,有尺许大小一片黑影紧贴地上,知是妖徒的残魂余气,那么猛烈的雷火,竟被漏网了一些,不曾全灭。此事固在意中,本没想斩尽杀绝,妖徒的功力已可想见。如任其凶魂脱体逃走,就不为恶作祟,转世也必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幸其自己作孽,没照预计放脱。

  上官红便喝道:“无知妖魂,你用元灵分化之法,乘我撤去禁制发放大乙神雷之际,将元神分化,拼着多半魂气为雷火击灭,往上猛飞,将一魄一魂残余之气改上为下,由下方窜出,紧贴在此。以为魂气与地上同色,决难识破,等我们离开,便可逃走。可知此举又要弄巧成拙,休说此等小伎俩怎能瞒过我,即使暂时疏忽,被你瞒过,妖穴中残余妖鬼已全遭报伏诛,邪法已为月娇所破,汝师鬼老倒反地轴凶谋已无所施,我也无须深入。我未行时,你不敢飞避光遁;一逃,被我发觉,仍是无幸。我行时,又必将此地狱变相的地底妖窟,施展法力填塞封禁。

  你法力已失,魂魄不全,势必从此禁闭在内,万劫沉沦,长为饿鬼,永无出土之日。连化虫蚁,去享受一点日月照临,雨露滋润,都绝望了。其实你无须如此作伪心劳,我因恨你凶毒,上来处罚太重,觉你身受已可抵补。适才所说,明有稍为宽放之意,你便不作伪,也不至于形神全灭。所以雷火击处,独空东南一角。不然,你这残魂余气有多大力量,能遁逃出网么?惟其恐我觉察,不敢远遁,伏处正与雷火相近,正受销钎。否则你只管逃,决无人来拦你,不是早遁出洞去了么?”

  说时,地上黑影便宛转伸屈,发出一种低而凄厉的“噢噢”之声。

  上官红知他恨极,又道:“你幸是遇我心慈,言出必践。像你这魂魄不全的余气,即使强投人身,也必早年丧命,遭受凶报。夙世冤孽相缠,使你多受恶报苦难,尚不在内。不知要经多少劫,还须大彻大悟,多修善行,累世修积,才能解免,不堕畜生道中,受那无边苦难。谅你也无能为害,我仍照初心,放你逃走。如遇别位疾恶如仇的道友,见你如此极恶穷凶,你还有丝毫生路么?我现在便要封闭洞门,你急速逃生去吧。”

  地上黑影才贴地蜿蜒往外缓缓游去。上官红知是残魂伏窜,因在雷火边上,受了波及所致。

  上官红又正色告诫甄济道:“你资质原本不差,只为天性凉薄,私心太重,才致陷身邪教。幸是祖德尚厚,得遇夙世因缘,孽海抽身,方得免予诛灭。否则今日各位师尊扫灭妖窟,岂不与之同尽?前者你已迷途罔返。此次回头乃受情人再三开导,你对她又是既爱且畏,不敢拂逆;并在事前激发一线天良,老鬼已将裘师叔交你劝诱,势成骑虎,不得不尔。实则你久贪淫乐,陷溺已深,此举并非出于本心,所以连共患难的情侣对你都不放心,断定你情薄心浮,易受摇惑,将来不免薄幸相负,甘为殉情之举,现我看裘师叔份上,并念你乃书香世裔,父母年高,只你独子,格外从宽,放你全身回去。

  但你所习邪法尚未去尽,月娇和你夫妻重逢,至少也在十年以后,身侧无人劝诫,此去人间,难保不炫弄贾祸;甚或再受妖人引诱,故态复萌,遇见正教中人,误认妖邪,遽加杀害,均所难料。如若给你去尽,万一遇见旧日同党,不受胁从,便为所害,也是可虑。现用我峨眉师传心法太乙神光,将你所染妖邪之气去尽,但法力仍在。另赐灵符一道,并传玄门正宗初步吐纳之法,以供防身向道之用。不过邪气虽去,妖鬼所传皆是左道邪法,多半有害生灵,为此特加警诫:以后只就固有而无害于人者,到迫不得已之时,方许应用,不许另行祭炼。须知以你为人,实在一无可取,只缘遇合有幸,既重裘师叔的情面,又念月娇情痴可怜,才有此逾格矜全。

  我那灵符印在你的身上,只要不犯旧恶,自能助你抵御妖邪,逢凶化吉;你如稍行恶事,或负月娇恩情,此符立化神光飞回,转瞬我便得知,无论相隔万千里外,我必立时赶来杀你,以免姑息养好,为你所累,今日所杀妖徒便是你的榜样了。”

  甄济闻言,自是感激,惊喜交集,吓得诺诺连声,叩头不止。月娇更是意外,跪伏在上官红面前,不住呜呜鬼哭,感激之情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上官红随命甄济盘膝坐地,指示玄机,先纠正所习吐呐导引之法,再传授正宗口诀,令将心情守定。然后将口一张,一股太乙真气喷将出去,立化一片神光,将甄济全身上下一齐包没在内。甄济本是周身黑气隐隐,面目作青白色。神光一照,周身火热,正觉舒畅已极,忽然真气欲脱,心神一迷糊,便失了知觉。

  一会儿醒转,神光已然收去,觉着周身微作酸痛,但神智空灵,心旷神怡,与前大不相同。上官红等三人已然不在,只有月娇守在身侧。正惊疑问,忽听月娇说道:“你受妖毒至深,适才邪正交战,心神已失主宰,危险异常。如非上官红仙姑深恩赐救,几受妖法反应之害,就此葬送。现在肉体虽稍疼痛,无异脱骨换胎,反而因祸得福,深恩大德胜于再生。此后回家,只须奉侍父母,虔心修持,等我转世相聚,便可同修正果,凡百皆可无虑。那灵符已然深印背上,不是妖鬼党徒所能侵害的了。上官仙姑因听我说妖洞中藏着不少珠宝金银,可充济贫之用。裘表弟日常所说的虞仙姑,也自前洞赶来,说鬼老同了几个外约的妖党,均被各位仙长困住,先前妖法已破。

  鬼老妄想发动地水火风,吃青城朱真人制止。后洞法台又被我毁去,不能呼应,越发无效。眼看力竭技穷,正要逃窜,朱真人知幻波池诸仙因虞仙姑想见裘表弟,鬼老寝宫中还有残余妖法以及妖幡法器之类尚未破尽,好些附有无辜生灵,命虞仙姑来此夫妻相见,并传知二位仙姑与裘表弟,一同合力破去寝宫妖法,放走妖幡上所附生魂,然后同往且退谷助战。此事适才我本就要说,只因救你心切,还没顾得上。

  尚幸上官仙姑没有见怪。虞仙姑人更天真,先前见你好似忿怒,及裘表弟说我夫妻此次以死力相救,以及两家父母亲厚之情,上次途中夺剑,欲加陷害,乃是心神已为妖法所迷,又受妖徒驱迫,并非得已,不是本心,便消了气。又以救裘表弟,后半乃我力主,亲受艰危,不惜百死,故对我尤为爱怜,当时送我一粒灵丹。并允转世十年之后必往查访,等我夫妻婚后,遇机随时相助。情意甚是优厚。谈了一阵,等上官仙姑将你大难免去,才同人内,命我守候在此。

  “我先释放的那两个同伴鬼女,肉身尚在,其中一个来日无多,还未受到鬼老淫污,我先虽放她们元神,令其复体为人,自行逃生,但二人知道鬼老法严,我那一举做得大狠,何况胜败未分,妖徒尚在外面对敌,我在悲愤情急之下又无暇详为开导,吓得她们进退两难,只是同病相怜,在法台前互相扶抱,悲泣了一阵,闻得外面雷声起了两三次,久候不见妖徒回去,才料妖鬼真败,但逃出来,恐受正教中人杀戮;不逃,又恐地穴不久就要封闭,便要沉沦地底,永远不见天日,二人商量了一阵,才没奈何,着胆子,试探着偷偷掩了出来,听到三位仙姑和我说话,先还不敢露面,只隐身甬路拐角,偷看外面,隐隐悲泣,上官仙姑闻声查问,经我言明,引来此地,因所受妖毒不深,一个更和常人一样,二人又均有心计,逃时身上装有珍宝,上官讪姑便未令她们回宫取物,只把邪气去尽,由虞仙姑各给了延年益寿的灵丹,以补所受痛苦,好在这二人俱是我家婢女,山行不畏虎狼,就此送出洞外,指明途向放走。

  “我原以为青城、峨眉两派门下疾恶如仇,鬼老师徒罪恶如山,决所不容,早晚必受形神俱灭惨祸,何况我平日自甘堕落,存着过一日是一日的心意,任情放纵,无所不至,能得鬼老宠信,也由于此,一旦孽报临身,自然万无解免之理,就是后来与你夙缘遇合,心生悔恨,也觉迁善无计,想为好人,情势也所不许,不过看你好好一个有根器的少年,受妖鬼胁迫,虽然失足在此,陷溺还算不深。如能劝你及早回头,遇机逃了出来,或许还有一线之路,但想不出使你脱身之策,为此时常向你劝谏,百计千方恢复你本身灵智,虽以法严事险,未全做到,毕竟近日要好得多。

  “日前恰值裘表弟被陷在此,你果然天良激发,冒险求情,欲代鬼老劝其降服。我盘算至再,知道他既是青城门人,朱真人法力高强,何等厉害,断无不知之理,必是数中该有这场厄难。如拿他作个现成人情,正是你的最好时机。本欲去往金鞭崖告急,偏值朱真人他出,全崖已然封禁,无法进去;观中无人,去也无用。这才想到裘表弟同伴身上,谁知一盘问,他的同伴未来,只银发叟门人是他好友,偏是我的仇家,此外又无人可找。

  为想保全你,没奈何,只得拼着性命前往告知。此老虽不曾难为我,看他那神气,异日遇上,恐仍不饶我。因此一举,鬼老祸发更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全鬼宫师徒男女党徒决无一个可以幸兔。或偶有一二暂时漏网,将来仍是不免诛戮。反正一样遭报,长痛不如短痛。以前我灰心沉湎,淫乐纵欲,终日昏天黑地,过惯生涯,还不怎觉苦痛。自从与你相遇,彼此生出真情,想到恩爱不能长享,忧今虑来。鬼老又是凶恶残酷,其心莫测。我和你表面欢乐,实愁肠百结,怀中如割,痛苦己极。倒不如拼着神灭形消,既免我经常忧疑危惧,活受无形罪孽,又可乘此千载一时良机,使你脱出水火。又以情深善妒,前生必定亏负了你,今生还报。虽看出你心性无定,将来十九薄幸,偏会割舍不下,甘心毁灭,死而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