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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轮侠影》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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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说忙帮不上,朋友仍是朋友,逃官亏款不比政治犯,租界上照样可以用照会抓人。如若到手的钱不舍得吐出,暂时硬躲,或是等事冷了再出活动,或是暂避一时,缓缓设法疏通也无不可。只家里却住不得,迟早必有人去,最好搬到公馆来住,就对方知道在此,仗着他和各方面的交情势力,来人也只干看着,不敢上门来捉。依我替你打算,果如你所说无钱可吐,伯岳脾气你还不知道?他富余时怎么都行,否则他怎么都有话说,决不如你的愿。你见了他就说破口也无用处。莫如暂时不要苦苦磨缠,免使不快,以后更不好办。

  由今天起先搬到这里来住,等到他手气一转,翻本出了赢钱,我再约人帮你说话。他每次所作义举和大善事俱在钱多高兴头上,十拿九稳,没有不成之理。好在这里有吃有抽,什么都不用耗费,每月零用个三头二百也可随便跟他要,对方又捉不了你,有什着急之处?他正嫌秘书笔底不佳,心思太死,你住在此,还可帮他办办笔墨,多结点情分,为异日开口地步,彼此都好。”

  少章闻言重又坦然,觉着恭甫想得甚周到,仍托他代为先容,少时老父如来,请伯岳说是山西方面已然发信托人,看是补交公款以后还有追究下文没有,再定主意,并留自己在此暂避,候信进止,千万不可提起北京之事。等把话达到,再同去里面相见。恭甫连应两句“是个”,先自走去。一会当差来请,少章走到里进书房,见只恭甫一人在内,闻知话已带到,伯岳无什表示,刚往上房,少时即出。跟着当差端进一副极精巧的烟盘子,放在里间螺钿嵌花上镶大理石的紫檀木榻中间。少章来时烟未抽好,正用得着,忙和恭甫对躺下去,自在上首,一边烧烟,一边谈天。恭甫一再盘问公款怎么亏的。

  少章早已疑心自己前在山西遇的是翻戏,因不知伯岳为友情厚,有心命人试探,以为自己嫖赌半生,久走江湖,老来反遭人翻戏,说出来都丢人,当已上了,何苦再让听笑话,一时前不搭后,东支西吾,不肯实说;恭甫知他不说实话,便不再问。

  二人谈到十一点多钟,才见伯岳陪了益甫一同走进。少章抽烟原避益甫,老远听出咳嗽之声,赶即爬起,和恭甫打一手势,自向壁间假作看书。等二人走进,先和伯岳礼叙,又向老父请安,问爹几时来的。益甫本和伯岳先见,伯岳虽未明说少章在京荒唐,一听话因已知内有难言之隐,因伯岳再三相劝,平心一想,徒自气急也是无法,伯岳既令少章来住,总还可以相助,所以不曾十分愁急,闻言答道:“我才来不多一会,伯岳留你在此再好没有,你也不必回家。我饭后回去叫人给你把行李送来好了。”

  伯岳道:“那都用不着,这里一切都有。”

  少章当着老父,不便说出回家安排阿细,只得赔笑对恭甫道:“爹饭后如若回家,请爹命雄孙来一趟,儿子还有些零碎事情要交派他。”

  益甫知他用意,作色道:“你还有什事,换洗衣服我自会叫五孙女与你送来,叫雄儿来作甚?你适才又抽鸦片烟吧?”

  少章忙道:“老西烟禁甚严,职官哪敢抽烟,早忘掉了。”

  恭甫忙道:“少章没抽,今天是我有点不舒服。”

  伯岳又说:“躺烟盘子好谈天,才摆上的。”

  益甫又笑道:“你也五十的人了,我也管不了许多,你自问心安否便了。你看伯岳,三十岁前还未发达时倒有两口瘾,一说不抽,至今一二十年不动,这才真是有骨气的丈夫,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哪似你这荒唐?”

  少章连声应是。伯岳知益甫家规严正,父子二人在一起少章甚僵,便催开饭。

  饭后益甫自往学房,教完了书便自回去,一会打发少章五女淑蔽将衣服送来。少章知她最恨阿细,心中叫不迭的苦,没奈何只得好言探询阿细情形,并嘱转告家人善待。淑薇笑道:“爹爹放心,她好坏是爹的人,只不像从先无事生非欺压人,谁也不愿惹她。不过爹现在已然赋闲,官司来了,她那大烟抽得太凶,早起那一大盒膏子,爹才抽了几口,女儿来时已然见底。烟要一日多一日,别的零用不算,快抵我们二十多口人的家用一半了。女儿们连鞋袜都没有一双富余,她这样花法,女儿们小孩子说,想想爷爷,连十块么二的牌都不敢打,实在无聊,只小辈们陪着打铜子牌,爹怎问心得过?”

  少章被她说得老脸通红,只得强辩道:“本来她没多大的瘾,只我抽得多些。也是这几天服侍我,又急又累人又多病,倒是抽得多些,不过买烟的钱是她自己的,我并不给。”

  淑薇笑道:“谁还不知道她的来历,来时一个光人,连换洗衣服都是我家的,钱从何来?”

  少章知道淑薇聪明能说,已然漏口,强笑劝道:“固然她那有限一点私房是我给的,但也有朋友送她在内,她又没有得罪你,看我面上多容让些吧。”

  淑薇不禁气道:“女儿说的是真话,谁又容她不得?”

  还要往下说时,恭甫和管账房的吴均唐双双走进,说前面席已开出,伯岳吃完还有事出门,叫少章就去。淑薇见有外人才行住口,各招呼了一声自往上房走去,饭后回家不提。

  由此少章便在孙家住下,伯岳终不问及前事,相待却极优厚。少章不知伯岳虽以连日输多手紧,又疑心少章藏私,想查明了详情再办,并未置诸脑后,一面愁着官司,一面惦念阿细,老父每日都来孙家教馆,不能措辞回家看望,真个难受已极。到了第五天,长子雄飞忽自伯岳所办京西隆裕煤矿上回津,到家这日,正赶山西侦探设辞前往探询少章踪迹,巷口时有面生可疑之人来往仁立,雄飞忙去孙家报信,少章一听暂时不能回家,思念阿细更切。光阴易过,一晃十多天,不听再有动静,家中来人也说那两三个形迹可疑的已有数日不在巷口出现,少章又把孙家下人唤来询问,俱说左近并无面生可疑之人逗留探问,胆已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