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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轮侠影》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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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七一看少章正在烟迷,似未听见,悄取十元票吩咐算账找钱,和马二使了个眼色溜将出去,与来人相见。黄七却比马二高明得多,仗着中国地也有两人,先和同来便衣打招呼,套完交情,递了话,再向赵进财足这么一嘘,也不要现付,把条件全都讲妥,再照前议行事。固然反客为主,也仗着马、黄二人和少章先认识,不是原办案人,否则少章近虽年老昏聩,租界情形却是深悉,上车时发现车有生人,当时一喊巡捕便是乱子。最巧是黄七往回走时,正值阿细冒雨前来抽烟,黄七一见不好,惟恐阿细上楼,被赵四等人泄露真情,乘她未见,忙回三号,进门便喊:“汽车来啦,周爷醒醒。”

  少章迷糊中,觉着自己被山西侦探捉住,黄七连拉带喊势又猛些,当时吓了一身冷汗,惊醒过来一看,拉扯自己的却是黄七,才知是梦,忙间何事,黄七道:“车来好一会,天不早啦,快走吧。”

  少章初醒,还要抽一口,黄七随把自己抽剩的半口递过道:“则打电话,你啦太太又晕过去一回,你就这半口的造化,抽完就走吧,别耽误啦。”

  少章又是一惊,匆匆抽完起身,叫伙计算账,黄七道:“我早给啦。”

  少章执意要还,连说:“哪有此理。”

  黄七诡笑道:“你别急,到了车上,把你的钱都给我,还不行吗?咱倒不忙,你忙吗?进医院要紧,快走吧。”

  随令马二先赶出去唤车。马二道:“门口岗上跟我相好,这身衣服还是他的,车不会轰,咱们就走吧。”

  说罢,随手把余烟揣好,往外就走。

  少章一想,这类人无非想钱,事后一总酬谢也是一样,匆匆随同走出,见是车行雇来的旧车,并非自用车,车前坐着两人,以为黄七叫借不来,话已出口,又雇了一辆,方觉不安。身侧忽有一穿着灰布大褂的壮汉闪向前去打开车门,黄七已自先上,马二在后直催,少章体胖,吃马二一推差点没将头碰肿,马、黄二人一边一个坐定,车才开动。先见壮汉忽在前面挤上,少章方诧车行出车怎会有三个车夫,马二忽道:“七爷,这会我才踏实啦。”

  少章笑道:“二位今天真费心啦。”

  黄七诡笑道:“这从爷们不全都为你吗?你刚不要会账吗?还有医院的钱,你都取出来,交我给办就完啦。”

  少章闻言还自暗笑,心想黄七必是想赚几文,便问多少,黄七把脸一沉道:“相好的你就别管啦,车快到啦,当着外人不好看,你快取吧。”

  少章见他直催,临时忽动灵机,暗忖:“这类混混有什好人,如都交他必全报销,身边总得留上几个。”

  取时把钞票中间一松,拿到手上刚要点数,黄七问道:“都拿出来吗?”

  少章头才略点,黄七也一把捞去,一点数,共是二百十元。少章觉此人太不客气,老大不快,这一打岔,不曾留意窗外,等到想起来,车行迅速,已离中国地界不远。

  少章津门本是旧游之地,倏地心中一惊,忙问:“医院在哪里,怎还未到?”

  马二笑道:“在中国地,相好的你请好吧,这就快到地间啦。”

  少章这才觉出兆头不好,刚一欠身想看外面是什么地方,猛觉身子一紧,已吃马二按住,少章越发料了八九分,急道:“二位不必如此,快将车停住,只要松我一步,必有厚报。”

  黄七狞笑道:“哥们你说晚啦,你想着那两块钱烟就对得起你。”

  说时迟,那时快,车已出了租界,少章情知入网,还想死中求活,痛笑道:“我跑不了,现已入了中国地,二位可把前面两位朋友请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

  黄七随敲车窗,赵进财便令车停住,和那便衣一同钻进。少章认得赵进财,便道:“明人不用多说,我虽无钱,还有朋友,此时只不交案,什么都能答应。”

  赵进财笑道:“周县长,你倒说得好,我老西可没那大胆子,等你回了租界,一句话便能要我们的小命,这可不行。你等着打官司吧。”

  少章知道绝望,便向黄七道:“黄先生,咱们总算有缘才得相遇,你说得逼真,内人是否业已被捕?”

  黄七冷笑道:“你还惦念着那臭娘们啦,谁要她干吗?实不相瞒,当初见面,咱还是真想交你,就为请你公母俩吃一顿饭,她吃完饶不领情,还满世改我,别瞧吃折罗,也得有造化,你这会就满打想吃折罗行吗?”

  少章身落小人之手,对方又俱挟有嫌怨,知道再说徒自取辱,便不再言语。车行迅速,一晃到了警察厅。总算彼时对上流人犯还留有点情面,赵进财又奉有命令好好看待犯人,均未凌辱,还另外匀了一间小屋暂时羁留,只等公文办好,便即发解上路。少章身上钱也未搜去,当晚便用五元钱买通看守人往家送信。偏生那雨下了两整天,第二天午后信才送到。等家中得到实信,托人向警察厅运动缓解时,赵进财惟恐夜长梦多,再三向主管科里说好话,催着办好公文,已将人押解上路了。本来不至如此糟法,也是少章该有灾星,伯岳向例无论睡得多晚,饭前必起。

  这日偏有点不舒服,起来已在三点。吃完晚饭走到前厅,才听当差禀说少章不听劝说冒雨回家之事,益甫又为雨所阻,未往教馆,伯岳知少章过恋阿细,虽不以为然,一继一想,他来此多日,并无人来打听,才一出门使被捕去,不会有这巧的事。益甫往常天雨也来教书,难得间断,今日独未前来,必是父子全家正在团聚。正寻思间,恰值有客来访,就此岔过,没命下人往周家探询,随和来客同去俱乐部玩了一夜,大输回家,也忘了问少章归未,随即安眠。周家老少人等更做梦也没想到少章会冒雨回家,中途被人捉去。

  马、黄二混混又因赵进财到中国地长了脾气,不肯照原赏格发给,争论了一阵,结果仍吃黄七唬住,只把晚问所许的一顿酬客席免去。下来二混混又找地方分赃,黄七的手太紧,挤得马二豁出去要拼命,黄七不肯吃眼前亏,马二也见好就收,才行完事。等想起新旅社还有一个可扰之东,周家也可诈骗,天已入夜,重又互相埋怨几句,言归于好。仍由黄七出主意,连饭不顾得吃,便往回赶。哪知益甫在家,阿细是偷着出来抽烟,心存畏惧,不敢久停,只待了个把钟便自回去,并未遇上。二混忙了整日夜也实累极,又值大雨,见阿细己走,都懒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