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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骷髅》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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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信符竹手箭

  诸侠知道所说均是实情,虽不十分放心,为了事关重大,这类邪教恶贼留在世上便有多人受害,对方人多势盛,不冒点险决难成功,只得听之。

  稽、荀二侠几次打算生擒一个教中徒党,去往无人之处拷问,均因这班恶贼丧心病狂,已无人性,照着平日见闻和暗中观查,哪有丝毫天良?教规又最严酷,贼徒宁死也决不会说一句实话。如其杀死一个,照对方呼应那么周密,不消三日全数惊动。如其问完详情放走,又非泄机不可。就算被擒的贼贪生惜命肯说实话,这等恶贼,自难为了几句迫于无奈的口供将他放掉。如不以饶他性命为饵,那贼自知必死,也不会说。又不愿说假话骗他,所说口供还不一定可靠。

  仔细盘算,为防泄机,多生枝节,反正都是一路货,本非善良,又在邪教中染有凶毒的习性,将来一个也不能留,和他打什交道?仗着本身功夫暗中窥听,事情虽险,比较还有一点指望。决计亲自下手,先把地势探好,隐伏在离开小华山约百来里的一条深谷之中,乘着各路贼党奉命去往分寨聚会,为大贼郑明庆寿,参加新入门的教徒举行人教盛典,每夜均往窥探。

  艺高人胆大,仗着一身极好轻功,日里便自起身,到时都在黄昏左近。昨日起身更早,准备日落以前赶到当地,乘着前寨有事,暗中窥探。后寨一带,四面都是危峰峭壁,绝壑深沟,去路这面虽有一条险径,但是中隔危崖,峭壁如削,高达好几十丈,休说外人不是轻功极好无法飞渡,连大群贼党也从无人由此往来。强龙引了小翠逃走,便是这条险径,因其两面上下都难,坚持亲身护送,等小翠备好长索,追到前面崖下才肯分手,便由于此。

  为首五个恶贼分居在五处园林之中,除白鹰子和李金莲因是夫妻,两所房舍互相通连而外,余均各按当地形势风景分建而成,相隔最近的也有半里多路,中间还夹着许多奇峰怪石,花树溪流,外面并有树林山石隐蔽,互不相望,不到走近,连房子也看不出来。本是前寨危崖后面的一片盆地,形如大半边锅底,石多土少,地方虽大,却最隐僻,无论是哪一面来的外人,不到正面崖顶和通往后寨的危崖之上,也看不出这片奇景。贼党平日防御也较疏忽,只用一个小头目带了有限几个徒党,作为总管,用意还是管理这五处园林,以防下人偷懒,并非防敌。此外,每一所园林之中均有十来个男女下人,年纪都轻,专供服侍为首诸贼之用。

  二侠知这五贼倒有三四个不带家眷,一个人住着大片房舍。贼党讨好,恐其寂寞,每处均备有几个美貌妇女贴身服侍,夜来作伴侍寝,供其随意淫乐。这班少年男女均是山外掳抢来的良家子女,到了贼巢之后受尽凌辱恐吓,九死一生,连经种种试验才得勉强保住残生,虽然胆已吓破,不敢吐露贼党虚实,所知也极有限。但是这班都是身受惨痛的被害人,与教徒贼党不同,心中十九痛恨,虽然迫于无奈,天良未丧,又均机警心深,否则人早惨死,哪有命在?只要设法结识到两个,多少也能得到一点线索,并可指点机宜,令其代为窥探。日前业已去过两次,果然发现两人,一男一女,对于贼党恨之入骨,如非深知厉害,也和小翠受迫从贼一样,早已行刺,与贼拼命。

  先见到的是内中一个少女,因其背人偷哭,向天祝告,自吐心事,见荀玉闲突然现身,先疑贼党看破,甚是情急悲愤,后经再三说明来意,方始相信,第二日又引来一个少年同伴。间出为首诸贼,照例一到分寨必要尽量荒淫,性既残忍,又喜热闹,每次淫乐,都在前面寨堂后面山洞密室之中,地方广大,陈设华丽,整片洞壁都是锦绣铺成,地上铺着极精细的龙须草席和各种兽皮,单是大大小小的床榻便有好几十张;到处挂满宫灯,无日无夜,光明如昼。有时高起兴来,所有大小贼党,不论尊卑,均在里面随意荒淫,开那无遮大会。

  为首五贼高坐当中室榻之上,也和众人一样赤身裸体,指点观赏,只不杂在众人当中,一面各拥有一个最美的妇女,纵饮狂欢,把这禽兽不如的无耻行为认作教中最快活的礼节和对教徒的奖赏。只五恶褚富,人虽凶险残忍,对于女色却讲专爱,守定新娶娇妻王小翠,藏在后寨自己屋内享受,无事轻易不到前面去而外,下余为首四贼,连女淫贼李金莲,也是专喜去往前寨,与男贼混在一起荒淫,不肯留在自家屋内。

  这好风景和那么富丽舒服的园林精舍,只是摆样,终年难得有人住上两夜,所以这班服侍首恶的少年男女只是心情苦痛,只无小贼欺害,日子倒也过得清静。贼党又无男女之别,同辈之中随意淫乱不足为奇。虽因各人身历惨痛,不似贼党那么全无心肝,因寨中规条,这班男女下人只不生心逃走,平日彼此来往说笑并无拘束。少年男女往来日久,均在患难之中,同病相怜,难免生出情爱。

  这五处房舍,私订婚约的人虽有十多对,但因邪教规条荒谬不近人情,一面放纵男女荒淫,却又最忌孕妇,叫做四眼人,连一些有地位的头目,妻子怀孕,都要在临生前数月避开,生后过了百日方许复归原地,夫妻相见,否则如被查知,有地位的头目,不过斥责几句,迫令立时避出。至少离总、分寨神坛百里以外,否则便算犯规。再要把婴儿生在当地,哪怕不在寨内居住,只在相隔神坛十里之内,被其发现,男的不问,女的连婴儿也必同遭惨杀。

  这班身世惨痛的可怜人,休说离寨百里之外,连前后寨两条秘径当中的一扇铁门都不许其走近,终年只在后寨这五处园林和四面峰崖环绕的树林野地之中往来走动,稍不小心,误走进前后寨交界的铁门前面禁地之内,便遭惨杀。私自成婚虽无人问,一有身孕,被贼发现,便要受尽惨酷才得脱离苦海,连尸首都保不住,自然存有戒心。双方多么情深爱重,也只互相爱怜,背人哭诉心事,永远做个名式夫妻,决不敢做那真实夫妻,去惹杀身之祸。

  教中尊卑分严,专讲以上凌下,不许丝毫违背,这班男女少年又非教徒,只是一些受害的人被迫为奴,休说首恶看中,除却自杀,还要事前想好主意将对方稳住,冷不防跳崖而死才能免于污辱。否则只有俯首听命,决无丝毫违抗,便是寻常随便一个小头目或是教徒动了兽念,也都不敢倔强,这还不说。最万恶是被迫强奸之后,没有身孕那是运气,一旦腹中留下孽种,对方照例置之不问,如向大一点的头目告发,不问青红皂白,单是以奴告主便算犯了教规,受无穷冤苦惨痛。除向难友中哭诉而外,当人不能提说一字,好了将胎早日打掉,等到满月,静候惨杀,或先准备到日跳崖自尽,还能勉强多活几个月。

  遇到心最狠毒的恶贼,并还先去告发,所受惨痛真个一言难尽,谁都暗中咬牙切齿,悲愤填胸,偏是无计可施。男的还好,只是少年妇女,全部提心吊胆,惟恐被那大小恶贼看中,非但失身匪贼,结果还要送命,甚而连那名式上的丈夫也要同受其害。以前总管后寨的头目又最淫凶,美貌妇女被他奸污了好几个,有孕的全被举发杀死,因不容下人说话,连冤苦都无法出口。

  正在终日忧疑,泪眼相看,三月前忽然总管换人,名叫强龙,初来时,大家见他年轻,俱都胆寒,后来看出此人不喜女色还在其次,连手下几个小头目都被管住,不许无故往寻男女下人说笑,免却许多凌辱骚扰。那几个小头目虽然不快,无奈教中无论何事均是以大压小,地位低的,不问上司所为是否合理,哪怕冤冤枉在把手下的人杀死,也不许说个不字,积习相沿。强龙管得又紧,又能以身作则,不轻与妇女交谈,日久也自相安,这三月来,人心一松,俱都恐他调走等语。

  荀玉闲闻言并未在意,尽管后寨是群贼的漏洞,容易下手窥探,又知强龙御下甚严,对于这班男女下人,只要把事做好,从不倚势欺凌,每日两次往这几处走动,均有定时。当地形势既易掩藏,又结交到两个内应,老早便由谷中起身。不料还未越过危崖秘径,便遇见一位得信寻来的好友小摩勒方山,谈起近往武当寻友不遇,连问几处才探出一点行径,今早寻到当地,遇那两位暗中接应的裘氏弟兄,问出二侠每日要往后寨窥探,特意来此守候。

  稽良深知方山本领虽高,胆大好胜,恐其同去被贼党看出破绽,明劝定必不听,故意借一题目令往寻人,明日约地相见。双方谈了一阵,方山带有不少酒食,又在隐僻之处一同吃饱,方始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