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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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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飞行高树顶,林深水秀再现生机

  双珠回头一看,原来老人住在树上,离地六七丈。树干中间结有一间木屋,四面都是树枝编成,上下再加木板建成。虽不知他是何心意来历,既不看守自己,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别的同类,想必不怀恶意。因从乃父行医日久,颇知各种山民风俗习惯,索性不去理他。一面整理衣履,活动手脚,一面查点兵刃暗器和包袱中的衣物,居然都在,不曾遗失。正在暗中庆幸,老人已走了下来,手中拿着一些食物和一个水瓢,凑到面前,要双珠饮食。

  双珠见那老人,少说也有七十左右,方才对敌那样凶猛,此时见人,神态却极善良,最难得是,连人带所穿兽皮短装,都是那么干干净净,心中先生好感,便把水瓢接过,由包袱中取出布中,略微洗漱,饮了几口,二次又问:“老公公,这是什么地方?离楠木林还有多远?有两位老公公婆婆,姓木,本领甚高,你可见过?”

  老人好似以前学过汉语,因在树林之中年久,多半遗忘,对于双珠又极怜爱,恐她不懂自己的话,心生惊疑,也是连比带说,遇到遗忘之处,说不上来,便停上一停,略一寻思,想起再说,有时还补上几句土语,就这样,仍恐双珠不懂,手中比个不停。双珠看出这老野人忠厚直爽,决无恶意,虽然不似再有危险,但听老人口气,虽未明言不许回去,但说当地林深路险,常人决难通行,无论哪一面都走不出去,老人自己和他族人从未离山他往。森林之中危机密布,老人欢喜双珠,不能看她涉险,那意思此时想走,决办不到。几次问他楠木林,都将头连摇,好似从未去过,连方向都不知道。

  后来再三探询,并将自己来意和所寻道路以及遇见地震经过一一说出,老人方始表示惊奇之意。因所说汉语有限,只能互相会意,不能畅谈,费了好些心计,方始问出自己好似错了途向,白受许多惊险疲劳。所说楠木林,老人虽未去过,也不知那地名,但照双珠用树枝在地上所画图形,必已走错,否则不等第二日黄昏遇险,已该到达。分明林中昏黑,遇见马熊之时,未先查明日影,又不会山人看星之法,以致越走越远,由斜刺里岔将过去。

  后又问出老人所居离地震之处颇远,前日地震他也知道,并还为此带人前往查探。发现大片森林陆沉,陵谷变迁,与以前迥不相同。火山陷落下去,业已成了一片湖塘。因在归途无意之中拾到三条腊腿,先分吃了一只,后往附近林中采果,生火烧烤。正准备事完烤吃,再往家走,谁知无意之中发现两只猛兽,想要猎取,不料那东西甚多,几为所困,费了许多心力,才打到几只小的。正往回走,想起离开时久,肉已烤焦,好生悔惜,难得吃到这好东西,心中仍是不舍。赶往先烤肉的崖洞之中一看,腊腿不见,地上却散着好些死人骨头,头骨已被取走,知是食人蛮所为。

  回忆以前曾有两个族人来此采果,失踪不归,几经搜索,连尸骨都未找到一根,彼时便疑不是遇见大蟒,整个吞吃了去,便是遇见食人蛮,送了性命。如是野兽所为,多少必要留下一些痕迹,如头发和所着皮裙羽毛之类,不应全无踪影。本想发动族人前往搜索,为了这一带直径相隔虽只三数十里,如由下面森林之中通行,险阻甚多,好些地方均要绕越,往来费事,不是所采山茶有用,轻易无人前往走动。当地如有土人潜藏,一起凶杀,互相报复,非有一面全数死光,永无了结之时。上来必须查明对方强弱,人有多少,方可下手。

  老人虽是一位退休的酋长,在本族中最有威望,也最机警稳练,只他作主的事,从来不曾吃过大亏,因此也最受人尊崇。力主慎重,查明再说。最后选了两个勇士,往那一片森林细加搜索,除却猛兽毒虫甚多,并无土人形迹。几次故意单身诱敌,想诱土人出现,均无所遇。可是去的人粗心,没想到再往侧绕走一两里便是土人所居山谷,土人照例不往这面森林走动。快出林前,又隔着一条大壑,难于越过,稍一疏忽,就此忽略过去。由当地去往飞泉崖一带,另有几条往来之路,野人常去,并还发现过山民采荒往来。老人立有规条,除却来人入境犯禁,在外相遇,无故决不去惹人家。对方人数又多,因此不曾对面。当日如非地震山崩,形势大变,归时老人这一路嫌沿途险阻太多,不愿再走原路,也不至于走到那里。等到发现腊腿失踪和地上血迹,又闻出土人所留的血腥气,想起前事,正待往前跟踪,就便查看当地有无土人藏伏,忽然遇到一个山民。先见老人同了十来个同族一路,还在顾虑,掩伏一旁,不敢冒失上前相见。

  恰巧有一同去的野人,去时在火山附近受了点伤,人又自恃胆勇,不愿跟随另一起人回去,走到溪水旁边,没有过桥,欲往溪边饮水,忽然伤重毒发,疼痛难当。这时月色早上中天,老人业已看出土人去路,并还拾到几片用刀削掉的焦肉皮,仗着多年来练就的灵敏五官,伏在地上细一观察,非但看出土人所留脚迹,并还知道人数多少,计算只有四五十个,内中好似还有一个汉家女子,脚印只六七寸长,没有趾痕。心中奇怪,决计探个水落石出。同时发现山口侧面的森林正是以前失踪人的来路。这类野人虽然生长森林之中,强健多力,野蛮凶悍,但最爱群,自家同类极少争斗。如有一人为外敌所伤,便认作生死之仇,不报复不止。下手虽极残酷,却最讲理,人不犯他,决不犯人。便有外族的人误入他的境内,只不犯他禁忌,也以客礼相待。一经发现土人踪迹,料知以前死了两个同族,多半土人惨杀,立时激怒,一面分人赶回报信,一面在老人率领之下同往前面赶去,竟将那人落在后面。

  那人等到伤重难行,勉强由独木桥上连爬带走,到了对岸,人已不支。刚想喊援,忽见后面赶来一个山民,向他警告说:“前面便是食人蛮窟穴,我刚由那里来,有一汉家女子被他们骗去,困在那里。如其有人救她出险,将这些土人除去,必有好处。”

  一面取出小刀,代将毒刺挑去,敷上所带伤药。转眼之间,痛苦忽止。这类野人最是知恩感德,便问那山民要什酬报。山民答说:“不要酬报,只请你们相助,将那汉家女子救走,将来我们还有报答。”

  那人便说:“我已奔走不快,你可将胸前所带人骨信符拿去,追上前面老人,向其请求,并请分出一人助我回去。我要什么,他都可以答应。”

  山民和那野人也是言语不能全通,全仗手比会意,立照所说,追上老人,告知前事。

  老人因见前途山形险恶,土人踪迹虽只四五十个,谷中人数多少还不知道,自己共只十来人,恐因人少吃亏,想等援兵快到以前方始发难。先分两人往探虚实,自己带人藏在外面,刚刚停当,便被山民寻到。一听通体不过七八十人,心便放了一半,又知对方愚蠢非常,女多男少,女酋威权最重。仰看月色业已西斜,预计天明前后援兵必可赶到,索性大举发难,骤出不意将其除去。因感山民相助之德,便令一齐随同下手。

  山民先只知道土人吃人,双珠被他骗去,入卧石上,恐被警觉,平白送死,想等半夜人静往救。又因腹中饥渴,出来觅食,不料刚一过溪,便见野人寻来,内一老人不时伏地闻嗅查看,先当双方仇敌,意欲相机利用,乘其互相恶斗之时,抽空下手,将人引走。一听要到天明大群人到方始发难,虽觉双珠好好地卧在石上,不像当夜被害神情,心终不放,便和老人说:“我二次往探虚实。”

  到后一看,人已不见,安静静的,也无凶杀痕迹。可是这伙土人,仿佛通宵不睡神气。下面广场上尚有二三十个,有的添火,有的争吃生肉,旁边还杀了两条山羊,半山腰上,更是鼓乐声喧和女酋纵淫欢啸之声一直未停,不时还有男子捧了饮食之物往窝棚中钻进,所生火堆火力更旺,照得当地又红又亮,再往前走,非被发现不可。心想:“双珠本领甚高,逃走虽然可能,看土人意思,当夜决不放她逃走;再说也不认路,如真逃走,土人就是开头没有恶意,也必生疑,不会这样安静,方才所见几个手持兵器、形似防守的女蛮,也一个不曾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