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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湖侠隐》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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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处在先前紧张场面,饥渴早忘,闻言重被勾起,笑答:“还好,如有山泉,请赐一些。”

  平旋便引导往洞中走进,随口说道:“家师虽然辟谷多年,门人尚未尽绝烟火。尤其二位师姊因是前生夙孽甚重,必须转劫,平日又喜讲求衣食,索性专一修积外功。家师怜她二人向道精诚,性行又好,钟爱过甚,知是定数,平日不甚督责,任其仗着师传法宝飞剑在外行道,不特未断烟火,生前每当花晨月夕,春秋佳日,并还常约三五同道姊妹来此聚饮高会,由她二人分任厄厨,刻意求工,认为乐事。以致功力不够,一旦遇劫兵解,真神不固,投生前仍受那炼魂之苦。现在洞中留存的食物甚多,你我师门均有渊源,要用什么,不妨明言,无须客套。”

  二人谢了。见洞中共是三层,形势深长。第三层当中是一半圆形石室,大约两丈,陈设用具,多甚简朴雅洁。靠壁一个圆形石榻,上有鸟羽织成的锦茵。左壁有一高只七尺的小圆门,内有两间石室,陈设却是精洁华美。间知是平旋起居之所,因两师姊最怜爱这小师妹,特意为她布置而成。平旋并说,自己和两师姊一样,再有数年,也许转劫,先后重返师门,始有成就。随请二人就座,手掐灵诀,向里壁一扬,隐隐风雷之声过处,壁角又现一个小门。

  二人探头一看,门内直和人家小厨房相似,只是清洁已极。平旋便走了进去,一会出来,手中托着两盘笋脯和油炙松菌,三副杯筷,放在二人身旁的青玉案上,将酒斟满,请客先用,二次又往门内。二人见那酒杯也是美玉制成,其大如拳,形式古雅。因正渴极,端起一尝,人口甘芳,香醇无比,一口饮完,烦渴立消,心神为之一旺,笋菌也极腴美,从未吃过。知道仙人不尚客套,便取葫芦自斟,相对饮食起来。

  约有半盏茶时,平旋又端了好些食物出来,共有七八样,荤素各半,荤的多是腌腊之类,另外还有黄精,松子合制的甜糕和新炊熟的香稻米饭,无不味美异常,芳腾齿颊。

  平旋也陪同饮食,甚是殷勤,边吃边间来意和经过详情,二人自是尽情相告。平旋笑道:“有这等痴情山女么?我很想见她一见,不知二位师兄愿否?”

  二人适已看出她的飞剑法力均非寻常,如能因她一行,将乃师引了同去赴约,岂非绝妙?立答:“师姊光临相助,求之不得,焉有不愿之理?”

  平旋笑道:“我今年虽才十四岁,因是幼随寡母投亲,为旋风吹向空中,本来坠地必死,幸蒙恩师将我救下,算出前因,收为弟子。三岁便入师门,学了十一年,家师和二位师姊全都怜爱。法力虽然不济,飞剑已能与身相合。这次二位师姊所遗留的法宝,又被我借了两件到手。似寨主父女那点门道,自信还能勉力应付。只是家师门下女弟子三人,己丧其二,只剩下我一个。二位师姊重返师门,须在六十年后。我修积外功也还尚早,不到下山时期,家师未必肯许我去。

  不过家师虽是岷山三女之首,昔年威镇群邪,但和家师好友幻波池圣姑伽因一佯,最重情面。对于后辈,尤喜提携爱护,只要她老人家看你好,有求必应。初时神情,对二位师兄甚是看重。我也不想你们如何求说,只在家师回山相见时,你们说寨主厉害,求家师带我同往相助,提上这么一句,我就有法可想了。”

  二人虽极愿平旋到时前往,但因金姥姥是初见面的师执尊长,不便冒昧求说,口虽允诺,心却为难,不知如何措词才好。及听只要附带提上一句,不须强求,好生高兴。平旋见二人应诺,也甚心喜。

  一会,二人酒足饭饱。平旋收了残肴,又向门内取了两杯清泉敬客。二人刚刚称谢接过,忽听守洞神吼啸声由洞口隐隐传来。平旋喜道:“家师回来了!”

  说罢便往外跑。

  二人不便随出,待有半盏茶时,平旋来唤,笑说:“二位师兄运气真好,白、朱二位师伯连醉师叔,均与家师同来,省得跋涉一趟,去了还不知见到与否。快随我到前洞去吧。”

  二人闻言大喜,随即同往。

  那地方乃是头层左侧的一间石室,原是金姥姥师徒款客之所,陈设用具均颇精美。上首玉榻上坐着两个矮瘦老头:一个圆脸,颔下稀落落生着一丛黄须,穿着甚是破旧,一脸风尘之色;另一个相貌清灌,颔下三络短须,根根见肉,眯缝着一双细长眼睛,葛衫虽旧,却甚清洁。二老相貌均不惊人,只二目神光映射,迥异寻常。下手玉墩上坐着一个背负大红葫芦的道士,正是君山所见醉道人。金姥姥在对面陪坐。二人不敢多看,进门便即跪倒,分别叩拜。正要跪陈来意,金姥姥笑道:“你二人快起来说话,白、朱二老素不喜人过于谦恭,越随便越好。”

  平旋也在旁示意令起。二人愉看二老,已有不快之容。赵霖为人豪爽,闻言先起。王谨素来恭谨,稍微迟疑,忽听瘦的一个发话道:“金姥姥,我最不愿人无缘无故矮下半截。这姓王的小子没出息,懒得管他闲事,我先走了。”

  另一矮老头方喊:“朱矮子等一会。”

  座上金光微闪,人已不见。

  二人方在骇异,平旋已赶过去,对王谨道:“还不快些起来,留神这位白矮师伯再一走,你们的事就难办了。”

  王谨听了,连忙站起。金姥姥笑道:“旋儿无礼,称呼白师伯,为何加一矮字?”

  矮老头二目一瞪,笑道:“还不是你这胖老太婆惯的。我知你辛辛苦苦,代人收了三个徒弟。却被妖道害死了两个。剩这么一个小鬼,自然心疼放纵,你早晚保得住她长命百岁才怪。”

  金姥姥微笑未答。平旋笑道:“弟子怎敢无礼,家师也从不宽纵。只因弟子从小蒙恩师教养,师伯仙府与白雀洞相去咫尺,常时往返请益,从孩提起便受恩怜,深知二位矮师伯最喜率真,笑言无忌,对于弟子等后辈更多优容。

  况且昔年嵩山二矮,由南宋起便威震群邪。二位师伯本以矮字宣扬德威,现以年时久远,道高望重,仙凡崇敬,入觉矮字不庄,才改称二老。二位师伯游戏人间,喜以滑稽玩世,于嬉笑怒骂之中扶善锄恶,修积无量功德。本来仙寿无疆,万劫难老,这‘老’字本来不通,又嫌庄严,当初改称呼之际,听说二位师伯还不甚愿意,弟子加‘矮’字正是迎合师伯意旨。一半也为了这位王师兄初次拜谒,不知二位师伯心性,朱师伯已不知为了何事借故飞走,万一白师伯再一借故飞走,柳湖数千人的生命财产固是可虑,而玉龙山寨主平素骄横,此事牵涉大多,双方争杀报复,寨主全族势难保全,并将他的同伙引了出来,岂不难于收拾?为此情急无知,只得豁出受责,借此一呼,将师伯仙驾留住,以便赵、王二位师兄陈说前情。弟子提到昔年尊称,原为恃有恩宠,志在讨好,并非有心无礼。如嫌放肆,实是师伯平日纵容,与家师何干?弟子只求师伯容人说完了话再走,任何严罚,心甘领受,以为师伯消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