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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旧版]》第一二七回 巧计脱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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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道:“皇上的密旨,你若不奉旨,立刻砍了,还将你满门抄斩。”阿济赤颤声道:“是,是。”韦小宝心念一动:“这些御前侍卫,跟着我办事,一向听话,何以要他们送命?不如让前锋营去做替死鬼。”在公主耳边低声道:“要他点五十名前锋营官兵,跟了咱俩进去。”公主喝道:“你带五十名手下军士,跟咱们进去办事。”阿济赤道:“是……是。”当即传下号令,点了五十名军士,跟在公主轿后,直进伯爵府中。韦小宝吩咐赵齐贤率领御前侍卫,守在府外。

  轿子抬到第二进厅前,公主和韦小宝都下了轿,吩咐五十名军士在天井中列队等侯。陶红英押着阿济赤,四个人走进花厅。

  一推开厅门,只见陈近南、沐剑声、徐天川诸人都在厅上。众人见韦小宝带进来一位贵妇、一个宫女、还有一名武官,都是大感诧异。韦小宝招招手,众人都聚了拢来。他低声道:“皇帝知道了咱们在这里聚会,胡同外已围满了官兵,还有十几尊大炮,对准了这里。”群豪大吃一惊,尽皆变色。柳大洪道:“大伙儿冲杀出去。”韦小宝摇头道:“不成!外面官兵很多,大炮更是厉害。我已带来了几十名官兵。大家剥了他们衣服换上,这才混出去。”群豪齐称妙计。

  韦小宝回过身来,向公主说了。公主点点头,对阿济赤道:“传二十名军士进来。”阿济赤早见情势大为不妙,只是钢刀格在颈中,那敢违抗,只得传出号令,命二十名军士进厅。

  天地会和沐王府的群豪守在门口,等前锋营二十名军士一进花厅,立即拳打脚踢、肘撞指戳,将二十人打倒在地。第二次叫进十五名,第三次又叫迤十五名,五十名军士尽数打倒后,剥下衣衫,群豪都换在自己身上。

  韦小宝见沐剑屏和曾柔跟着众人更换衣衫,却不见双儿,忙问时,曾柔道:“双儿妹子见你进宫这么久不回来,归二侠他们进宫去行刺又没半点消息,好生放心不下,随同风大爷出去打探消息。”沐剑屏道:“他二人吃过中饭就出去了,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韦小宝皱起了眉头,心中记挂,虽想风际中武艺甚高,当能护得双儿周全,但他二人不知皇帝的布置,倘若众人逃走之后,他二人却又回来,刚好大炮轰到,岂不糟糕?微一凝思,对钱老本道:“钱大哥,风大哥和双儿他们出去打探的消息还没回来,须得在这里多做记号,好让他们见到之后,立即离去。”

  钱老本答应了,时势紧迫,便拔出匕首,在两名清兵大腿大戳了两刀,割下衣衫,在两人伤口中蘸了鲜血,便在各处门上写下“快逃”两个大血字。一连写了八道门户,各人换衣也已完毕。韦小宝带领众人,到马中去牵了坐骑。四名天地会的部属假扮太监,抬了公主的轿子,押着前锋营的统领阿济赤从伯爵府出来,那五十名军士或穴道被封,或手脚被缚,都留在伯爵府中。

  韦小宝仍是坐在公主轿中,出府之后,叹了口气,心想:“府里服侍我的那些门房、马夫、厨子、亲兵,男女仆役可都不免给大炮轰死了,若是叫她们一起出来,非给外面的官兵瞧出破绽不可。”又想:“那日在五台山大家假扮喇嘛,救了老皇爷的性命,今天用的还是这条计策。这一条乌龟脱壳之计先救老皇爷,再救小桂子,倒是大大的有用。”

  群豪拥着公主和阿济赤来到胡同外,但见官兵来去巡逻,戒备森严之极,只是大炮排在何处,一时之间却难以瞧见。韦小宝身离险地,吁一口长气,眼见师父和众位朋友都免了炮火之灾,心下甚感喜慰,对赵齐贤道:“这个阿统领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你去把他押在牢里,除非皇上亲自要提审,否则等我回来再发落好了。”赵齐贤答应了。

  韦小宝又道:“这人是钦犯,皇上恨他入骨,一听到他名字就要大发脾气,你跟众兄弟说,大家小心些,别让皇上听到这反贼的名字。”赵齐贤接了号令,带领四十名御前侍卫,押着阿齐赤而去。可怜阿齐赤从此陷身天牢,再也无人理睬。前锋营见统领给公主带着御前侍卫押去后,再无下落,谁也不敢多问,狱官只知是侍卫处交来一名钦犯,自是留神看守;赵齐贤等人又怎敢重提此事?

  群豪默不作声,只往僻静处行去。走出里许,陈近南才问道:“小宝,归二侠他们入宫行刺,后来怎样了?”韦小宝道:“他们三位……”突然间只听得砰、砰、砰、砰响声大作,跟着伯爵府上空黑烟弥漫,远远望去,但见梁木砖瓦在空中乱飞。群豪只觉脚底下土地震动,这时大炮声兀自隆隆不绝,伯爵府中血红的火焰向上升起,高达十余丈。群豪和铜帽儿胡同相距已远,仍是感到一阵阵热气扑面而来。众人相顾骇然,都想不到大炮的威力竟是如此厉害,倘若迟走了片刻,那里还有命在?

  柳大洪骂道:“他奶奶的,这么惊天动地的……”只听得又是砰砰炮响,将他下面的话声都淹没了。远望伯爵府,但见火光一暗,跟着火焰上冲云霄,烧得半边天都红了。韦小宝心想:“这炮声小皇帝一定也听见了,要是他派人来叫我去说话,机关立刻拆穿。”对陈近南道:“师父,咱们得赶紧出城。等到讯息一传开,城门口盘查严密,就不容易出去了。”陈近南道:“不错,这就走罢。”

  韦小宝转头对公主道:“你先回宫去,等事情平静之后,我再来接你。”公主又惊又怒,喝道:“你说什么?”韦小宝又说了一遍。公主叫道:“你过桥抽板,这就想撇下我么?”韦小宝道:“不,不是……”一言未毕,拍的一声,脸上已重重吃了个耳光。群豪尽皆愕然。适才炮火震撼天地,人人都是亲见,若非韦小宝设计相救,各人自忖这当儿早已化为飞灰,绝无逃生之机,因此即使平日对这少年香主并不如何瞧得起的,此刻也是不由得不感激佩服,突然见到公主手便打,当下便有人抢过来一把将她推开,更有人出言呼叱。

  公主大哭大叫:“你说过要跟我拜天地的,我才听你的话,把你从皇宫里带出来,又叫那前锋营的统领去救你的朋友,你……你这臭贼,你若是抵赖,咱们可不能算完。我肚子里……”韦小宝怕她当众揭穿自己的丑事,忙道:“好,好!你跟我去就是。大家出城去再说。”公主破涕为笑,翻身上了马鞍。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韦小宝叫道:“奉皇上密旨,出城追拿反贼,快快开城。”守城的官兵见是一队前锋营的军士,那敢违?要知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三营官兵是皇帝的御林军亲兵,在北京城里横冲直撞,文武百宫谁都忌惮他们三分,何况刚才听见炮声隆隆,城里确是出了大事,当下忙将城门开了。众人出得城来,向东疾驰。韦小宝和陈近南并肩而驰,归辛树一家如何行刺失手、皇帝如何发觉自己的隐秘等情简略说了。

  陈近南赞道:“小宝,我平时见你油腔滑调,很不老实,可是遇到这要紧关头,居然能以义气为重,不贪图富贵,出卖了朋友,实是难得。”韦小宝笑道:“别的朋友也还罢了,大义灭师的事万万做不得的。”陈近南道:“什么叫做‘别的朋友也还罢了’?只要是朋友,那就谁也不能出卖。‘大义灭师’这四个字,也用得不对。”韦小宝伸了伸舌头,道:“弟子没有学问,说错了话,师父请勿见怪。”想到往昔跟小皇帝胡言乱语,甚是快乐,经过今日这一番,那是再也不能和他见面了,不由得心下黯然。

  陈近南道:“咱俩冒充前锋管的军士出来,过不了半天,鞑子就知道了。须得赶快更换装束才是。”韦小宝道:“正是,一到前面镇上,这就去买衣服改装罢。”

  众人一阵疾驰,奔出二十余里,来到一座市镇,可是这镇上却没旧衣铺。陈近南于行军打仗、政事兴革等事极具才略,于这一类日常小事,一时却感束手无策,见无处买衣更换,便道:“只有到前面市镇再说,只盼能找到一家旧衣店才好。”一行人穿过市镇,只见市梢头有一家大户人家,高墙朱门,屋宇宏伟。韦小宝心念一动,说道:“师父,咱们到这家人家去借几件衣服换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