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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旧版]》第一三一回 薄情寡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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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荃道:“小宝,这八个字不吉利,以后再也别说了。”韦小宝立时省悟,知她不愿听到任何和洪教主有关之事,忙道:“对,对!是我胡说八道。”苏荃道:“那施琅和郑克回去之后,多半会带了兵再来报仇,咱们可不能再在这岛上是住。”众人齐声称是。方怡道:“荃姊姊,你说咱们到那里去才是?”苏荃眼望韦小宝,笑道:“还是听至尊宝的主意吧。”

  韦小宝笑道:“你叫我至尊宝?”苏荃笑道:“若不是至尊宝,怎能通吃?”韦小宝哈哈大笑道:“我名字中有个宝字,本来只道是小小的宝一对,什么五一对,板两张,原来还是至尊宝。”眼见众女一齐望着自己,微一沉吟,说道:“中原是去不得的。神龙岛离这里太近,那也不好。总得去一个又舒服又没人的地方。”

  可是没人的荒僻之处一定不舒服,舒服的地方一定人多,何况韦小宝心目中的舒服,既要赌博,又要看戏文、听说书,各种杂耍、唱曲、菜肴、点心、美貌姑娘,无一不是越多越好,除了美貌姑娘身边已经颇为不少之外,其余各项,若不是北京、扬州这等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那是决计难以住得开心的了,他一想到这些风流热闹,孝心忽动,说道:“我们在这里相聚,也算得十分有趣,只不知我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是如何?”

  众女从来没听他提过自己母亲,均想他有此孝心,倒也难得,齐问:“你娘这时侯在那里?”有的更想:“你娘便是我的婆婆,自该设法接来相聚,服侍她老人家。”韦小宝叹了口长气,道:“我娘在扬州丽春院。”

  众女一听到“扬州丽春院”五字,除了公主一人之外,其余六人登时飞霞扑面,有的转过脸去,有的低下头来。公主道:“啊,扬州丽春院,你说过的,那是天下最好玩的地方,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玩的。”方怡微笑道:“他损你呢,别信他的。那是个最不正经的所在。”

  公主道:“为什么不正经?你去玩过吗?为什么你们神气个个这样古怪?”方怡忍住了笑不答。公主搂住沐剑屏的肩头,说道:“好妹子,你说给我听。”沐剑屏胀红了脸,道:“那……那是个妓院。”公主兀自不解,问道:“他妈妈在妓院里干什么?听说那是男人玩的地方啊。”方怡笑道:“他从来就爱胡说八道,你信了他半句话,就够你头痛的了。”

  那日在丽春院中,韦小宝和七个女子大被同眠,除了公主掉了老婊子毛东珠之外,其余六女此刻都在眼前。公主的凶蛮不下于毛东珠,只是既不如她母亲阴险毒辣,又是年轻貌美得多,暗自庆幸,这一下掉包大有道理,倘若此刻陪着自己的不是公主而是她母亲,那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说不定弄到后来,自己也要像老皇爷那样,又到五台山去出家做和尚,倘若非做和尚不可,这七个老婆一定是要带去的。

  眼见六女神色忸怩,自是人人想起了那晚的情景,他想:“那一晚黑暗之中,我乱搞一起,也弄不清楚是谁。阿珂和荃姊姊肚里怀了我的孩子,那是两个了,记得还有一个,这可不知是谁,慢慢的总要问了出来。”他笑吟吟的道:“咱们就算永远住在这通吃岛上,那也不寂寞啊。荃姊姊、公主、阿珂,你们三个肚子里已有了我的孩子,不知还有那一个是有了孩子的?”

  此言一出,方怡等四女的脸更加红了。沐剑屏忙道:“我没有,我没有。”曾柔见韦小宝疑问的眼光望向自己,便白了他一眼,说道:“没有!”韦小宝道:“好双儿,一定是咱们大功告成了。”双儿一跃而起,躲入了屋角,说道:“不,不!”

  韦小宝对方怡笑道:“怡姊姊,你呢?你到丽春院时,肚皮里塞了个枕头,假装大肚子,一定有先见之明。”方怡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啐道:“死太监!我又没跟你……怎么会有……”沐剑屏道:“是啊。方师姐、曾姐姐、双儿妹子和我四个人又没跟你拜天地成亲,怎么会有孩子呢?小宝你坏死了,你跟荃姊姊、公主、阿珂姊姊几时拜了天地,也不跟我说,又不请我喝喜酒。”众人听她说得天真,都笑了起来。

  在沐剑屏想来,世人都是拜天地结了亲,这才会生孩子。方怡一面笑,一面伸臂搂住了她腰,说道:“小师妹,那么今儿晚上你就跟他拜天地做夫妻吧。”沐剑屏道:“不成的。这荒岛上又没花轿。我见做新娘子都要穿大红衣裙,还要凤冠霞帔,咱们可都没有。”苏荃笑道:“将就着一些,也不要紧的。咱们去采些花儿,编个花冠,就算是凤冠了。”

  韦小宝听着她们说笑,心下却甚是惶惑:“还有一个是谁?难道是阿琪?我记得抱着她走来走去,后来放着她坐在椅上,没抱她上床。不过那晚妞儿们太多,我胡里胡涂的抱了她上床可也说不定,倘若她肚里有了我的孩子,这小家伙将来要做蒙古整个儿好的王子。啊哟,不好,难道是老婊子?如果是她,归辛树他们可连我的儿子也给打死了。”

  只听沐剑屏道:“就算在这里拜天地,那也是方师姐先拜。”方怡道:“不,你是郡主娘娘,当然是你先拜。”沐剑屏道:“我们是亡国之人,还讲什么郡主不郡主。”方怡道:“那么双儿妹子先跟他拜天地吧。你跟他的时候最久,一起出死入生的,患难之交,与众不同。”双儿红着脸道:“你再说,我可要走了。”说着奔向门口,却被方怡笑着抱住。苏荃向韦小宝笑道:“小宝,那你自己说罢。”

  韦小宝道:“拜天地的事,慢慢再说。咱们明儿先得葬了师父。”众女一听,登时肃然,没想到此人竟然尊师重道,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那知他下面的话却又露出了本性:“你们七人,个个是我的亲亲好老婆,大家不分先后大小。以后每天晚上,你们都掷骰子赌赢,那一个赢了,那一个就陪我。”说着从怀里取出那两颗骰子,在掌中吹一口气,骨碌碌的摊在桌上。公主呸了声,道:“你好香么?那一个输了才陪你。”

  韦小宝笑道:“对,对!好比猜拳行令,输了的罚酒一杯。那一个先掷?”这一晚荒岛陋屋,春意融融,掷骰子谁赢谁输,那也不必细表。自今而后,韦家众女掷骰子便成惯例。韦小宝本来和人掷骰赌博,赌的是金银财宝,患得患失之际,兴味盎然,不料他作法自毙,自身成为众女的赌注,势必置身局外,虽有温柔之福,却无赌博之乐了。可见花无常开,月有盈缺,世事原不能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