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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旧版]》第二九回 盲目授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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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兆文环顾室内,不见兄长兆英、兄弟兆能的影踪,心想他二人责在保护苗大侠,却不知何以竟会离去,心中隐隐有些忧疑。只听得那五个汉子中为首一人说道:“苗人凤,你眼睛也瞎了,活在世上只不过是多受些儿活罪。依我说啊,还不如早点自己寻个了断,也免得大爷们多费手脚。”苗人凤“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又有一个汉子说道:“你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江湖上也狂了几十年啦。今日乖乖儿爬在地下给大爷们磕几个响头,大爷们一发善心,说不定还能让你多吃几年饭。”

  苗人凤低哑着嗓子道:“田归农呢?他怎么没胆子亲自跟我说话?”那为首的汉子笑道:“料理你这瞎子,还用得着田大爷自己出马么?”苗人凤涩然说道:“田归农没来?他连杀我也没胆么?”

  便在此时,钟兆文忽觉得肩上有人轻轻一拍,他吃了一惊,向前纵出半丈,回过头来,见是胡斐和程灵素两人,这才放心。胡斐走到他身前,向西首一指,低声道:“钟大哥和三哥在那边给贼子围上啦,你快去相帮。我在这儿照料苗大侠。”钟兆文知他武功了得,又挂念着兄弟,当下从腰间抽出判官笔,向西疾驰而去。

  他这么一纵一奔,屋中已然知觉。一人喝道:“外边是谁?”胡斐笑道:“一位是医生,一个是屠夫。”那人怒喝:“什么医生屠夫?”胡斐笑道:“医生给苗大侠治眼,屠夫杀猪宰狗!”那人怒骂一声,便要抢出。为首那汉子一把拉住他臂膀,低声说道:“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田大爷只叫咱们杀这姓苗的,旁的事不用多管。”那人喉头咕噜几声,站定脚不动了。胡斐原怕苗人凤眼睛不便,中了计算,要想诱敌出屋,逐一对付,哪知他们却不上这当。

  苗人凤道:“小兄弟,你回来了?”胡斐朗声道:“我给你请到了毒手药王他老人家来,你的眼准能治好,不用发愁。”他说“毒手药王”,原是虚张声势,恫吓敌人,果然屋中五人心中都是一凛,不由自主的回头一望,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粗壮少年,另有一个瘦怯怯的姑娘,哪里有什么“毒手药王”?苗人凤道:“这里五个狗崽子不用小兄弟操心,你快去相助钟氏三雄。贼子来的人不少,他们要倚多为胜。”胡斐还未回答,只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响,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苗大侠料事如神,我们果然是倚多为胜啦!”

  胡斐回头一望,吃了一惊,只见高高矮矮十几条汉子,手中各持兵刃,慢慢走近。此外尚有十余名庄客僮仆之类,高举火把。钟氏三雄双手反缚,已被擒住。一个中年相公腰悬长剑,走在各人前头。胡斐见这人长眉俊目,气宇轩昂,正是数年前在商家堡中见过的田归农。当年胡斐只是个黄皮精瘦的童子,目下身形相貌俱已大变,田归农自然不认得他。

  苗人凤仰头哈哈一笑,说道:“田归农,你若不将我置之死地,总是睡不安稳。今天带来的人可不少啊!”田归农道:“咱们是安份守己的良民,怎敢说要人性命?只不过前来恭请苗大侠到舍下盘桓几日。谁叫咱们有故人之情呢。”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洋洋自得之情溢于言表,显然以为今日苗人凤落入自己掌握之中,再也难以逃生,连威震湘鄂的钟氏三雄都已被擒,自己大获全胜。至于站在门口的胡斐和程灵素,他全然没放在眼角之下,便似没这两个人一般。

  胡斐见敌众我寡,钟氏三雄一齐失手,看来对方好手不少,如何退敌救人,实是不易。他晃眼察看敌情,见田归农身后站着两个女子。此外有一个枯瘦老者手持点穴橛,另一个中年汉子拿着一对铁牌,双目精光四射,看来这两人都是劲敌。此外有七八名汉子却拉着两条极长极细的铁链,不知有什么用途。

  胡斐微一沉吟,猛然省悟:“是了!他们怕苗大侠眼瞎后仍是十分厉害,这两条铁链明明是绊脚之用,欺他眼睛不便,七八人拉着铁链远远一绊一围,他武功再强,也非摔倒不可。”他向田归农望了一眼,胸口忍不住怒火上升:“你诱拐人家妻子,也已罢了,竟还要一个毒计接着一个,非将人置之死地不可。”

  其实田归农固然阴毒,他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自从与苗人凤的妻子南兰私奔之后,想起她是当世第一高手的妻子,每日里当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枕,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疑心是苗人凤前来寻仇。南兰初时对他是死心塌地的热情痴恋,但见他整日提心吊胆,日日夜夜害怕自己的前夫,不免生了鄙薄之意。因为这个前夫苗人凤,她是瞧不起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只要两心真诚的相爱,便是给苗人凤一剑杀了,那又有什么?她看到田归农对他自己性命的宝贵,远胜于重视她的情爱。她是抛弃了丈夫,抛弃了女儿,抛弃了名节来跟随他的,而他却并不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宝贵的。

  因为害怕,于是风流潇洒便减色了,于是对琴棋书画便不大有兴致了,便很少有时候伴着她在妆台前调脂弄粉了。他反而将大部分时候去练剑打坐。而这位官家小姐,却一直是讨厌人家打拳动刀的。

  田归农很聪明,知道只要苗人凤不死,他所有的图谋终将是一场春梦,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宝,终究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因此苗人凤虽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虽然除了神色间的轻视,并没有侮辱过他一次,但他非杀了苗人凤不可的。现在,苗人凤的眼睛已弄瞎了,他武功高强的助手都已擒住了,室内有五名好手在等待他下手的号令,屋外有十多名好手预备截拦,何况,还有两条他看不见的长长的铁链……

  程灵素靠在胡斐的身边,一直默不作声,但一切情势全瞧在眼里。她缓缓伸手入怀中,摸出了半截蜡烛,又取出火摺。只要蜡烛一点着,片刻之间,周围的人全非中毒晕倒不可。她向身后众人一眼也不望,晃亮了火摺,便往烛芯上凑去,在夜晚点一枝蜡烛,那是谁也不会在意的事。

  哪知道背后突然飕地一声,打来了一枚暗器。这暗器自近处发来,既快且准,程灵素猝不及防,那蜡烛竟被暗器打成两截,跌在地下。她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厉声说道:“你给我规规矩矩的站着,别要捣鬼!”众人目光一时都射到了程灵素身上,均是脸带讶异之色。程灵素见那暗器是一枚铁锥,淡淡的说道:“捣什么鬼啊?”心中却暗自着急:“怎么这个小姑娘居然识破了我的机关?这可有点难办了。”

  田归农只斜晃一眼,并不在意,说道:“苗大哥,你跟咱们走吧!”

  他手下一个汉子伸手在胡斐肩头猛力一推,喝道:“你是什么人?站开些。这里没热闹瞧。”他见胡程二人貌不惊人,还道是苗人凤不打紧的邻居。胡斐也不还手,索性装傻,便站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