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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第九十二回 奸谋揭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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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含笑扶起,说道:“韩大哥,丐帮诸位长老也是中了旁人奸计,致生误会。此刻已分解明白,韩大哥瞧在兄弟面上,不必介意。”韩林儿站起身来,向传功长老等怒目而视,本想痛骂几句,出一出心中怨气,只是教主如此吩咐,只得强自忍耐。

  执法长老道:“张教主今日光降,实是敝帮莫大荣宠,快整治筵席,大伙儿一来向张教主接风,二来向峨嵋派周掌门致歉,三来向韩大哥陪罪。”早有众弟子答应了下去。无忌心悬义父,有许多话要向周芷若询问,实是无心饮食,当即抱拳说道:“诸位美意,在下多谢了。只是在下急于寻访义父,只好日后再行叨扰,莫怪,莫怪。”

  传功长老等挽留再三,张无忌见其意诚,只得留下与宴。席间丐帮诸高手又郑重谢罪,并说即当派丐帮中弟子,四出寻访谢逊下落,一有讯息,立即遣急足报与明教知道。张无忌谢了,与诸长老、龙头痛饮而散。丐帮众高手见他年纪虽轻,但武功既高而绝无傲人之态,豁达大度,殷殷以携手共抗鞑子为勉,众人均是大为心折,席上订交,直送至卢龙城外十里,方始分手。

  张无忌、周芷若、韩林儿三人骑着丐帮所赠骏马,沿着官道南下。韩林儿对教主十分恭谨,不敢并骑而行、远远跟在后面,沿途倒水奉茶,犹如奴仆一般的服侍张周二人。张无忌过意不去,数次说道:“韩大哥,你虽是我教下兄弟,但我敬你为人,在公事上你听我号令,日常相处,咱们平辈论交,便如兄弟朋友一般。”韩林儿甚是惶恐,道:“属下对教主死心塌地的敬仰,平辈论交,如何克当?平时无缘多亲近教主,今日得小小尽心,服侍教主,实是属下生平之幸。”

  周芷若微笑道:“我不是你教主,你却不必对我这般恭敬。”韩林儿道:“周姑娘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小人能跟你说几句话,已是一辈子的大幸。言语粗鲁,姑娘莫怪。”周芷若见他说得诚恳,眼中所流露的严谨崇敬,当真是将自己当作了天仙天神。她自知容色清丽,所有青年男子遇到自己,无不心摇神驰,但如韩林儿这般五体投地的拜倒,却也是生平从所未遇,少女情怀,实不禁暗自欣喜。

  无忌详细问她当日被丐帮擒获的经过,周芷若言道:那日无忌出了客店,去侦视丐帮有无密谋,去后不久。谢逊突然浑身颤抖,胡言乱讲起来。她心中害怕,竭力对他安静,但谢逊似乎不认得了她,在店房中乱跳乱窜,过了一会,便即瘫痪在地,人事不知,便在此时,丐帮中有六七名高手同时抢进房来,她来不及抽剑抵御,便被点中了穴道,和谢逊二人同时被送到卢龙。

  无忌幼时便知义父因练七伤拳伤了心脉,兼之全家为成昆所害,偶尔会心智错乱,只是没料到他,偏在这当口发作,以致无法抵挡丐帮的侵袭,两人琢磨谢逊不知此刻到了何处,周芷若亦感茫无头绪。无忌道:“京师是各路人物会聚之处,咱们南下路过,便可去大都打探一下消息。我想青翼蝠王韦兄手中,多半会有若干线索。”周芷若抿嘴笑道:“你去大都啊,当真是想见韦一笑么?”

  张无忌知她言中之意,不禁脸上一红,道:“那也不一定找得到韦兄。咱们要打探义父的所在,若能遇上韦兄、苦头陀、杨左使他们,总能帮我出一些主意。”周芷若微笑道:“有一位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人儿,你到大都去找她,更能帮你出一些好生意,杨左使、苦头陀他们,万万不及这位姑娘聪明。”

  张无忌一直不敢跟她说起在弥勒佛庙中与赵明邂逅相遇之事,这时听他提及赵明,不由得神色问颇为尴尬忸怩,道:“你总是念念不忘赵姑娘,高兴起来便损我两句。”周芷若笑道:“也不知是我念念不忘她呢,还是另有一人念念不忘于她。你自己作贼心虚,当我瞧不出你心中有鬼么?”

  张无忌天性至诚,心想自己与周芷若已有白头之约,此后生死与共,两情不贰,什么事都不该隐瞒于她,当下提起勇气,说道:“芷若,有一件事我该当与你说,请你别生气。”周芷若道:“我该生气便生气,不该生气便不生气。”无忌听了这两句话,心中一窒,暗想自己曾对她发下重誓,决意杀了赵明,为表妹殷离报仇,但与赵明相见后非但不杀,反而和她荒郊共宿,连骑并行,这番话说出来实是心中有愧。他不善作伪,自觉羞惭,神色间便尽数显了出来。

  无忌沉吟之间,双骑已奔近一处小镇,眼见天色不早,当下找一家小客店投宿。晚饭过后,无忌又替周芷若背心穴道上推拿了一阵,虽然仍非解这奇异的点穴之法,但点穴后为时已久,血脉运转,被封住的穴道终于也自行解开了。无忌心下暗想:“丐帮诸长老的武功虽非极强,点穴手法却大是神妙。芷若心性高傲,不肯在席间求他们解穴,那出手点穴之人居然也假装忘记了。嘿嘿,这些化子们死要面子,一败涂地之余,勉强在点穴法上占一些上风,也是好的。”

  周芷若嫌客店中一股污秽的霉气,道:“咱们到外面走走,活活血脉。”张无忌道:“好!”携了她手,走到镇外。其时夕阳在山,西边天上晚霞如血,两人闲步一会,在一株大树下坐了,但见太阳慢慢钻入地下,周遭暮色渐渐逼来。于是张无忌将弥勒佛庙中如何遇见赵明、如何发现莫声谷的尸体、如何和宋远桥等相会、如何循着明教的火焰记号在冀北大兜圈子等情一一说了,说到最后,双手握着周芷若的手,道:“芷若,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咱俩夫妇一体,我什么事也不会瞒你。赵姑娘坚要再见我义父一面,说有几句要紧的话问他。我当时便起了疑心。此刻回思,越想越是害怕。”说到最后这几句话,声音也发颤了。

  周芷若道:“你害怕什么?”张无忌只觉掌中的一双小手寒冷如冰、也是轻轻发抖,便道:“我想起义父患有失心疯之症,一发作起来,人事不知。当年他疯疾大发,竟图向我妈妈非礼,他一对眼睛,便是因此被我妈妈打瞎的。当我出生之时,义父又想杀死我爸爸妈妈,幸而听到我的哭声,这才神智清醒。我怕……我怕……”

  周芷若道:“你怕什么?”无忌叹了口气,道:“此话我本来不该说,但我确是担心,我那表妹是…是…义父杀的。”周芷若跳起身来。颤声道:“谢大侠仁侠仗义,对咱们后辈更是慈爱,怎会去杀殷姑娘?”无忌道:“我这只是空口猜测,当然作不得准。就算我表妹真为义父所杀,那也是他老人家旧疾突发,犹如梦魇一般,不是他老人家生性残忍。唉,这一切帐,都该算在成昆那恶贼身上。”

  周芷若沉思半晌,摇头道:“不对,不对!难道咱们齐中‘十香软筋散’之毒,也是义父他老人作的手脚?他又从何处得这毒药?”无忌眼前犹如罩了一团浓雾,瞧不出半点光亮。只听周芷若冷冷的道:“无忌哥哥,你是千方百计,在想替赵明开脱洗刷。”无忌道:“倘若赵姑娘她真是凶手,她躲避义父尚自不及,何以执意要见义父,说有几句要紧话问他?”

  周芷若冷笑道:“这位姑娘机变无双,她要为自己洗脱罪名,难道还想不出什么巧妙法儿么?”她语声突转温柔,偎倚在他身上,说道:“无忌哥哥,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忠厚老实之人,说到聪明智谋,如何能是赵姑娘的对手?”无忌叹了口气,觉得她所言确甚有理,伸臂轻搂住她柔软的身子,低声道:“芷若,我只觉世事烦恼不尽,即如亲如义父,也令我起了疑心,我只盼驱走鞑子的大事一了,你我隐居深山,共享清福,再也不理这尘世之事了。”

  周芷若道;“你是明教的教主,倘若天如人愿,真能逐走了胡虏,那时天下大事。都在你明教掌握之中,如何能容你去享清福?”张无忌道:“我才干不足以胜任教主,更不想当教主。要是明教掌握重权,这一教之主,更非由一位英明智哲之士来担当不可。”周芷若道:“你年纪尚轻,目下才干不足,难道不会学么?再说,我是峨嵋一派的掌门,肩头担子甚重。师父将这掌门人的铁环授我之时,命我务当光大本门,就算你能隐居山林,我却没这般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