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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旧版]》第三十回 穷追金笛玉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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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雄正说话之间,徐天宏忽对骆冰道:“四嫂,我看霍青桐姑娘的神色有点儿不对。”骆冰望霍青桐时,只见她脸色苍白,瞪着火光呆呆出神,于是慢慢走近,想逗她说话。霍青桐站起来相迎,突然身子一晃,吐出一口鲜血。

  骆冰吓了一跳,忙抢上扶住,问道:“青妹妹,怎么了?”霍青桐不语,努力调匀气息,只觉喉口一甜,又吐出一口血来。这时香香公主、木卓伦、陈家洛、霍阿伊、周绮都奔过来看视。香香主急得连叫:“姊姊,你别吐啦。”众人见霍青桐脸色苍白,玉容憔悴都是又惊又疼,骆冰忙把她扶入帐中,展开毡毯让她躺下。木卓伦十分懊悔,知道女儿指挥这一仗用尽了心神,在力战和尔大之后又率兵冲锋陷阵,加之自己和部将都对她怀疑,她自然要满怀气苦,而最使她难受的,只怕是陈家洛对她冷漠而与她妹子要好了,木卓伦见女儿睡下,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安慰,叹了口气,走出帐来。

  他四下巡视,只听见维人战士纷纷夸奖霍青桐神机妙算。走到一处,见一百多名战士围着一位伊斯兰教的阿訇,听他讲话。那阿訇道:“在穆圣迁居到麦加的第二年,墨克人来进攻。敌人有战士九百五十人,战马一百匹,骆驼七百头,个个武装齐全。穆圣的部下只有战士三百十三人,战马两队,骆驼七八十头,甲六副。敌人强过三倍,但穆圣终于击败了敌人。”一名维人小伙子叫道:“咱们这次也是以少胜多。”阿訇道:“不错,霍青桐姑娘依循穆圣的遗教,领着咱们打胜仗,愿真主保佑她。可兰经第三章中说:‘在交战的两军之中,这一军是为主道而战的,那一军是不信道的,眼见这一军有自己的两倍。阿拉用他的佑护扶助他所喜爱的人。’”众战士欢声雷动,齐声大叫:“真主保佑翠羽黄衫,她领着咱们打胜仗。”

  木卓伦想着女儿,一夜没好好睡,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走到霍青桐帐中,一揭开帐门,只见帐中无人,吓了一跳,忙问帐外的卫士。那卫士道:“霍青桐姑娘在一个时辰前出去了。”木卓伦道:“到哪里去了?”卫士道:“不知道。这封信她要我交给族长。”木卓伦抢过信来,只见上面写道:“爹爹,大事已了,只要加紧包围,清兵指日可歼。儿青上。”

  木卓伦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问道:“她向哪里去的?”那卫士往东北方一指,木卓伦跃上马背,向前直追,赶了半个时辰,茫茫大漠上一望数十里没一个人影,怕她已转了方向,只得回来,走到半路,香香公主、陈家洛、徐天宏等已得讯迎来。众人十分忧急,都知霍青桐病势不轻,忽然单身出走,病况必定加剧。

  回到大帐,木卓伦派出四小队人往东南西北追寻。傍晚时分,三小队都废然而返,派到东面的那小队却带来了一个穿黑衫的汉人美少年。

  余鱼同一呆,原来那人是穿了男装的李沅芷,忙迎上去,说道:“你怎么来了?”李沅芷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道:“我来找你啊,刚好遇上他们。”她一指那小队维人道:“他们就把我带来啦。咦,你怎么不穿袈裟啦?”余鱼同笑道:“我不做和尚了。”李沅芷大喜,眼圈一红,险险掉下泪来。

  香香公主见找不到姊姊,十分焦急,对陈家洛道:“姊姊到底为什么啊?怎么办呢?”陈家洛道:“我这就去找她,无论如何要劝她回来。”香香公主道:“嗯,我同你一起去。”陈家洛道:“好,你跟你爹说去。”香香公主去到木卓伦身边,说要与陈家洛同去找姊姊。木卓伦心乱如麻,知道霍青桐就是为了他们而走,这两人同去,只怕使她更增烦恼,但也不知如何是好,顿足说道:“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也管不得许多了。”香香公主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父亲,见他眼中全是红丝,知他难过,轻轻拉着他的手。

  李沅芷对别人全不理会,不断询问余鱼同别来情形。陈家洛见到李沅芷,心中暗喜,走到香香公主前道:“你姊姊的意中人来啦,他一定能劝她转来。”香香公主喜道:“真的吗!姊姊怎么从来不对我说。啊,咱们姊姊真坏死啦。”一面说,一面走到李沅芷跟前,细细打量。木卓伦呆了一呆,也过来看。

  李沅芷与木卓伦见过面,忙作揖见礼,她见香香公主如此绝世的美貌,怔住了说不出话来。香香公主微笑着对陈家洛道:“你对这位大哥说,他来这里我们很是高兴,请他和我们一同去找姊姊。”陈家洛这才和李沅芷见礼相见,说道:“李大哥怎么也来啦?别来可好?”李沅芷红了脸,只是格格的笑,望着余鱼同,下巴微扬,示意要他说明。余鱼同道:“总舵主,她是我陆师叔的徒弟。”陈家洛道:“我知道,我们见过几次。李大哥这时赶到真是再好也没有。”余鱼同笑道:“她是我师妹。”陈家洛惊问:“什么?”余鱼同道:“她出来爱穿男装。”

  陈家洛仔细朝李沅芷一看,只见她秀眉淡淡,双颊晕红,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男子模样,自己和她数次见面,因为有霍青桐的事耿耿于怀,没一次细细瞧她,这一下登时呆住,头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不能想,一时之间千思万绪一齐涌到:“原来她是女子?那么自己对霍青桐的一切思疑完全是误会了。霍青桐曾要我去问陆老前辈,我总觉尴尬而问不出口,那么她这次出走,岂不是与自己有关,她妹子对我又如此情深爱重,叫我如何自处?”

  众人见陈家洛突然失魂落魄般的出神,都觉很是奇怪。李沅芷忽道:“霍青桐姊姊呢?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对她说。”

  骆冰听说李沅芷是女子,过来拉住她手,很是亲热,见了她对余鱼同的神态,再回想在天目山、孟津等地的情形,今日又见她不辞万里的跟到回部来,那么她对余鱼同的心意是不问可知了,她心想余鱼同对自己一片痴心,现在有这样一位美貌姑娘真心爱他,大可慰他过去许多无谓的苦恼,只是余鱼同对她总是神情落寞,实在大大不妥,于是对李沅芷道:“霍青桐妹妹不知到哪里去了,我们大家都在找她呢,妹妹有重要事情对她说?”

  李沅芷道:“她是一个人走的吗?”骆冰道:“嗯,而且她身上还有病呢。”李沅芷急道:“她向哪个方向走的?”骆冰道:“本来是向东北走的,后来有没有转道,那就不知道了。”李沅芷连连顿足,说道:“糟啦,糟啦!”众人见她十分焦急,忙问原因。李沅芷道:“关东三魔要找翠羽黄衫报仇,你们是知道的了,这三人路上被我作弄了一个够,他们正跟在我后面,现在霍青桐姊姊向东北去,刚刚撞上。”

  原来李沅芷在孟津宝相寺中见到余鱼同出家做了和尚,悲从中来,掩面痛哭。余鱼同见她纠缠不已,竟然硬起心肠,写了一封信留给陈家洛等人,对李沅芷不理不睬,飘然出寺。李沅芷脾气执拗,余鱼同对她越是冷淡,她越是坚执,当下擦干眼泪,回到孟津城内,另想计谋,总要使这个人回心转意,方才罢休。她心中筹划,余鱼同目下不知走向何方,不如先找到红花会众人,再行计较,于是她在孟津各家客店探寻陈家洛等人。哪知陈家洛等没遇到,却见到了滕一雷、顾金标、哈合台三人。他们一夜劳累,很是辛苦,在一家僻静客店休息。

  李沅芷偷听他们谈话,知道他们要到回部去找翠羽黄衫报仇。李沅芷憎恨他们欺侮逼迫余鱼同,心想先给点苦头他们吃吃,于是到一家大药材店买了一大包巴豆,回到自己客店,煎成浓浓一大碗汁水,盛在一个酒瓶里,混到滕一雷等住的客店内,等他们到街上闲逛时,破窗而入,将巴豆汁水倒在桌上的大茶壶里。关东三魔回来,哪里知道,口渴就喝,虽然觉得有点异味,也只道茶叶粗劣,不以为意。

  到了夜半,三人都腹痛起来,这个去了茅房回来,那个又去,三人川流不息,泻了一夜肚子。第二天早晨肚泻仍未停止,三人精疲力尽,委顿不堪,本来要上路的,这时也走不动了。滕一雷把客店老板找来大骂,说他们店里东西不干净,吃坏了他们肚子。客店老板见他们凶得厉害,只得连连陪笑,请了一个医生来诊脉。那医生哪里知道他们受了暗算,只道是受了风寒,开了一张驱寒暖腹的方子,客店老板掏钱出来抓药,叫店小二在药罐中煎熬。

  李沅芷从客店后门溜进去偷看,见滕一雷等三人川流不息的上茅房去,心中暗暗好笑,又见店伙给他们煎药,乘店伙走开时,揭开药罐,又放了一大把巴豆在里面。滕一雷等吃了药,满拟转好,哪知腹泻更是厉害。李沅芷心想这恶作剧一不做二不休,半夜里飞身跳进当地一家大药材铺,在几百只抽屉里每种药抓了一撮,不管它是熟地大黄、当归贝母,还是三七蝉衣、红花甘草,每一种都拿了少些,回去放在关东三魔的药罐里。第二日店伙生起炭炉再煎,浓浓的三碗药端了上去。那关东三魔一口喝下,这数百药味在他们肚子里胡闹起来,那还了得,只把生龙活虎般的三条大汉折腾得不成样子。好在他们武功精湛,身体坚强,这才抵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