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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刀・新修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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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间风声飒然,一刀自后袭到,萧中慧吃了一惊,顾不到伤那凶徒,急忙回刀招架,这一招“狮子回首”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当的一声,双刀相交,黑暗中火星飞溅。她一看之下,更惊得呆了,原来在背后偷袭的,竟是那怀抱孩子的少妇。这少妇一刀给她架开,跟着又是一刀。萧中慧识得这一招“夜叉探海”志在伤敌,竟是不顾自身安危的拚命打法,当即挥短刀挡过,叫道:“你这女人莫不是疯了?”那少妇道:“你才疯了?”单刀斜闪,溜向萧中慧长刀的刀盘,就势推拨,滑近她手指。萧中慧一惊,见这少妇力气不及那凶徒,但刀法之狡谲,却远有过之。

  这时那凶徒已包扎了腿上伤口,提刀上前夹击,两人一攻一拒,招招狠辣。萧中慧暗暗叫苦:“原来这两人设下圈套,故意引我上当。”她刀法虽精,终究少了临敌的经历,这时子夜荒坟,受人夹击,不知四下里还伏了多少敌人,不由得心中先自怯了,一面打,一面骂道:“我跟你们无怨无仇,干吗设下这毒计害我?”

  那凶徒骂道:“谁跟你相识了?小贱人,无缘无故地来砍我一刀。”那少妇也喝道:“你到底是什么路道?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问那凶徒道:“龙哥,你腿上伤得怎样?”语意之间,极是关切。那凶徒道:“他妈的,痛得厉害。”萧中慧奇道:“你们不是存心害我么?”那少妇道:“你到底干什么的?这么强凶霸道,自以为武艺高强么?我瞧也不见得,可真不要脸哪。”萧中慧怒道:“我见你给这个凶徒欺侮,好心救你,谁知你们是假装打架。”那少妇道:“谁说假装打架?我们夫妻争闹,平常得紧,你多管什么闲事?”

  萧中慧听得“夫妻争闹”四字,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是夫妻?”当即向后跃开,脑中一阵混乱。那壮汉道:“怎么啦?我们一男一女住在一房,又生下了孩子,难道不是夫妻么?”萧中慧奇道:“这孩子是你们的儿子?”那少妇道:“他是孩子爸爸,我是孩子妈妈,碍着你什么事了?他叫林玉龙,我叫任飞燕,你还要问什么?”说着气鼓鼓地举刀半空,又要抢上砍落。

  萧中慧道:“你们既是夫妻,又生下了孩子,自然恩爱得紧,怎地又打又骂,又动刀子?这不奇吗?”任飞燕冷笑道:“哈哈,大姑娘,等你嫁了男人,就明白啦。夫妻不打架,那还叫什么夫妻?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见过不吵嘴不打架的夫妻没有?”萧中慧脱口而出,说道:“我爹爹妈妈就从来不吵嘴不打架。”林玉龙抚着伤腿,骂道:“他妈的,这算什么夫妻?定然路道不正!啊唷,啊唷……”任飞燕听得丈夫呼痛,忙放下孩子,去瞧他伤口,这神情半点不假,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林玉龙兀自喃喃叫骂:“他妈的,不动刀子不拌嘴,算是什么夫妻?”

  萧中慧一怔,心道:“嘿,这可不是骂我爹娘来着!”怒气上冲,又想上前教训他,但以一敌二,料想打不过,见那婴儿躺在石上,啼哭不止,心中怨气不出,一转身抱起婴儿,飞步便奔。

  任飞燕为丈夫包好伤口,回头却不见了儿子,惊叫:“儿子呢?”林玉龙“啊哟”一声,跳了起来,说道:“给那贱人抱走啦。”任飞燕道:“你怎不早说?”林玉龙道:“你自己抱着的,谁叫你放在地下?”任飞燕大怒,飞身上前,吧的一声,打了他个嘴巴,喝道:“我给你包伤口啊!死人!”林玉龙回了一拳,骂道:“儿子也管不住,谁要你讨好?”任飞燕道:“畜生,快去抢回儿子,回头再跟你算账。”说着拔步狂追。林玉龙道:“不错,抢回儿子要紧。臭婆娘,自己亲生的儿子也管不住,有个屁用?”跟着追了下去。

  萧中慧躲在一株大树背后,按住小孩嘴巴,不让他哭出声来,眼见林任夫妇边骂边追,越追越远,心中暗暗好笑,突然间身上一阵热,一惊低头,见衣衫上湿了一大片,原来那孩子拉了尿。她好生烦恼,轻轻在孩子身上一拍,骂道:“要拉尿也不说话?”那孩子未满周岁,如何会说话?给她这么一拍,放声大哭。萧中慧心下不忍,只得“乖孩子、好宝贝”地慢慢哄他。哄了一会,那孩子合眼睡着了。萧中慧见他肥头胖耳,脸色红润,傻里傻气的甚是可爱,不由得颇为喜欢,心想:“去还给他爹爹妈妈吧,吓得他们也够了。”见这对夫妇双双向北,当下也不回客店,向北追去。

  行了十余里,天已黎明,那对夫妻始终不见,待得天色大明,到了一座树木茂密的林中,鸟鸣声此起彼和,野花香气扑鼻而至。萧中慧见林中景色清幽,一夜不睡,也真倦了,拣了一处柔软的草地,倚树养神,低头见怀中孩子睡得香甜,过不多时,自己竟也睡着了。

  阳光渐烈,树林中浓荫匝地,花香愈深,睡梦中忽听得“威武――信义――,威武――信义――”一阵阵镖局的趟子声远远传来,萧中慧打个呵欠,双眼尚未睁开,却听得那趟子声渐渐近了。

  来的正是威信镖局的镖队。

  铁鞭镇八方周威信率领着镖局人众,迤逦将近枣香林,只要过了这座林子,前面到晋州一直都是平阳大道,眼见红日当空,真是个好天,本来今日说什么也不会出乱子,可是他心中却不自禁地暗暗发毛。镖队后面那老瞎子的铁杖在地下笃的一声敲,他心中便突的一跳。

  一早起行,那老瞎子便跟在镖队后面,初时大伙儿也不在意,但坐骑和大车赶得快了,说也奇怪,那瞎子竟始终跟在后面。周威信觉得有些古怪,向张镖师和詹镖师使个眼色,鞭打牲口,急驰疾奔,霎时间将老瞎子抛得老远。他心中一宽。但镖车沉重,快跑难以持久,一会儿便慢了下来。过不多久,笃、笃、笃声隐隐起自身后,这老瞎子居然又赶了上来。

  这么一露功夫,镖队人众无不相顾失色,老瞎子这门轻功,可当真不含糊。镖队慢了,那瞎子并不追赶上前,铁杖击地,总是笃、笃、笃的,与镖队相距这么十来丈远。

  眼见前面黑压压的是一片林子,周威信低声道:“张兄弟,大伙儿得留上了神,这老瞎子可真有点邪门,江湖上有言道:‘念念当如临敌日,心心便似过桥时。’”张镖师昨天打跑了太岳四侠,一直飘飘然地自觉英雄了得,听周威信这么说,心道:“就算他轻身功夫不坏,一个老瞎子又怕他何来?我瞧你啊,见了耗子就当是大虫。”弯腰从地下拾起一块小石子,使出打飞蝗石手法,沉肘扬腕,瞄准向那瞎子打去。只听得嗤嗤声响,石子破空,去势甚急,那瞎子更不抬头,铁杖微抬,当的一声响,将那石子激回。张镖师叫道:“啊哟!”那石子打中他额角,鲜血直流。镖队中登时一阵大乱。

  张镖师叫道:“贼瞎子,有你没我!”纵马上前,举刀往瞎子肩头砍落。那瞎子举杖挡格,张镖师手中单刀倒翻上来,只震得手臂酸麻,虎口隐隐生疼。詹镖师叫道:“有强人哪,并肩子齐上啊。”众人虽见那瞎子武功高强,但想他终究不过单身一人,眼睛又瞎了,好汉敌不过人多,于是刀枪并举,七八名镖师、卫士一齐拥上,将他围在垓心。那瞎子似不在意,铁杖轻挥,东一敲,西一戳,只数合间,已将一名卫士打倒在地。

  周威信远远瞧着,见这老瞎子出手沉稳,好整以暇,竟似丝毫没将众敌手放在心上,蓦地里见他眼皮一翻,一对眸子精光闪烁,竟不是瞎子,跟着一转身,抬腿将詹镖师踢了个筋斗。周威信大骇,心知这瞎子决非太岳四侠中的逍遥子可比,却是当真身负绝艺的高手,想到自己背上的重任,高叫:“张兄弟,你将这老瞎子拿下了,可别伤他性命。我先行一步,咱们晋州见。”心道:“江湖上有言道:‘路逢险处须当避,不是才子莫吟诗。’”双腿一夹,纵马奔向林子。

  刚驰进树林,只见一株大树后刀光闪烁,他是老江湖了,暗暗叫苦:“原来那瞎子并非独脚大盗,这里更伏下了帮手。”当下没命价鞭马向前急驰,只驰出四五丈,便见一个人影从树后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