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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霜衣》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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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寒青道:“不错,天鹤上人肯于束手就缚,那密函定然有着甚大关系。”

  韩士公沉吟了一阵道:“这话倒是不错,咱们只要能把天鹤上人身上藏的密函取到,那就不难了然其中的隐密了。”

  说话之间,已然走近茅屋。

  只见一个全身蓝布裤褂,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垂手站在那茅屋前,冷冷的望了百毒仙子一眼,脸上肌肉颤动,充满着激动、忿怒。

  百毒仙子微闭着双目,看也未看那蓝衣人一眼,四个小婢抬着软榻,擦着那蓝衣人身侧而过,软榻上蛇头晃动,蛇信伸缩,几乎碰在那蓝衣人的脸上。

  但那蓝衣人却有着无比的镇静,对那些将要触及在脸上的蛇信,竟然是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移注到紧随在软榻后面,天鹤上人的脸上,口齿启动,但却不闻声息,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天鹤上人停下了脚步,望着那蓝衣人微微一笑,道:“这一座茅屋,绊住了你的双足,耗去了你数十年有用的岁月,此去茫茫无归期,你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蓝衣人黯然泪垂,缓缓应道:“吉人天相,此去定然无恙,崔亥当终身茅屋,等待主人归来。”

  天鹤上人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筵,世界无长生的药方,我此去,虽然未必定死,但亦将终老异地,埋骨他乡,你们不用等我了。”

  崔亥屈膝拜伏于地,止不住双目泪涌,急急说道:“崔亥只要有三寸气在,决不坐视──”

  天鹤上人摇头笑道:“此去本是我出于自愿,岂可再移恨于人,你们不用妄生救我之念,招惹起一场武林纷争,唉!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死亦何憾!”

  只听软榻上传过百毒仙子冰冷的声音,道:“快些走啦!”

  白奇虹双目尽赤,应声喝道:“金线蛇何足为恃,试试老夫剑锋如何?”喝声里青虹暴闪,斜里削了过来。

  他身法奇快,一闪而至,一片寒芒,笼罩住那金线蛇头。

  忽见天鹤上人身躯一仰,疾快的闪避开去,飞起一脚,踢向白奇虹的小腹。

  白奇虹陡然一收疾冲的身子,退后五步,手横短剑,激动的说道:“道兄当真要随这妖女而去么?”

  天鹤上人答非所问的说道:“天南二怪各负绝技,白兄妥善为应付,最好是婉转说明事情经过,免得惹出一场杀劫──”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令媛才华绝世,可惜身患奇症,但愿上天见怜,白兄早日寻得灵药,使令媛玉体康复──”

  他仰天长叹一声,道:“目下江湖,乱象已蔚,骇浪惊舟,星火燎原,虽然不惜此行,但未必就能使乱源平息,令媛实此中舵手──”

  遥闻娇声传来道:“伯伯慢行一步,侄女儿送行来了。”

  转头望去,只见一顶青色小轿,由二婢肩行疾来,眨眼之间,已到了几人停身之处。

  轿帘起处,走出一个身体娇弱的白衣少女。

  明月高挂,华光似水,只见她手扶轿杆,缓步而行,衣袂和长发齐飞,白衣若雪花一色,珊娜行来,弱不胜力。

  天鹤上人道:“山风强劲,贤侄女何苦多此一举,不送也罢。”

  白衣女举手扶住了身侧一个青衣女的香肩,说道:“伯伯仁义胸怀,足可感动天地,侄女儿如能再活三年,当可亲眼见武林中高人,盛迎伯伯归来。”

  天鹤上人凄凉一笑,道:“只怕此骨已难埋连云庐上。”

  白衣女挥手笑道:“伯伯放心去吧!莫愁前路无知己,此去谁人不识君。”

  天鹤上人精神一振,仰天大笑道:“百年人生如一梦,但求此心共月明,贤侄女多多保重,我要去了。”

  放开大步,紧追那软榻而去。

  白奇虹望着天鹤上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激动之情与时俱增,长啸一声,放步追去。

  忽听那白衣女尖声叫道:“爹爹!快请留步──”

  她身体衰弱,说话向来是有气无力,这一声尖叫,用了她全身的气力,话未说完,突然连连咳嗽起来。

  白奇虹停下脚步,回身说道:“孩子,你该上轿去休息下了,夜寒风冷,你如何承受得住?”

  白衣女右手捧心,咳了两声,道:“您成全了伯伯吧!”

  白奇虹茫然说道:“孩子,你可知道你那天鹤师伯,到那里去的么?”

  白衣女道:“我知道,他要去断肠谷,五毒宫──”

  白奇虹接道:“你可知道五毒宫是一个什么去处?”

  白衣女道:“集天下毒物,人间之鬼域。”

  白奇虹叹道:“孩子,你从未在江湖走动过,怎知这等隐密之事?”

  白衣女道:“女儿和天鹤师伯对奕,赢得他这场隐密──”忽然一皱眉头,仰身向后栽去。

  站在一侧的青衣小婢,伸手一把抱住了那白衣女,放入轿中,抬起青色小轿,匆匆向来路奔回。

  白奇虹长叹一声,紧追那青色小轿之后而去。

  林寒青回顾了韩士公一眼,道:“老前辈可知道那断肠谷,五毒宫的所在么?”

  韩士公沉吟了一阵,道:“似曾听人说过,只是一时间想它不起了,唉!今宵之事,当真把老夫看胡涂了。”

  林寒青低声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此去谁人不识君,咱们用不着多为此事费心了,走吧!”

  韩士公轻轻叹息一声,道:“走吧!”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寒夜凄风中,只余下了那身着蓝布裤褂和那面容肃冷的黑衣大汉,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天鹤上人背影消失的去向,呆呆出神。

  夜风飘起了他们的衣袂,有如泥塑木雕的两尊石像,不闻一听叹息,也不见一滴泪水,但那深沉的哀伤,却从两人木然的神态中流露了出来。

  韩士公不时回头望望那木然的两人,心头泛起无限凄然之感,低声叹道:“看不出这两个倒是性情中人。”

  忽听一声低沉的叹息,传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了一个人凄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