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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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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另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接道:“这座佛实有些怪,既不像木雕,又不像泥塑──”

  上官琦躲在那老人长衫之下,只听得心中大生惊骇,暗道:“这般都似久走江湖之人,这老人装佛扮神,只怕难以欺骗过他们一双见多识广的眼睛,万一有人看出破绽,突然下手施袭,此老内功虽然精湛,但在倏不及防之下,只怕难免受伤!”心中一急,轻轻在那老人身上,推了一下。

  只觉手触那老人身体之上,如同触击在钢铁坚石之上一般,心中暗自一骇,忖道:“此人内功这等精深,实是罕闻罕见。”

  忽闻呵呵长笑过后,一个粗壮的声音说道:“这座神像可能是檀木雕成。”

  另一个声音接道:“不像,不像,檀木必有香味。”

  那粗壮的声音截住了同伴未完之言,说道:“不是檀木所雕,难道他是肉身坐化不成?你摸摸他手臂看,除了檀木之外,还会是泥塑石雕不成?”

  上官琦好奇心动,伸手向那老人肌肤之上摸去,果然如同触在木石之上,坚硬之中,微带凉意。

  又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道:“你们别争执了,木雕也好,泥塑也好,肉身坐化的也好,反正是一座神像,这一点大概不错──”

  但那个慢条斯理的声音,重又响起,道:“吴兄被人称作智多星,凡事咱们一向佩服,但这次兄弟却是不敢苟同高见。”

  那细声细气的声音,重又响起,道:“陆兄定是看到这阁楼之中,积尘已除,而且留有桃核,就想这阁楼之中,定然有人,是么?”

  那被称姓陆的人,接道:“不错,不知吴兄对此有何高见。”

  上官琦吃了一惊,暗道:“糟糕,如若被他从遗留桃核看出破绽,推断这神像是人所装,那可是一大恨事!”暗责自己大意。

  只听那被称吴兄、说话细声细气之人,先是冷笑一阵,道:“萤火之光,也敢和日月争明。这阁楼之中,不但有人,而且还不只一人──”

  上官琦听得打了一个冷颤,暗中凝神戒备。

  但那人又是一阵冷笑后,接道:“不过这阁楼之中隐藏的人,早已离去多时。兄弟方才已留心查看了屋顶殿院之内,都留有不少迹痕,这说明在咱们之前,已有人到过此处,而且足痕大小不等,证明来人不止一个。如果在下推断不错,可能是几个藏僧,已先来勘查此地,还有一个是咱们中原道上的绿林人物,替他们带路。藏僧大都是身躯高大,是以留下的足痕较大,而且他们在这阁楼之中停留的时间不短,这桃核么,自是他们所留。”

  上官琦躲在那老人身后,听得暗暗赞道:“此人智力,倒是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一着失错,满盘皆输了。”

  那被称姓陆之人叹道:“吴兄一番话,使弟茅塞顿开,智多星之名,果非虚传。咱们既被人家抢了先去,只怕对方已有什么阴谋,还得早些回去,告诉瓢把子,早作准备。”

  半晌没有讲话粗壮声音,此刻突然接口骂道:“想不到看上去笨头笨脑的喇嘛僧,竟也是诡计多端。”

  只听四人谈笑之声逐渐远去,离开了阁楼。

  上官琦又等待了一盏热茶工夫,料想几人已然去远,才伸手一撩那老人身衫,意欲出来。哪知手触之处,如摸在铜墙铁壁之上,竟然无法掀动分毫。

  这一惊非同小可,呆了一呆,忖道:“此人能把内力传注在一袭长衫之上,实是未闻未见之事。”不自觉间,激起好胜之心,暗运真气,力贯右臂,猛向外推了一掌。

  但觉一股暗劲撞过来,强烈的反弹之力,倒把自己身子撞得摇了几摇。那紧贴在地上的长衫,却丝毫未动,不觉心头大生惊骇。

  耳际间传来了那老人低沉的声音,道:“双手掌心,两足足心,头顶顶心,是谓五心。澄虑杂念,五心向天,钻簇五行,气走奇经,乃上乘速成内功心法。”

  上官琦默默背诵了一遍,道:“晚辈愚昧,不知何谓五行?”

  耳际间重又响起那低沉的声音,道:“东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意之土,魂、魄、神、精、意,五行并集,则可化三花聚顶。”

  上官琦又默然背诵两遍,道:“何谓三花?”

  那怪老人冷哼了一声,道:“精化气,气化神,神还虚,虚生无上大力。”

  上官琦凝神思索了片刻,道:“晚辈愚劣,只能稍解一二。”

  怪老人道:“此乃武学中大奥大秘之法,能解一二,已是终身受用不尽。”

  他略一停顿之后,又道:“盘膝而坐,闭目内视。”

  上官琦依照吩咐之言,调匀真气,依言施为。

  但觉平日畅通百穴经脉的真气,此刻突然如受强力所阻,使全身行血,速度大减,胸口之上,如压重铅。内腑五脏,似欲挣动离位。片刻之间,已然汗透衣裤,难过至极。

  但他生性坚毅,愈是困苦,愈是不肯屈服,强自咬牙,拚力忍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突觉全身真气,缓缓向一处从未经过的经脉之中攻去,胸口压力大减,行血渐畅,心中舒泰不少,但却感到困倦难支,不知不觉由清入浑。

  待他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是黄昏时分。

  那怪老人正自凭窗而坐,双目相注,见他醒来,微微一笑,道:“此等荒山之中,除了水果之外,只有禽兽之肉,用来充饥,你久食五谷,只怕食用不惯。”

  上官琦道:“晚辈常随恩师出入深山大泽之中,露宿荒峰,惯以水果充饥,老前辈不必为晚辈操心。”

  怪老人笑道:“那很好,也可免得我多费心思。”忽然举箫就唇,吹了起来。

  一阵箫声,袅袅穿窗而出,韵波荡向远山而去。

  上官琦静坐身侧,听那箫音反而十分低弱,但隐隐可辨其曲调非宫非商,似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大约有一刻工夫,那老人突收了洞箫,回头笑道:“世间人心太过险诈,和人交朋友,不如和野兽交朋友来得放心。”

  上官琦忽然想到他利用箫声,招来那大蟒之事,说道:“老前辈可是又要招来那条毒蟒么?”

  怪老人道:“这附近山上的虎蟒猿鸟,大都和我相熟,不过和我交成朋友的却是不多。过去我独居这阁楼之上,心中感觉寂寞之时,就常常用箫邀它们来这古之中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