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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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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心念一转,暗道:“我怎么忽然怕那老人起来,难道他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了?还是我想要学他的武功?”

  这件事在他心中盘旋了良久,始终想他不通,呆呆站在一块山石旁边出神起来。

  袁孝看他停步不走,只道他在欣赏那落日的景色,一语不发站在上官琦身后,睁大着两只圆圆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

  他生平之中,大都和猿兽相处,唯一相处的人,就是生养他的母亲。猿父人母使他兼具了人兽两种血统,他有猿兽的暴烈、浑厚,但先天之中也具有人性的善良和聪明。

  上官琦是他生平中相处的第二个人。临行前母亲谆谆告诫,要他处处听从上官琦的指示,处处学习上官琦的行动,这几句已深深嵌入他的心中。是以他见上官琦停下不走,也学着上官琦的样子,背起两只手,抬头望着天上的晚霞。

  上官琦本是异常聪明之人,思索了一阵,霍然贯通,暗道:“是啦!我一定是想学他的武功,虽然我没有这般想过,但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萌生此念,所以才这般敬畏他。”

  一念贯通,不禁哑然一笑,暗道:“看来一个人的心中,生不得一点贪念。贪念一起,心中就有了暗鬼,不是对人生出了崇敬之心,就是自行生出自卑之感。我已答应那妇人的请求,立下誓言,要好好对待袁孝,那吹箫老人如若不能见容袁孝,我就立即告别,欠他之恩,日后再设法补报就是。”

  §第十四章 荒寺三年

  他心中定了主意,立时大感轻松,坦然举步,向前行去。

  袁孝早已等得甚不耐烦,但见上官琦仰脸望天,看得十分出神,津津有味,不敢催促,只好勉强按捺下心中焦急,学着上官琦的模样,仰脸望天,静站着不动。一见上官琦向前走去,立时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那寺院距两人停身之处不过四五里,片刻工夫,已到寺中。

  上官琦早已熟知寺中道路,纵身上跃屋面,翻房越屋而进,直向吹箫老人停身的阁楼之上奔去。

  袁孝天生异禀,虽未练过什么轻身功夫,但他自幼奔行深山绝壑之中,纵跃登高的功夫,实不比上官琦差,紧随在上官琦身后,追个首尾相接。

  快到那阁楼所在时,上官琦突然收住了脚步,回头对袁孝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去见过那位吹箫的老前辈之后,再来叫你。”

  袁孝听得怔在当地,愕然不知所措。

  上官琦忽然想到他还未能全通人言,赶忙用手比划了两下。袁孝瞥睹手势,咧嘴一笑,蹲了下去,上官琦低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这次袁孝似已听懂,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上官琦微微一笑,纵身直向经楼屋面之上跃去。

  但见门窗紧闭,寂然无声,不禁心头一惊。

  他忽然想到一天时光中,没有听到那怪老人的吹箫声了。

  他缓步走近窗边,用手指轻轻在窗槛上弹了两下,低声说道:“老前辈可是在运气调息么?晚辈上官琦,特来叩谢救命大恩。”

  停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阁楼之内,仍然寂静无声,听不到一点回音。

  这出人意外的情景,使上官琦大生惊骇,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脑际中泛起了一幅可怕的景象,那青衣人血腥屠杀,茅山一真和青城二老,以及那藏僧一行的可怖卧已一幕幕展现眼前。心中暗自忖道:“难道那青衣人去而复返,伤害了这吹箫的老人不成?”

  忽然心念一转,暗自忖道:“如果是那青衣人,重又返回古寺,闻得箫声,杀了那吹箫老人,决不会把这阁楼四周的窗门,关闭得这等严紧。也许是他仍在运气调息,不便答复我的问话。”当下又举起右手,在窗槛上弹了三下。

  但闻窗槛波波之声,响过之后,那阁楼之内,仍然一片沉寂,不闻一点回音。

  上官琦再也沉不住气了,伸出右手戳破了一个小洞,闭上一只眼睛向窗内望去。

  只见那吹箫老人仰脸躺在地上,手中紧握着那只短箫。心中一阵激动,举手一掌击去,那窗槛应手断去三根。纵身跃入窗内,走近那老人身侧,蹲了下去,缓缓伸出右手,在那老人鼻息之间一探。

  只觉鼻息微弱,似是睡熟过去,又似受了重伤,当下举手在那老人“玄机”穴上按了一掌。

  只觉如触在铁石之上,坚硬异常,不禁心头大骇,暗道:“这老人是怎么了?既不像睡熟过去之人,又不像受了重伤。”

  他迟豫了半晌,伸过手去,抓住那老人右腕。但感他手冰冷之中,带着坚硬,如握着一根铁条。

  此等之事,乃是他生平未遇的怪事。看他呼吸仍然未断,决非死去;如说受了重伤,身体怎会这等坚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握着那老人干枯的手腕,呆在当地。

  忽闻轻啸之声传来,想是袁孝在阁楼之下等得过久,心中不耐起来。

  上官琦放下那老人手腕,走到窗口,举手一招,叫道:“袁兄弟,请过来吧!”

  袁孝仍然站在原地未动,连那站的姿势,也未变更。听得上官琦呼唤之声,才纵身跃上屋面,跃入阁楼,望望那仰卧在地上的老人,又瞧了上官琦一眼,满脸愕然之色,问道:“这人可是死了?”他用生硬的人言讲出,听来甚不清楚。

  上官琦摇摇头,道:“他睡着了,咱们别惊动他,坐这里等一会吧!”紧依那老人身侧而坐,一手支腮,凝目沉思。

  袁孝谨记母亲相告之言,处处不忘向上官琦学,看他支腮坐态,也照着学去,右肘搁在膝上,支腮而坐。

  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那仰卧的老人动也未动一下。

  太阳落下了西山,天色入暮,室中突然黑暗下来。

  上官琦轻轻地叹了一声,收回支腮的右手,俯在那老人前胸听去。只觉他心脏的跳动,愈来愈是微弱,气息也奄奄欲断,不禁心头凛然一震。暗道:“看样子他是受了伤啦!我这般守下去,岂是良策,我虽然自知难有救他之能,但也不能就这样任他伤势逐渐发作死去,总该一尽心力才对。”

  心念一转,伸手扶着那老人坐了起来,举手在他背心命门穴上,轻轻击了一掌。

  这一掌如击在铁石之上,似是那老人身上的穴道,都被封了起来一般,使人无法找出穴道位置。

  忽听“当”的一声,由那老人身上,掉下来一柄金鞘短剑,但他手中却仍然紧紧握着短箫。

  上官琦缓缓把那老人放好,取起短剑,一按剑柄弹簧,抽出宝剑。但觉一股寒气侵肌,满室都是晶莹的剑光,不禁暗自赞道:“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