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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箫》二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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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统奇道:“听杜兄所言,那珠光宝气的绿衣人,当是滚龙王夫人无疑了。但她的举动,又确似有意释放杜兄,这一点实叫兄弟百思不解。”

  唐璇道:“个中情形,确然是不太寻常,容属下多想想再说。”

  欧阳统知他每逢上疑难之事,必然要闭目沉思,当下不再言语。

  茅棚中突然沉默下来。

  杜天鹗虽然是当事之人,但他对那绿衣人释放自己之事,亦是莫测高深,心中暗暗忖道:“以身分、情理测度,滚龙王的夫人,决然不会是奸细。但她又明明释放了我,这情势实是叫人迷惑难解。久闻唐璇之才,这次倒是得一聆他的高论了。”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唐璇突然开口说道:“就杜大侠口诉身历而言,那绿衣女人是滚龙王的夫人,当是不错──”

  欧阳统道:“难道她也是内奸不成?”

  唐璇道:“她和柏公保相处情势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属下断论她决非内奸,但她确有着使滚龙王敬畏之处,才敢随心所欲,无所惮忌。”

  欧阳统道:“她明知杜兄,是混入黑衣卫队中敌对之人,但却故意纵虎归山,就算滚龙王对她敬畏,也不致这般胡作乱为。”

  唐璇道:“属下也想到这一点了──”

  他沉吟了一阵,接道:“因此属下怀疑到她和滚龙王之间,或有着什么不欢之事。女人见识,常常不顾大体;而且天性慈弱,所谓妇人之仁。她要气气滚龙王,就故意释放了杜兄,未始不可。总之,此事只可视作偶然奇遇,不可以常情推论。”

  欧阳统摇摇头,道:“先生的宏论,本座一向敬服,惟对此事,却不敢苟同先生之见。”

  唐璇笑道:“属下亦知帮主难以同意属下的论断,但此事决不能视作常情,可一不可再。如若误认那是滚龙王一个脆弱之点,难免一误百误了。”

  欧阳统默然不语,显然对唐璇的宏论,仍然未尽同意。

  杜天鹗突然插口说道:“以滚龙王为人的毒辣阴险,一旦发觉了在下逃走,势必要追查原因不可,只怕那绿衣人──”

  唐璇接道:“这个杜兄尽管放心,如若那绿衣人没有把握,决不敢释放于你。”

  欧阳统微微一笑,道:“此等人性上的变幻,当非我们预可测知。本座虽不同意先生的论断,但一时之间,确也想不出原因何在。此事暂时不谈也罢──”目光转投到杜天鹗的身上,又道:“杜兄可否把详细经过之情,尽所记忆,细述一遍,也好让我等早些有个准备,筹谋对敌之策?”

  唐璇轻轻摇挥了两下折扇,欲言又止。

  杜天鹗略一沉吟,又仔细地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

  欧阳统沉默了片刻,回顾了唐璇一眼,道:“先生,滚龙王尽招属下高手,布成‘血河大阵’,分明是想和咱们一拼实力了。”

  唐璇道:“不错。”他一向宏论滔滔,此刻却突然不肯多言。

  欧阳统道:“先生之意,咱们可要尽出帮中精锐,和他们决一死战么?”

  唐璇道:“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但属下却不主张尽出精锐,决一死战。”

  欧阳统道:“这么说来,先生已早有成竹在胸了。”

  唐璇道:“运筹行略,我和滚龙王同出一门,当是在伯仲之间,但他却强过我一身武功。”

  欧阳统道:“先生却强过他三分才智。”

  唐璇道:“只能说比他多读过几年诗书而已。”说完,缓缓起身,来回在室中走动,显然他在筹思对敌之策。

  欧阳统知他正在运用全力,也不再打扰于他。

  忽见唐璇停下脚步,道:“杜兄──”

  杜天鹗道:“有何吩咐?”

  唐璇道:“不知你是否还有胆量混入黑衣卫队中去?”

  杜天鹗沉吟了一阵,道:“重混入黑衣卫队,虽然有些凶险,但如确有需要,在下万死不辞。”

  唐璇道:“凶险虽有,但杜兄如肯照兄弟之言去作,险算当不致超过一半。”

  杜天鹗道:“愿闻高论。”

  唐璇道:“法不传六耳,杜兄请附耳上来。”

  杜天鹗一面点头,一面赞道:“先生的妙算神机,当真是鬼神难测,在下就此告别。”抱拳一揖,出了草棚,急急而去。

  欧阳统低声说道:“你和他说些什么?”

  唐璇道:“我告诉他应付危急之法。”

  欧阳统知他性格,如是不肯说出之事,再追问也是无用,立时不再多问,起身说道:“先生近来一直多未得休息,该好好歇歇了。”

  唐璇摇头说道:“帮主且慢,属下还有下情禀告。”

  欧阳统重又坐了下来,道:“什么事?”

  唐璇道:“滚龙王借数十里外一片莽原,布下了‘血河大阵’,要一网打尽咱们穷家帮中之人。”

  欧阳统道:“在下相信先生之能,早已有破阵之策了。”

  唐璇道:“‘血河大阵’这名字取得奇怪,属下如不到现场去勘查一番,只怕临时措手不及。”

  欧阳统吃了一惊,道:“先生一个人去么?”

  唐璇道:“属下之意,请帮主招来铁木大师以及黄山大侠费公亮。带同周大志、柏公保一齐前往。”

  欧阳统道:“柏公保叛行已露,带他同去,岂不增多凶险?”

  唐璇笑道:“正因如此,才要带他同行,帮主佯作不知,由属下暗中查看他的举动。”

  欧阳统道:“深夜之间,请来铁木、费公亮等,岂不有扰佳宾,何不就帮内选带几位高手同行?”

  唐璇道:“逍遥厅中存书之内,分录了属下所学,滚龙王是否已尽读存书,目下甚难测知。看他的举动,似是胸罗已非昔年可比。属下能否和他一较智力,眼下还难预料,何况文才武学,相辅而用,属下不解武功,先吃了大亏──”

  他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接道:“当今之世,有两人才智尤过属下。如若那两人也被滚龙王网罗手下,这一次江湖浩劫,只怕就难以免去了。”

  欧阳统奇道:“当今武林之中,难道还有高过先生之人么?”

  唐璇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属下虽得先师垂爱,尽授胸中韬略,但先师曾经对属下提过,在他习艺师门之时,还有一位同门师弟,因触犯戒规,被逐出门墙。忽忽十年,家师祖身罹一种绝症,谢世三日之前,突接一封来信。家师为人拘谨,不敢擅自拆阅,原函送呈病榻,家师祖拆阅之后,一语未说,就火焚去,一角残笺,飘落床角。当时家师亦未注意,直待师祖逝世之后,家师整理师祖遗物时,才发觉那一角残笺,仔细一看,署名竟然是被逐门墙的师弟来书。”